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閣的弟子平日裡也是隻聞五位頭領貌美如花且武功深不可測，鮮有機會目睹頭領一展身手。今日有幸親眼得見寨主和大名鼎鼎的震川東羅寡婦與人過招，不由暗地裡直呼過癮。

雷萬鈞雖然和柳金鳳不能相提並論，但也算小有名氣，方圓百八十裡的山頭都知道有他這號人物，付大勇若不是有軍統這個背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他平起平坐。所以面對羅寡婦的叫陣，雷萬鈞隻得暗暗咬牙硬著頭皮也要上。

“久聞震川東的威名，今日當面討教雷某幸甚！”雷萬鈞粗中有細，言語之中已為自己留下了後路。

“少跟老娘在這拽文，聽著牙酸。選兵器吧！”羅寡婦打個冷戰，邊抖邊說道。

雷萬鈞碰了一鼻子灰，埋頭走到一旁選了一根碗口粗的齊眉棍在手中，一寸長一寸強是亙古不變的武學真理。他握著齊眉棍一臉訝異的看著羅寡婦問道:“你，你的兵刃呢?”

羅寡婦冷笑道:“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對付你老娘還需要兵刃豈不壞了‘震川東’的名頭！”

這一句刺中了雷萬鈞的要害，令他勃然大怒。舞出一片棍花恨聲說道:“也罷，老子就來領教領教！”說罷直接欺身上前，照羅寡婦當頭就是一棒落下。

羅寡婦右腳後退半步側身閃過，雷萬鈞這全力一擊不待木棍落地抬腕又橫掃過來，羅寡婦騰空向後一個空翻躲過，贏得現場觀戰的弟兄們一陣掌聲。

雷萬鈞兩擊不中一咬牙使出看家手段，反手握住棒端一陣狂舞，所有人都以為他會用盡全力砸下這一棍。誰知他忽然把棍朝地面一杵，整個人借力像離弦的箭一樣抬腳射向羅寡婦。雷萬鈞人如其名本就力大無窮，這借勢的一踢更是力沉千鈞有開碑裂石的勁道，羅寡婦名頭再響也是女兒身，如何能經受得住這快如疾風的一腳重踢?

眼看這一腳是無法避讓，羅寡婦身形一沉照雷萬鈞足底湧泉穴抬手就是一拳。只聽“呯”的一聲悶響，雷萬鈞的身體在半空向後疾退，落地後又“嘡嘡嘡......”向後狂退了幾大步才算勉強站定。

雷萬鈞悄悄踮起右腳腳尖，好讓血液加速回流以緩解整隻右腿的酸麻感。同時雷萬鈞的心頭也無比震撼，羅寡婦赤手空拳硬碰硬的接了自己這足以開碑裂石的一腳，卻臉不紅心不跳連大氣都不喘一下。而自己的腳底猶如被鐵錘重擊一般，半邊身體都麻木了，若再與她硬接一招，只怕自己這把老骨頭會當場廢掉，看來這震川東果然並非浪得虛名。

“雷禿子，老娘震川東震得你一身筋骨還舒服吧?哈哈哈......”羅寡婦放聲大笑道，單是這穿堂震瓦的笑聲就可見她功力之深厚遠非常人可比。

雷萬鈞雖性格暴躁但也識得好歹，知道再打下去只會更丟臉，而且看樣子人家似乎也不會真要自己的命。既然打不過不如痛痛快快認輸，手上見真章的玩意兒始終糊弄不過去，於是抱拳躬身說道:“雷某不是你的對手，我認輸了！”

羅寡婦聞言大感意外，一臉詫異的說道:“雷禿子，我沒聽錯吧，你認輸啦?”

雷萬鈞頓了頓，垂頭喪氣的說道:“沒錯，雷某技不如人，認輸啦！”

羅寡婦氣得跺腳罵道:“你好歹也是個什麽破總炮頭，怎能就這麽認輸啦?老娘打架的癮剛被你勾起來，你竟然認輸啦！不成不成......這樣吧，我讓著你點，你再陪老娘過過癮，我保證不打疼你......”

羅寡婦這話其實說得坦誠，並無有心貶低雷萬鈞之意，

但仍引得現場眾人哄堂大笑。雷萬鈞也知道羅寡婦雖說話刻薄但唯獨不懂拐著彎罵人，索性坐在地上揉自己發麻的右腿，連連搖頭道:“老子說不打就不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高台之上的花二嬸聽了笑道:“現在的大老爺們兒都怎麽啦，一個個既不中看也不中用，打不過就撒潑，跟潑婦似的?”

雷萬鈞和付大勇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憋得臉紅脖子粗卻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雷萬鈞年長一些經驗也更老道一些，片刻之間在心中已經找到一些說辭來替自己遮羞，擰著脖子說道:“花頭領也不要太小看人，當初黑崖寨開山立戶時也是一窮二白，如今已是兵強馬壯家底殷實。在川東這一帶，誰敢不尊我黑崖寨為梟首！這一切不正是憑借我雷家兄弟多年來一手促成的嗎?”

