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一面大旗!”吳勤貴忍俊不禁,笑道:“你小子這是在將我的軍啊!”
“不敢不敢……”溫朔趕緊訕笑著,一臉的難為情,道:“我這不是尋思,萬一那邊不太好疏通,您也有個台階下嘛。其實,咱憑良心說啊,這事兒任何人都不能指責您護短為自己的學生謀利,因為顯而易見嘛,您是高屋建瓴,為學院、為京大謀求利益的最大化,畢竟,咱們學院今年剛組建,無論是從提高學院聲譽的角度,還是為整個京大的聲譽為出發點考慮,這麽做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假設將來我開店做生意失敗了,那是我自己無能,學校和院系不會有損失,就連店面房的租金也沒少收一分錢。如果我成功了,那是因為有咱們學院、京大的全力支持,您說,是這個理兒不?”
吳勤貴收斂起笑容,微闔目擺擺手說道:“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打電話問問,有什麽消息再通知你。”
“哦,好的,給您添麻煩了。”溫朔起身客客氣氣地道別:“院長再見,楊老師再見……”
走出辦公室,胖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一臉的疲憊和無奈——這就是現實,他知道自己今天找院長求幫忙疏通關系的行為,很膽大,很冒失,但自己在京城無依無靠,只能豁出去厚著臉皮找徐先進,再找班主任幫忙,又找到了院長。
可院長,就一定會幫忙嗎?
最後那句模棱兩可的話……天知道吳院長會不會為此發力,又能不能做到。
胖子還不能要求吳院長給個準話。
因為那是領導的藝術,叫深不可測……
而且,找了吳院長,你就不能再去找別的人幫忙,否則被吳院長知道了,十有八、九會很不高興——當然,胖子也沒別的人可以找了,所以只能就這樣彷徨、無奈,兩眼一抹黑的乾等著。
呸!
去他媽的社會!
胖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院長辦公室裡,吳勤貴坐在沙發上微闔雙目做養神狀,心裡,又怎能靜的下來?
溫朔此子,不一定有多麽深厚的城府,但其狡詐奸猾,聰慧非凡,看問題的眼光獨到犀利——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裡,迅速想到這麽絕妙的遊說之言,偏偏還正中人心!
京大考古文博學院今年組建成立,無論是學院還是校方,都相當重視且希冀著學院的聲譽能夠迅速提升。但這裡面又有著極其複雜難解的問題,雖然京大自幾年前敢為人先地大膽實施改革,打破了固步自封的僵局之後,各方面都有了飛躍般的發展,許多曾經反對的人看著手裡多出的工資、獎金、補助,看著學校風氣舊貌換新顏更加活躍,而且綜合方面還在不斷提升,就都默默地閉上了嘴巴,但畢竟是國內最頂尖的大學,這年頭從社會大眾到學校內部教職工、領導層,乃至政-府方面,思想上還未完全放開,所以想要做點兒什麽宣傳、推廣等提升名譽度的事情,總會被扣上各種帽子,還沒開始做,就在一個個會議的爭執或者私下的沉默反對中不得不中止。
身為第一任院長,吳勤貴怎能不焦慮?
就在剛才,溫朔那一番頗有煽-動性的話語脫口而出時,吳勤貴激動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是啊!
自己和各個校領導,絞盡腦汁日思夜想,怎麽就沒想到,其實可以用側面迂回的辦法,去宣傳京大剛剛組建的考古文博學院,提升知名度和聲譽、影響力呢?
一味地強調師資力量的雄厚,
宣揚投入了多少錢、多少精力,學院有多少頂級的專家、教授,和哪個哪個機構聯合……這些方面的宣傳,不能說起不到作用,卻沒什麽新鮮感——你是京城大學啊,全國頂尖的學府,國家投入資金多,加之本來就底子厚,如果這些教學所必需的還不足,那才奇怪呢。 至於三個系的學生成績多麽優秀,那也沒什麽好宣傳的——考入京大的學生本身就是全國各地挑來的尖子生,再有這麽好的教育條件,怎麽可能在專業方面學不好?
說白了,好,是理所應當的。
民眾是這麽認為的,許多保守的領導也是這麽認為的。既然如此,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精力搞宣傳,那不是浪費嘛。再說了,大學學府是傳教文化知識,振興國家科技,為國家為人民培養精英造福社會的,是研學著學的地方,本就該淡泊名利,一心向學,搞得什麽都和經濟利益沾邊,和那些企業做廣告似的滿天飛,成何體統?在銅臭味中,又如何以身作則教育學生?
思想要純淨,立場要正確……
吳勤貴和一些實乾的校領導愁得頭髮都白了。
而溫朔的建議,則一下提醒了身在廬山中的吳勤貴——宣傳學生的優秀,從而彰顯學校、院系的教育成績水平,這是理所應當的,誰也不能提出反對意見。這次卻偏偏不宣傳院系學生在自身專業領域的水平有多高,而是側面迂回,宣傳他們其它方面的多才多藝,打個比方:論考古,考古系學生的專業啊,絕對水平領先,但同時,考古系的學生中,有一位考上了管理學的碩士研究生,還有一個散打搏擊取得了全國冠軍,又有一個作詞作曲組建樂隊火了……
為什麽如此優秀,盡是多面手?
