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眼中閃過一絲黯光,杜平野靜靜坐在龍城臨澤宮西苑的別院正廳靠近窗幔的木椅上,看著跪在屏風背後的三個人。
三人跪在地上,低著頭,每一個人都異常小心,生怕引起屏風後面那位大長老的一絲不滿。“是的,大長老。我們在邙山荒原仔細確認過...”那人跪在地上沉吟許久之後,聲音更低道,“不過”
“不過什麽?”屏風背後的杜平野臉色一變,眉宇間稍稍皺起來,厲聲追問道。
三人跪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剛才那回話的男子嚇得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怯聲道,“我們和古海他們人分頭行動,他們去追...”
“追什麽?”杜平野微微坐正身子,右手拿起一旁木案上的青瓷茶杯,遞到嘴邊,輕聲詢問道。
“....”跪在地板上的男子顫聲應道,“他們還是來龍城了”
“砰!”杜平野手中的茶杯從手中劃落,杯中茶水散落一地。他猛然起身,衣袍一甩,訝道,“咦!沒想到汐海部族竟然如此倔強,那古海他們有何消息傳回來嗎?”
三人同時搖了搖頭,齊聲道,“古海他們四人至今仍無音訊。”
杜平野緩緩走動木窗前,雙目淡淡望著臨澤宮西苑外竹林上空的殘陽,冷哼一聲道,“你們先退下,務必不要引起飛鷹騎和玄狼軍的注意,同時知會天機象,千萬好小心行事。”
“是”三人齊聲應道。
“青峰,此事你怎看?”站在窗幔旁的杜平野聲音漸漸恢復如常,窗外的冷風吹拂著兩鬢上一縷長發,他淡淡輕笑道,“只要我們在此次臨澤宮議事穩重其他幾大部族,別說雍王,就算羅浮皇族聯手四大門閥也休想奈何我們”
剛剛跪在地上回話的男子揮了下手,示意身旁兩人退下。一襲素白長衫的青峰緩緩站起身來,待退出的兩名侍者關閉房門,他瀟灑一笑,道,“這是一件好事,樓主現在年老多病,已經久臥不起,若是借此機會,一定可以重塑我們萬象部族,同時也可以與羅浮皇族一較高下。不過...”
“你是擔心雲天宗之事吧?”杜平野回過頭看著面前這個身懷不露的男子,乾笑道,“放心,我們無妄海可不是天雲山,萬象部族與殘劍樓聯手定會讓任何一方勢力都...”
“若是出了內賊!”青峰插嘴道。
“你是懷疑雲天宗因為有內賊?”杜平野反問道,“你懷疑雲若武?”
“畢竟整個雲天宗就他一個幸存者,若說他與此事沒有半點關...。”青峰看著臉色微變的杜平野,解釋道,“畢竟雲天宗是天下第一大宗,若沒有內賊從中相助,即使八大部族同時聯手恐怕也難一夜之間血染天雲山。”
杜平野一邊聽著青峰的滔滔不絕,一邊看著窗外天際,“你這樣揣測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憑雲若武那點功夫,恐怕還沒有進入玄階吧。”
青峰看著杜平野的背影,眼中掠過一絲精光,低聲道,“雲天宗雖然覆滅,不過還會有其他勢力興起,世界萬物總是此消彼長。”
他這次南下在龍城附近發現了一些新的蹤跡,此刻還在猶豫是否要向面前這位真正執掌萬象部族的主人回報,面前這個面容和善的杜大長老為了部族的崛起,竟對其余各大部族的長老痛下殺手,不由得青峰渾身一顫。
?他看著杜平野一步一步走向萬象部族的權利核心,竟然沒想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是如此心狠手辣。
“那就這麽辦!”杜平野目光炯炯地看著下沉的夕陽,眼中露出一絲淚花,但他還是強忍住沒有流出來,素白色的長袍在冷風中獵獵作響。“待各族長老齊聚龍城,我們在這臨澤宮中恭候。”
“是”青峰看著杜平野那凌厲的目光,嚇得一身冷汗直冒,快速退出房門。?
?雲天宗覆滅之後,消息傳遍羅浮域內,各大部族人心惶惶。為了穩固民心與各大部族的聯系,皇帝陛下急召各部族長老進京議事,不料在玄狼軍的護衛下還發生四大部族遇襲的事情。皇帝陛下極為震怒,火速派出破甲軍接應進去荒原的各大部族進京使團車隊。
與此同時,杜平野急命天機象與萬象部族的各門閥高手即刻返回無妄海。為製造假象,杜平野在龍城中頻繁走動於六部九卿的府邸,為即將臨近的部族議事做準備。
龍城正宮依山而建,山峰疊嶂,密林環繞。天龍殿中,年邁多病的皇帝陛下躺在軟塌之上,雙目順著閣樓窗幔間的縫隙眺望著天際的殘雲。“陛下,雍王殿下否認此事與他有關。”杜韞輕輕推開幔帳薄紗,站在龍榻前的屏風背後,看著皇帝陛下那蒼老的面容,低聲道。
“呵呵,作為哥哥,朕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真要眼看羅浮毀在他手中?”皇帝陛下連咳數聲,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幫忙撫摸著後背,順了順氣息。
“陛下,此事可能還真與雍王殿下無關。”杜平野快步上前,來到龍榻前,跪在皇帝陛下面前輕聲道。
“你也為他說話?”
