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釗生與徐芳之間的談話,就是如此簡單、淺白到如春雨潤物,淡得好似沒有一丁點兒的意義所在,甚至對於尋常人來講,都不稀得搭理這種話茬。
但就是如此平淡的話語,去因為宋釗生的身份、年齡所在,加之他的平和,令徐芳即便是不想開口,也不好意思一直無聲,隻得用簡單的“哦”“啊”或者點頭、搖頭回應,接著,在不知不覺中回復的字數開始變多,形成一句,兩句,漸漸的,她的話語越來越主動,從回答到疑問,再到真正意義上的談話……莫說是徐芳本人了,就連本該旁觀者清的溫朔,起先也稀裡糊塗地沒察覺到絲毫異樣。
直到徐芳談及溫朔,並誇讚他這個人挺好時,胖子才回過味兒來,不禁瞠目結舌。
怎麽就相談甚歡了呢?
這老頭兒會妖術?!
看看時間,從見面坐下,到現在僅僅過去半個小時——這老家夥如果出去騙錢,絕對是頂尖的騙子,那種把人賣了還得讓人幫他數錢的高手!
“小徐啊,我得去和醫院這些醫生們好好交流一下,不能給你用藥,你的病情不至於用藥,挺好的。”宋釗生微笑著結束了兩人之間的談話,起身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需要在這裡住上幾天,我平時比較忙,只有晚上能抽出些時間,過來為你做針療或灸療。”
“哦,好的。”徐芳起身,臉頰微紅地表達謝意:“給您添麻煩了。”
宋釗生開懷笑道:“讓溫朔替你還這份人情債就好。”
徐芳臉頰愈紅,如一顆熟透的蘋果。
“芳姐,我和宋老一起去。”溫朔趕緊說道:“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啊。”
“嗯。”
走出病房,溫朔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讚道:“老爺子,您可真是活神仙啊!”
“溫朔啊。”宋老輕輕歎了口氣,神色凝重地說道:“你別看她現在的狀態很好,事實上,她的病症很重。你之前在電話中講述了她作時的症狀,昨晚上也有輕微的作,我猜測,應該是你以玄法強行壓製,雖然我不知道,也不懂玄法是如何做到的,但,不是什麽好的現象。”
溫朔詫異道:“她看起來精神狀態越來越好,脈象我之前也查過,平滑輕靈,陰陽協調,五行穩定啊。當然,她的體內不斷有煞性氣息的生成。”
“煞性氣息?”宋老稍稍疑惑,旋即明白了什麽意思,術語不同而已,他說道:“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如果你仔細探查她的脈象,就會現這看起來正常的陰陽協調、五行穩定之中,有內外之分啊!”
“嗯?”溫朔一愣。
“唔,簡單說,就像是原本一體化的氣機,現在是內外兩套了,只是不太明顯。”宋老說道:“這種情況,預示著她的症狀隨時可能爆,而且會愈嚴重。”
溫朔皺眉思忖。
“我現在已經想到了一個大概的治療方案,但還拿不準。主要是,我還不太清楚你的計劃以及……嗯,你的玄法具體能做到什麽。”宋釗生道:“這樣吧,你也好好考慮考慮,今晚七點半以後,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詳談。”
“好。”溫朔點頭答應。
簡短的對話之後,得到宋院士離開病房消息的孫主任,已然匆匆找來,滿面笑容地邀請宋院士,到綜合樓三層的會議室,由趙院長親自安排,醫院所有科室負責人幾乎全部到位,等待著和宋院士一起,討論徐芳小姐的病情和治療方案。
本來溫朔也想一起參與的,但宋老有意無意間向他遞來一個眼神,便立刻微笑著婉言表示,還要回病房照顧徐芳,就不去參與會議了。
壓根兒沒提讓溫朔也一並去參加討論會的孫主任,見溫朔如此識趣,心裡也頗為快慰。
溫朔回到病房時,護理阿姨在門口輕聲提醒他,徐芳已經睡著了。
也難怪,昨夜睡得較晚,清晨醒來那麽早,本就精神狀況不佳的徐芳,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宋釗生院士催眠聊天之後,精神愈疲累,在溫朔和宋釗生離開房間後,便自行心情舒暢地躺到了床上,很快睡著。
“阿姨,您昨晚也沒休息好,今天又熬到現在,去休息會兒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溫朔禮貌地說道。
“不要緊的溫先生,我真的沒有做什麽,不累。”護理阿姨有些不好意思,道:“照顧徐小姐這一天,是我做專業護理這麽多年來,最輕松的一天,真的。”
溫朔捏了捏額頭,笑容稍稍收斂,道:“阿姨,您去休息會兒吧,我需要一個人安靜會兒。”
“啊,對不起對不起。”護理阿姨急忙說道:“我就在隔壁休息室,您隨時按下牆上的響鈴,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的,您忙您的。”
“好,我知道了。”溫朔笑著點點頭。
護理阿姨滿臉尷尬和歉疚地走了出去。
溫朔舒了口氣,到外間客廳一角的櫃子旁,取出昨晚孫主任親手交給他的鑰匙,打開櫃子,從自己來時帶的挎包裡,取出了筆記本和筆。
沏了杯熱茶,坐到沙上,溫朔開始凝眉思忖著自己兩次對徐芳的身體檢查之後,得出的一些詳細結果,以及自己感覺應該如何去醫治的步驟、方法。
雖然這其中涉及到很多治療的方法,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知,並不一定能達成,但……
討論嘛!
