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當年起,杜韞便暗中調查那批刺客,甚至力薦明帝組建了飛鷹騎,奈何還是沒有找到雍王與那批刺客的直接證據。雲天宗被滿門屠滅的消息傳到龍城,他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就是雍王,以為是雍王為了斬草除根。
此刻,他跪在紫墀龍案旁,身邊只有明帝與楊震天兩人,但杜韞依舊不知是否將雲若武之事如實相告。若走漏半點風聲,恐又引來一場腥風血雨。
“到底發生何事?”明帝再次厲聲喝問道。
“杜公公,究竟怎麽了?你倒是說呀,急死我了。”紫墀石階下的楊震天見狀,也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不知今日的杜韞為何突發變得如此執拗,甚至寧願頂撞陛下。
“老奴不能說,”杜韞跪在地上,泣聲回道。
“那究竟是為何?”明帝深知面前這個跟隨自己數十年的忠仆一定有事瞞著自己,而且絕非小事,莫非與雲天宗有關,亦或是飛鷹騎查到什麽消息,他瞞著自己。
“皇上,您就聽老奴一句勸。”杜韞心中靈機一轉,試圖以雲若武在臨澤宮遇襲之事為借口,希望可以說服明帝改變主意。
他緩緩從地上爬起身,向明帝躬身低聲道,“陛下可還記得萬象部族杜長老通稟臨澤宮進了刺客一事?”
“記得。”明帝點了下頭,將目光移向紫墀下方的楊震天,似有責怪之意。
杜韞急忙辯解道,“此事怪不得楊將軍,畢竟禁衛軍和九衛均不在楊將軍之手,他的職責是戍衛龍城。”
“你是懷疑...”明帝雖然對自己這個親弟十分放心,但近些年來不斷壯大的玄狼軍足以和破甲軍抗衡。他最初默許成立玄狼軍只不過是迫於來自北境的壓力,但如今的玄狼軍已然是尾大不掉。
杜韞亦未點頭也未搖頭,只是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能夠在皇城禁苑中來去自如,恐怕這龍城之中沒有幾個人能辦到。”他雖未直接點名是雍王所為,但也足夠使得明帝聯想到自己親弟弟身上。
明帝垂首不語,目光悠長的注視墨色的石板,倒影出氣勢恢宏的龍闕殿。
“陛下,皇宮進了刺客之事,下官曾經徹查全城,但沒有半點線索,和東山那次大火一樣,完全沒有半點痕跡可尋。”楊震天單膝跪地,面有愧色的回道。
雖說他這個破軍上將府不負責皇城的衛戍,但刺客一旦逃出宮外,那便是他的責任。一連半月有余,他派出數十隊破甲軍精銳親兵,將龍城翻了個遍,但依舊是毫無頭緒。
“你是擔心,雲若武待在皇城之後依舊會有危險?”明帝雙臂撐在龍案上,右手食指輕輕敲著桌面,眉心緊鎖的憂慮道。
“是的,畢竟雲天宗剛剛發生了滅門慘案。而現如今雲若武又是雲天宗的遺孤,難免有人會心生歹意。”杜韞一心隻關注雲若武的個人安危,絲毫沒有想到明帝的感受。
天子腳下,豈能由賊人橫行,明帝雖然臉上沒有表露出來,心中卻是異常不快。但他卻想不到這一切都是他的親弟弟所為,加之玄狼軍勢大又暗中與前朝的蒼龍勾結,即使杜韞與楊震天聯手恐怕也不能扭轉局面。
明帝狠狠的拍了下龍案,厲聲道,“這還是朕的龍城嗎?這還是朕的天下?”
“皇上...”杜韞、楊震天急忙跪在地上,請罪道。
“陛下,老奴深知您思念文信宗主。但為了雲天宗的未來,為了可以讓文信宗主的衣缽可以傳下去,您得放手。
”杜韞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磕頭請明帝收回之前的口諭。 楊震天雖然不知杜韞為何極力要雲若武離開龍城,即使禁軍再不濟,他可以將其接入破軍上將府。
“你這是在逼朕?”明帝雖然臉上神色已有轉變,但口氣依舊十分強硬。畢竟天子之令豈能朝令夕改,這將折損自己的威嚴,何況杜韞是當著滿殿朝臣的面,簡直是給自己難看。
“老奴不敢。”杜韞嘴裡雖說不敢,但頭卻不停的猛磕在紫墀的石板之上,一道鮮紅的血跡從額頭滲了出來,看得明帝著實不忍。
“好了,好了。朕答應你便是。”明帝最終還是沒有拗過腳下的這個跟了自己數十年的老奴,他苦笑道,“不過此事你只需傳諭萬象部族杜平野即可,朕乃金口玉言,豈能...”
“老奴明白,老奴明白。”杜韞急忙叩謝道,緩緩從紫墀上站起身,躬身扶著明帝走了下來。
“對了,震天。你們破軍府可曾收到什麽消息?”明帝走到楊震天身側,忽然停下腳步,低聲問道。
自雲天宗滿門遭屠之後,明帝一直懷疑其幕後真凶,八部族沒有這個勢力,北境的昆吾軍又在千裡之外的金鼎山以北,剩下的便是破甲軍和玄狼軍。就算杜韞沒有明說,但明帝依舊將懷疑的目標鎖定在這兩支戍衛南境的勁旅。
“不知陛下所指何事?下官愚鈍,還望陛下明示。”楊震天臉色驚詫,急忙跪倒請示。
聽的一旁的杜韞也神色驟變,心中暗自驚道,莫非明帝是懷疑雲天宗覆滅之事與楊震天有關。但自己派出多支飛鷹騎私下查訪,並沒有發現破甲軍有何異動,就連荒原西陲邊境的永興城也沒有兵馬調動的跡象。
“沒有便好,你去臨澤宮,看看雍王那邊處理的如何。”明帝微微眯起眼睛,在杜韞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龍闕殿。
楊震天跪在原地,目送明帝與杜韞離去,自己始終想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約莫過了一會,待他走出龍闕殿,快步邁下石階時才恍然大悟,心中驚呼道,莫非明帝懷疑自己是覆滅雲天宗的幕後黑手,想到此處,他臉色煞白,扶住殿宇石階下的石柱,心中瞬間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楊將軍,楊將軍,您沒事吧?”巡邏經過龍闕殿外廣場的禁衛軍看到楊震天正扶在蟠龍石柱上,喘著粗氣,臉色灰白。
“沒事,本將軍只是偶感身體不適。”楊震天拚力用右手扶住蟠龍石柱,結果手臂一滑,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一旁的禁衛軍急忙將其扶起,一名統領模樣的壯漢,恭聲道,“楊將軍這是要去往何處?不如我們幾個先扶您去太醫院?”
“不了,你們幾個先扶本將軍去臨澤宮吧。”楊震天緩了緩神,沉聲道。
“遵命。”
四名禁衛軍攙扶著楊震天,走過紫光門,向皇城西苑的臨澤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