“不是,老奴是據實相告”杜韞抬頭望著皇帝陛下那無助的神色。自登基以來,皇帝陛下便被病痛折磨,即使是當年藥王在世也未能救治成功,加上太子早逝,皇帝不得不將朝政交於自己的親弟弟打理。
杜平野口中的“不是”刺痛了皇帝的胸口,他眼中黯然神傷,眼角淌出一株淚花,“你確定四大部族遇襲不是他的傑作?”
“......”杜韞跪在原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老皇帝,一頭雪白的長發,滿臉的橫皺,深深刻著歲月的印記。他眼中一絲莫名的心酸,就算身為帝王,也不能躲過生老病死。
皇帝右手輕輕動了一下,示意他退下,此刻的皇帝陛下恐怕最想見的就是他那個出生就沒見過的兒子,已經有十五年沒有他的音訊。
杜韞站在原地,沉吟許久,嘴巴微微張開,但還是沒有開口。
“還有事?”皇帝陛下側著身子,看著侍奉他半生的老奴,吃力的吐出這三個字。
“皇上”杜韞一改往日的稱呼,他雙目中幽幽的眼神看著軟塌上的一臉病態的皇帝,輕聲道,“老奴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替陛下守住這羅浮皇朝。”
自雲天宗覆沒那一刻,皇帝陛下便知羅浮皇朝的暴風雨即將到來,他只是想用自己生命最後一點時間,將八大部族凝聚在一起。但四大部族遇襲的消息傳回龍城時,他感到有些無助甚至失望,自己的親弟弟怎麽能...
老皇帝看著杜平野的眼神,沉聲問道,“八大部族真的能一條心嗎?”
“陛下放心”杜韞上前一步,跪在軟塌前,雙手握著皇帝陛下那乾癟的右手,輕聲道,“只要八大部族聯合在一起,任何人敢在羅浮掀起戰事都是絕不可能。”
“你是打算用八大部族所有人的性命來對一把?”皇帝眼中神情激動,他右手顫巍巍地抓著杜韞的手問道。
杜韞點了點頭,輕語道,“雖然雲天宗滿門遭屠,但南境還有破甲軍和玄狼軍....”
躺在軟塌上的皇帝看著伴隨自己半生的老奴,雙目愣愣得出神,他又回想到當年隨武帝征戰天下的情形,護百姓周全,自己與八大部族天階宗師一同在龍城外擊殺前朝余黨的情景。
“陛下!”杜平野看著愣著的老皇帝大聲喊了一聲。
皇帝回過神來了,望著杜韞眼中堅定的眼神,歎聲道,“好,為了羅浮百姓,不妨再次將八大部族綁在一輛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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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山密林,高原極地,群島之中,逍遙仙山雪白的沙海中,靜靜坐在一個年輕男子,他赤裸著上身,整個人浸泡在海水之中,微閉著雙目,兩隻手交叉放在懷中。遠處不斷湧來的海浪拍打著那濕漉漉的身軀。
?一名淺藍錦衣的少年站在翠微潭前的木橋上,看著海水中的男子,彎著身子大笑道,“軒明師兄,你又裸泳!我要告訴師父去!”
靜靜坐在海水中的年輕男子,雙目微微睜開,回頭望著橋頭的少年,瞪了他一眼,啐道,“你敢告訴師父,信不信我收拾你。”
?一襲淺藍錦衣的少年吐著舌頭,“哈哈”笑道,“你來呀!你呀!我就去告訴師父。”說著,那錦衣少年拔腿就向身後的沙石小道跑去。???
?軒明右手一揮,掌中內勁將不遠處石碑上的衣服吸了過來,他縱身飛起,將一襲淺藍長袍穿上,飄落在石碑前,向刻在石中的“自在金鼎”四個瞥了一眼,徑直追向前方的錦衣少年。口中喊道,“你等著,我來了!”
羅浮大陸早已紛亂驟起,但金鼎群山中卻是一片祥和,各大部族紛紛遣使拜訪,但都被拒之山門外。金鼎山乃高祖興邦之地,其間居住者羅浮皇族,武帝雖然定都龍城,但族中旁支並未隨之遷入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