自己提出來,交給宋老這位沒有最專業、只有更專業的醫生去分析,如果有辦法,行得通,那就下處方醫治,行不通的,就劃掉。
溫朔聚精會神地做分析、概述時,宋釗生在綜合樓的會議室裡,和諸多專業領域的醫生們,正在就徐芳的病情及治療方案進行討論。
說起來,眾位醫生都是精神病科專業領域拔尖的專家人士,談及精神病專業方面,其實並不比宋釗生差到哪裡去。只不過,宋釗生的優勢在於融匯了中西醫學,在醫學,尤其是心腦血管、精神科方面有著絕對的權威地位,所以,和在場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方面的專家,他都能夠相互交流,共同探討。
由於對徐芳的治療方案心中早已有數,而醫院方面,也都已經心領神會不會過多在這方面去較真,所以一場方案研討會,最終卻變成了一場高水準的精神病學的學術研討會。
會議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一點半。
精神衛生中心醫院這幫專家們,可算是逮到了難得的機會,一個個要麽忘卻了時間,要麽刻意忘卻了時間,和宋院士交流得不亦樂乎。
宋釗生亦是平易近人,不端架子,認真傾聽在座專家的經驗和研究,把自己的經驗心得,甚至是最近正在研究的課題,以前研究過並且有了基本論證,但不便於表、不能表的成果,毫不藏私地和大家暢所欲言。
這讓趙賀、朱開平等人,一個個感覺受益良多,激動不已。
先前對宋釗生憑著院士身份地位,往他們醫院安排一個病號,卻自行拿來做臨床醫療試驗的些許不滿,蕩然無存。
這些在精神病科專業領域,向來自詡站在最高端的專家們,卻並不知道,在這樣一場完全改變了議程的會議中,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被催眠,被引導著,自然而然地進行了轉變,學習到了很多,沒有了不滿和自負,卻忘掉了,或者說是已經刻意地去疏忽了本意。
宋釗生老院士,也同樣在他和他們的討論中,學到了很多經驗知識。
人老成精的院士,也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學術研討會”召開正酣之際,那邊病房裡,溫朔也已然把大致的治療思路、徐芳目前體內的陰陽五行、三魂五髒六腑七魄,奇經八脈的詳細狀況,全都寫在了筆記本上。
起身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多了。
裡間的病房內,徐芳睡得正香。
徐從軍竟然還沒到,溫朔心中略生出些詫異,旋即把本子鎖進櫃子裡,繼而小心翼翼地出去,下樓到外面抽根煙,順便看看能不能迎到徐從軍。
結果剛走出大樓,在遮雨棚一側蔭涼處的垃圾桶旁,點上一顆煙,就看到滿頭大汗的徐從軍,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徐叔,這兒呐!”溫朔揮手招呼道。
“哎,來了。”徐從軍大步走到溫朔身旁,一邊揩拭著汗水,一邊說道:“路上堵車堵得厲害,沒把我急死……哎,小芳現在怎樣了?”
“沒事兒, 挺好的,正在樓上睡覺呢。”溫朔笑著遞上一顆煙,道:“甭著急上去,打攪她休息。”
“唔。”徐從軍點上煙,噴吐著煙霧,臉上略顯好奇地打量四周,道:“你倒是會挑地方,這兒是不是從大樓裡面往外漏涼氣啊,還挺涼快。”
溫朔怔了下,旋即笑著擺擺手,岔開話題道:“宋老院士剛才去看過了,說沒什麽大礙,最近他會盡量抽時間,每天晚上來為芳姐針療或者灸療。”
徐從軍神色激動地說道:“能,除了根兒不?”
“徐叔,這我沒法問啊。”
“哦對對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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