武玉生怔了一會兒,好似剛剛回過神兒來般,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略顯有些頹廢地搖搖頭,不慌不忙地燒水,沏茶,一邊說道:“溫董事長年輕有為,令人刮目相看啊。”
“很多人都這樣說。”溫朔笑道:“所以,咱們就別說廢話了,浪費時間和感情。”
武玉生被噎了一下,卻並不生氣,似乎所有血氣和脾性的棱角,都早已被現實磨成了滾圓,他輕聲說道:“事關重大,還望溫董事長見諒,能不能先,給我交個底兒?”
溫朔往前探了探身子,認真地說道:“之前我就說過,咱們這是生意而已。你說事關重大,無非是在乎自己的性命還有萬貫家財、親人平安,而我,在乎的是生意能否做成,做不成的話,我不得利,做生意最講求的是信義,對吧?”
武玉生點點頭,道:“我的意思是,溫董事長您,憑什麽讓我相信你,能幫到我?您,又打算怎麽幫我?”
“唔。”溫朔笑道:“抱歉,是我疏忽了,在我向您解釋之前,有必要先提醒一下您,我幫你,是為了生意,但幫了你之後,你必須保密,不能告知任何人,否則,你會承受比這次遭遇更狠戾的打擊……畢竟,我是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一個做正經生意的商人,一個知名的青年企業家,而不是一個驅邪避災的江湖神棍。”
武玉生愣住。
這番話,讓他著實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圈。
不是不明白,而是太過震撼。
江湖神棍這個字眼,是貶義的。
但溫朔既然今天來到了這裡,而且言談中自信不凡,更是將至視作生意的一部分,那麽,他顯然是有把握的。
他又額外強調了自己的社會身份……
武玉生好歹也是一地能夠走上成功輝煌的人物,智商絕對不低,他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也對,有了這般光明正大的身份,誰會樂意再往頭上扣一頂神棍的帽子?!
縱然身懷仙人術,在當今這個時代,尤其是有了溫朔這般堂堂正正的身份,自然要把身懷仙人術的秘密藏著掖著。
“好,我相信您。”武玉生恢復淡定,道:“那咱們,先談談條件吧?”
“痛快!”溫朔由衷地豎起了大拇指,心裡對武玉生的印象分又拔高了不少。
能夠迅速從惶恐、驚懼、絕望、懷疑中恢復到從容的商人角色,以利益為先,而不是遇到這類事關性命的大事,就不知所措,一味地死死拽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不放。
這是能人!
溫朔笑道:“武總不愧是鋪家鎮首屈一指的豪富,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爭什麽你先說我先做了,信義排第一位。”
武玉生笑著點點頭。
“伸出左手,我先為您把把脈,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有勞了!”
武玉生伸出了左手。
溫朔伸右手,中指食指輕輕搭在了武玉生的腕脈上,道:“一會兒,您的體內可能會有些異樣的感覺,甚至發生在腦部,但您一定要保持震驚,不要有任何排斥的心理。”
“好。”武玉生乾脆地答應。
因為溫朔已經做出了讓步,那麽他武玉生,自然也得表現出足夠的信任。
很快,武玉生便清晰地感覺到了一股溫涼的氣流,循著腕部進入了他的手臂,繼而飛速地向全身蔓延,他微闔雙目,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現了一個圖案,紅色的線路正在體內擴張。
猶若藤蔓在循著他的經絡、脈絡拓展,漸趨成網狀,覆蓋全身。
溫朔雙眉漸漸皺緊,他察覺到了那股陰毒的氣機,以一種詭秘的狀態,隱藏在武玉生的身體各處,密密麻麻數之不盡,但偏偏只能是感覺到,卻沒有具體的存在感。
這是什麽東西?
像蠱,又絕對不是蠱!
溫朔感到很奇怪,他雖然自幼師從老韓頭,知道的玄學知識駁雜繁多,可畢竟對諸多玄法的實際接觸經驗太少了。
他輕輕喚出了小青,小心翼翼進入武玉生的體內,並非常嚴肅地叮囑小青,切忌不可輕舉妄動,但凡有什麽危險,立刻逃出去,不要與這類未知的邪孽異物接觸。
小青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武玉生體內,循著父親的氣機,遍查了一圈。
她確定,真的有邪孽異物的存在,可以清晰地嗅到那濃烈的氣息,但就是看不見、摸不著。
這對於小青來講,更顯得不可思議了。
溫朔的氣機和小青,一起湧向了武玉生的頭顱中腦海中,仍然沒有新的發現,以至於都查探到他的潛意識深處了,也沒有發現明顯的邪孽異物氣息存在。
很嚴重!