雷萬鈞這番話剛一說完，不等花二嬸開口寨主柳金鳳先咯咯笑開了。見雷萬鈞轉頭怒目相向，柳金鳳才勉強止住笑聲說道:“雷炮頭說話實在太......太有意思了......”

雷萬鈞黑著臉沉聲說道:“願聞其詳！”

柳金鳳似乎很費了些功夫才讓情緒恢復了平靜，微微思索片刻後對著雷萬鈞正色說道:“先說第一點，這麽多年來我雲天閣雖無意與人一爭高低，但也從來沒把你黑崖寨太當一回事，更別說什麽尊為梟首了！這一點況和尚他自己心裡最明白，否則他早該讓你率重兵來平我雲天閣了。”

柳金鳳頓了頓繼續說道:“再說第二點，你說你黑崖寨兵強馬壯我認為有些牽強，頂多算個人多勢眾。雷炮頭你還別不服氣，你看看你黑崖寨這些年都招的是些什麽人馬?盡是些地痞無賴雞鳴狗盜之輩，那些來拜我雲天閣山門未果之人你黑崖寨無不奉為上賓。方小岩、魏三、陸拐子、張屠夫......都是拜我山門被我雲天閣拒之門外棄之不用的人，如今在你黑崖寨都是帶隊伍的得力乾將了。雷炮頭被俘一役，貴部兵力數倍於我，還不是一觸即潰，何來‘兵強’一說。”

“至於家底殷實我倒是相信，但卻有些嗤之以鼻！男子漢大丈夫本該頂天立地，真英雄更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你黑崖寨做土匪做得當起了地主做起了買賣也算你家兄弟棋高一著獨辟蹊徑了，但你們不過是榨幹了地主榨百姓，勾結官府為虎作倀罷了。想想你們當初是怎麽被逼落草為寇的，現在你們手下有人替你們賣命，手裡有槍可以為所欲為，於是就反過來為害一方魚肉鄉裡。

我雲天閣開山立戶十幾年也殺人無數，但殺的都是該殺的大惡之人，從未枉殺一個百姓！也掠金奪銀無數，卻從未在老百姓身上撈過一個銅板。論金銀，或許你黑崖寨多過我許多，論底氣，我雲天閣可比你黑崖寨要足得多！

雷炮頭，你堂堂七尺血性男兒，為富你不仁，為武你不義。如今作為手下敗將，你還有何顏面立於大殿之上跟我高談闊論?”

“你......”雷萬鈞如鯁在喉啞然而立。

雷萬鈞雖在況和尚手下做事，但也算良心未泯之人，對況和尚的諸多做法也是頗有異議。無奈燒過黃紙磕過頭，關二爺也拜了，這一聲“大哥”可不是隨便叫的，說是兄弟其實就是君臣。

命可以丟名節不能丟，背信棄義忤逆犯上這種會遭永世唾棄的恥辱，是雷萬鈞萬萬不能承受之痛。所以時間一久，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看不見，只求獨善其身自己不似況和尚那般暴戾也就是了。此刻被柳金鳳毫不留情面的一一駁斥當頭棒喝，令他羞憤難當無地自容。

付大勇因救了雷萬鈞一命又一同被俘，二人順理成章的成了一對兒患難之交的難兄難弟。此刻見雷萬鈞臉都變成了豬肝色， 付大勇忙替他解圍道:“你說你雲天閣從未枉殺一條人命，那棧道之上兩百多條人命又算什麽?他們也有妻兒老小，難道他們全是作奸犯科的大惡之人?”

此言一出柳金鳳驟然色變勃然大怒，鳳眉緊蹙的怒視著付大勇咬牙切齒的說道:“這筆帳該記到你主子頭上，你竟然還有臉說出口?”

恭喜發財見大姨眼中寒光閃現怕是動了殺機，萬一真的一氣之下殺了付大勇自己的計劃豈不全盤落空。於是趕緊前邁一步站到二人中間，背朝高台之上的柳金鳳面對一臉茫然的付大勇，一邊對他擠眉弄眼一邊呵斥道:“對！你個不要臉的豬頭，還好意思提這事......”

付大勇歪著腦袋望著擠眉弄眼的恭喜發財，滿腦子的問號圍著腦袋在轉......

恭喜發財看見付大勇這副模樣更加著急，跺著腳罵道:“你，你真是頭虎背熊腰的豬！讓你別提這事你還不服怎地?”

付大勇總算聽到一句他能聽懂的話，一揚脖子答道:“不服！怎地?”

恭喜發財望天翻了一個白眼，內心各種崩潰湧上心頭......

蘇小可雖然也坐在高台之上，但座椅位於寨主柳金鳳的側面，所以剛好可以看到恭喜發財的所有動作和面部表情。羅寡婦站在大殿中央，也能看到這一切。當二人看到付大勇不得要領的跟恭喜發財卯上的時候，同時“噗嗤”笑出聲來。

雖然二人的發笑同樣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總算讓現場的緊張氛圍有所緩解，也大大增加了付大勇這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漢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