很簡單,院系的綜合管理、教育水平高嘛!
再則,這樣的宣傳提升了學院聲譽和知名度的同時,也直接把京大的聲譽提上去了。
領導們有領導能力,師資隊伍教育管理水平高……
政-績名譽都有了!
“劍走偏鋒,高,實在是高啊!”吳勤貴在心裡梳理了好幾遍之後,睜開眼忍不住拍著膝蓋讚歎,看到坐在旁邊一臉迷糊的楊景斌,這才略顯尷尬地擺擺手,道:“景斌,你這個學生可了不得,將了我的軍,可我不但要幫他的忙,還得感謝他咯。”
“嗯?”楊景斌欣喜不已,卻更加糊塗。
吳勤貴沒有解釋——這裡面的彎彎繞如果和楊景斌講,簡直是對牛彈琴,這個在考古學方面堪稱天才般的教師,也只能搞教學和學術研究工作,其它方面簡直迂腐到刻板,當初因為學校改革的問題,還和他的老師兼領導吳勤貴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不過,這次他能為了溫朔的難處,出面找院長老師幫忙,並且溫朔還是為了開店經商……
楊景斌也算是在思想的開放上,略有進步了。
“景斌啊,你以後很多方面,還要向你的學生溫朔學習,這小子雖然有點兒心術不正,但……”吳勤貴斟酌了一下,搖搖頭輕聲嘟噥了一句:“亂世梟雄,盛世奸臣。”
“啊?”楊景斌愕然——這句評語,是誇讚還是貶低?
“行了,你先回去吧。”吳勤貴笑著到衣架旁摘下外套穿上,一邊對起身告辭往外走的楊景斌說道:“今天這些話,我知道你聽不慣,心裡會別扭,但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出去不要對任何人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啊,得去幫你那個學生做事咯。”
楊景斌悶悶地走了出去。
他不喜歡,厭惡這類事情,因為那都是不對的!可溫朔不是壞人,院長不是壞人,而且他們言行舉止從裡到外都很正派……為什麽,要做這些不對的事情?
好在,這件事算是辦成了。
院長決定親自出馬,看起來又頗為上心的樣子,怎麽可能不成?
所以中午時分,楊景斌在食堂找到了滿腹心事、愁眉不展的溫朔,坐到他旁邊輕聲說道:“上午你走後,院長深思熟慮一番,親自出馬去為你辦這件事了。”
“嗯?”溫朔驚喜萬分。
“院長看起來很興奮。而且信心滿滿。”楊景斌微笑道:“所以,你放心吧。”
“太好了,太好了……”溫朔攥拳使勁揮了一下,但隨即又皺起眉頭,頗為嚴肅地說道:“楊老師,您還得費心盯住這件事,一旦院長給了準信兒,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好!”楊景斌爽快答應,心裡還有些疑惑,溫朔至於這麽緊張麽?
飯後,溫朔蹬著三輪到宿舍樓下的金屬雕塑旁,皺眉神情嚴肅地等待著黃芩芷——說好今天她的資金就會到位,兩人還得就下一步開店的準備工作商量商量。
之前叮囑楊景斌有了準信兒第一時間通知, 是因為胖子考慮到,一旦確定店面房租給他了,必須第一時間去找徐先進簽合同,同時把那三千元,不,再加一千塊,給徐先進。而且,盡管雙方都心知肚明,卻必須在徐先進面前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穿著一身休閑裝的黃芩芷如約而至,看到溫朔坐在三輪上低著頭神情嚴肅的樣子,不禁心生擔憂。
胖子昨天在湖畔憂鬱時,也沒這樣啊。
黃芩芷輕聲問了句:“事情不太順利麽?”
“哦,沒有。”溫朔抬起頭,微笑道:“目前一切順利,不過,還要等消息才能簽訂租房合同,那個……”
黃芩芷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溫朔:“這裡面有四十萬,密碼是六個六,你先拿著,需要取現金時,提前通知我,必須有我本人拿著身份證才可以。”
“爽快!”溫朔喜笑顏開地豎起大拇指讚道,一邊接過了銀行卡,拿在手裡感覺沉甸甸的——不一樣啊,就是比我那張有二十二萬存款的銀行卡重。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們開店,要做什麽生意了麽?”
“暫時保密,租房合同簽了再說……”溫朔見黃芩芷秀眉微顰,便苦笑著搖頭解釋道:“天有不測風雲,萬一租房的事情出了茬子,咱們這店,還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開呢。”
“也是。”黃芩芷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你放心,錢就放在你手裡了,什麽時候開店,什麽時候用!”
“那多不好意思啊。”胖子把銀行卡揣進了兜裡。
他哪裡又能想到,自己剛才竟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