溫朔收回了氣機,喚回了小青。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但他已然有了準確的判斷。
之所以無法明確查出這玩意兒到底存在於武玉生體內的某個地方,是因為,這東西完全融入到了武玉生的身體肌膚、器官、血液當中,和他化作了一體。
但也正因為均勻分散開來,沒辦法匯集於一個點上進行突破進攻,所以,受製於武玉生個人生機的抵抗,以及其個人氣場的強硬,這種東西至今無法對武玉生造成傷害。
奇怪的是,這東西的生命力又極為頑強。
在均勻分散的狀態下,竟然能扛得住人體的本能排斥、反噬,以如此不可思議的狀態頑固地存在著。
溫朔松開了武玉生的腕脈,皺眉思忖著。
根據目前探查到的邪孽異物氣息狀況,以及武玉生的異常生活習慣,溫朔開始思索著,為什麽,武玉生要不斷地蓋牆,蓋成迷宮,居住的室內也弄得亂七八糟如迷宮般。
而且,為什麽他白天可以出去,晚上卻不能出門,甚至都不能透過窗戶向外看?
是誰,教給他這麽做的?
他,又在防備著什麽東西進來?!
看到溫朔緊皺雙眉思忖許久,卻一言不發,武玉生心裡也有些沒底了,但又懷疑溫朔這是在故意演戲唬他——也難怪,畢竟都是摸爬滾打成了精的人物,豈能輕易相信他人?
“溫董事長……”武玉生終究沒能忍住,輕聲道:“您,有沒有查出什麽來?”
“嗯。”溫朔回過神兒來,雖然無法確定那是什麽東西,暫時還沒想好如何應對,但大致的思路和猜測,已經有了,他神情嚴肅地說道:“武總,我溫朔向來有一說一,您體內的東西太邪性,很難根除掉……”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苦笑著搖搖頭,道:“你肯定覺得我這是在玩兒江湖套路了,其實沒必要。”
“怎麽會?”武玉生略顯尷尬和失望地搖搖頭,道:“我知道很難除掉的,所以才會有了如今這般下場。”
溫朔皺眉道:“武總,俗話說患不避醫,您還是先把前因後果具體講講,我才能對症下藥……另外,如果我做不到,一定會明確地告訴您,然後咱們再談生意。”
武玉生怔了怔,旋即點頭道:“好吧,這事兒說來話長。”
溫朔遞過去一顆煙。
應該是因為食堂內通風狀況差,所以考慮到防火和防煤氣中毒的原因,雖然已是冬月,武玉生卻並未在小棚子裡生爐子,也沒有用高耗電的取暖設備,只是衣服穿得厚實些,被褥多幾條。
沒講幾句話,武玉生已然扛不住寒意了,他為溫朔重新沏茶滿水之後,便滿是歉意地起身,側躺在了床上,把兩層棉被蓋在身上,只露出腦袋,繼續和溫朔講述自己的遭遇。
而溫朔,卻一點兒冷的意思都沒有。
以他的體格,本就不怎麽畏寒,更不要說修行玄法登堂入室之後,雖然還遠未至寒暑不侵的狀態,但只要稍稍穿得厚實些,便可以全然無視尋常的寒冷氣溫。
今年夏初時節,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半夜驚醒,發現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東西,趴在他的臉上頭上亂啃。
他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他想喊叫,卻發不出聲。
當時恰好妻子起夜,開了燈之後,那東西嗖地消失不見,他猛地坐了起來,仔細回想剛才的經歷,猶如正常情況下所謂“鬼壓床”的狀態,也叫做壓睡,醫學上謂之“夢魘”
所以武玉生起床喝了口水,也沒有過度地緊張害怕。
但他隨後去衛生間時,隔著鏡子卻清晰無比地看到了那個東西又撲倒了他的頭上。
但他偏偏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嘶嚎著雙手揮舞把那東西抓起來摔在了地上, 他分明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抓到了東西,與看到了那東西飛竄著撲入鏡子中消失不見了。
那天晚上,他沒有向妻子和家人解釋發生了什麽。
他擔心,嚇到了家人。
同時,他又要面子,生怕是自己睡迷糊了,精神錯亂出現的幻覺,從而讓人笑話他膽小。
然而他心裡還是很害怕的。
第二天,他以公司事情多為由,晚上沒有回家,住在了酒店。
然後,就遭遇了相同的狀況。
而且,因為沒有人在身邊,他被生生折磨了幾個小時,第二天醒來,甚至都產生了幻覺,在鏡子中看到了自己滿頭滿臉被啃得血淋淋的模樣。
第三天,他跑到了中海市去住,再次遭遇了同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