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首入烽雲

　　養生堂，涅盤再生的問劍從屋內緩緩踱出。

　　甫一見問劍，鳳凰鳴身形瞬動，一個騰挪間便來到問劍面前，此時，鳳凰鳴先前激動的神色已經逐漸平複，他上下打量著問劍，見他雙眼清明不似以前那般冷意十足，鳳凰鳴又忙伸出手按住他手腕的脈上，對於鳳凰鳴問劍心中自有一番尊敬之情，他嘴角含笑心平氣和任由鳳凰鳴為自己把脈探尋。

　　“好、好、好！”少頃，鳳凰鳴連道三個好後，收回手撫須笑道:“昔日，吾見你悟性不差便傳你火鳳元功，想不到短短不過數年你就已經將此功法修至大圓滿境界，你可比吾那幾個徒兒強多了，哎……遙想當年，吾歷百年之沉浮劫難，才得鳳凰之名，問劍啊在未來，你之成就不可限量定會超越吾，望你能隨時把持正道之心，勿要在行差踏錯了。”

　　“前輩之言，吾當謹記，在我淪入魔道之際，前輩依然沒有放棄我更多次助我，前輩雖非我師，卻更甚師恩之情，在此，問劍拜謝前輩。”問劍說著，便躬身一禮感謝鳳凰鳴昔日的多番幫助。

　　“問劍無需如此，當初你和素還真同入滅境，最後還有多虧你與孤鳴阻那天蚩極業，才有今日吾老鳳凰精神飽滿，體態安康啊，要說感謝也是吾該多謝你與孤鳴才是。”鳳凰鳴將問劍扶起後，忽又想起一事，他忙詢問道:“適才吾見涅盤成象之際，一旁護持之聖氣乃是六銖衣好友的神皇之氣，尚不知這其中又有何緣由?”

　　對此，問劍卻也不太明了，他搖了搖頭，鳳凰鳴見狀，雙眉微皺沉吟不語。

　　此時，玉傾歡也從屋內走出，正好趕過來的嘯日猋連忙走上前緊張的看著玉傾歡，見她安然無恙心中松了口氣時，但還是關懷問道:“玉姑娘，你無恙乎?”

　　玉傾歡看了眼嘯日猋，心中又想起孤鳴所言情劫之事，她面容平淡，聲色微冷道:“吾無事，嘯日猋多謝你之關心，但你吾畢竟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必對吾如此。”

　　嘯日猋本是滿心歡喜，如今聽得玉傾歡這般拒人千裡之外的話，一時愣在當場，跟隨嘯日猋一同過來的笑劍鈍與漠刀絕塵正好看見這一幕，笑劍鈍走上前拍了拍嘯日猋的肩膀沒說什麽，漠刀絕塵眼中卻有些怒意，畢竟嘯日猋是為了玉傾歡一路追擊至此，甚至跟柯雲殤大打出手才會弄得如此狼狽，不過這對於他人感情之事，漠刀絕塵畢竟也不能隨意插手，也不好說些什麽。

　　“問劍。”這時，清香白蓮素還真也來到屋簷下，見到如今的問劍，素還真激動之余心中也倍感欣慰。

　　“問劍見過素前輩。”問劍也走上前見禮。

　　“問劍，你能順利脫離魔障，真乃苦境蒼生之幸也。”素還真感歎一番，又將目光望向屋內，卻沒有看見自己期待中的那人。

　　“前輩，他已經離開了。”問劍眼神一黯，輕聲道:

　　素還真聞言，輕聲一歎，問劍已然恢復，現如今最讓素還真掛心著便是孤鳴了，他陷入死神羅網，今生今世恐怕都難以脫身，不過，就算如此，素還真也決心幫助孤鳴，只是長久以來，他雖翻閱了無數以死神有關的典籍，但至今卻仍無頭緒，故此唯有一歎。

　　這時，養生堂外一聲龍吟聲響起，是醉飲黃龍在呼喚眾兄弟離開，漠刀絕塵聽了走上前一把拉住失魂落魄的嘯日猋轉身就走，笑劍鈍對素還真抱拳一禮道:“素賢人，當日吾按你之要求，已將羽人非獍擒下，

如今，他被我安置於嘯龍居之中，特來告之素賢人。”　　素還真忙出聲謝道:“多謝笑劍鈍慷慨相助，來日，吾定親自拜訪嘯龍居。”

　　笑劍鈍點點頭，輕按天刀刀柄又對眾人道一聲告辭之後，才轉身離開了。

　　與此同時，玉傾歡也想起咪吱還在嘯龍居中，如今，她從孤鳴口中得知六銖衣的消息，此番紅塵之行已無意義，如今她的心中之期望有朝一日能前往上天界再續同修之緣，玉傾歡決心先回嘯龍居帶咪吱回歸九天玄頂潛心修煉，心有決意，玉傾歡對問劍道:“你雖能順利醒來，但吾也發現內心還存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很抱歉吾無法幫你將他完全祛除，在未來的日子這將是一個隱憂，你切記不可讓自己的情緒有太過起伏的波動，否則恐有走火入魔之危，此間瑣事已了，吾先告辭了。”

　　問劍也連忙抱拳送別玉傾歡道:“多謝姑娘提醒，問劍自當銘記於心，我本欲留姑娘在此作客，但我也看出姑娘去意已決，唯有祝姑娘一路順風，請。”

　　“請。”玉傾歡頷首致意，微微一禮後，便飄然而去，此番，玉傾歡凡塵之旅，有所感悟也曾動心，但諸般劫難之後重歸平靜的她，將回歸九天之頂不在管那紅塵瑣事了。

　　玉傾歡離開之後，養生堂隻余下鳳凰鳴與素還真，鳳凰鳴能再見問劍，心中自有許多的事情相與他說說，倒也不急著走，而素還真還在憂心妖世浮屠的危害，問劍曾為妖世浮屠一員，其中關鍵定然知道許多，故也想問些事情。

　　就在素還真欲向問劍詢問之時，雪語翩然從房內走出，她看了眼三人，笑道:“兩位前輩，若要談事還請入屋一敘，請隨我來。”

　　鳳凰鳴聞言點頭稱是，素還真也不著急，他與鳳凰鳴一起隨雪語往客廳走去，問劍也正要隨之跟上，卻見得柯雲殤正低頭沉思，緩緩踱步而來，問劍見了忙走上前，抱拳道:“柯兄，多謝你了。”

　　此時，柯雲殤正琢磨著醉飲黃龍為何要挑戰羅喉，耳邊聽得問劍之言，他抬起頭略微意外的道:“哦?你沒事幹嘛要謝我?”

　　問劍收回手，微微笑道:“孤鳴對我說過，吾之所以能恢復，也虧得柯兄多次幫助，故吾自要謝你才是。”

　　柯雲殤聽了，點點頭道:“嗯，聽你這麽一說，確實得好好謝謝我了，對了，孤鳴有沒有跟你說我別的什麽沒?”

　　問劍搖搖頭道:“除了這些，孤鳴倒是沒在說什麽了。”

　　看了孤鳴並未將自己來歷一事告知問劍，柯雲殤也不揭破什麽，嘴角微微一揚道:“呵，看來他還挺懂事的，不愧是我的……”柯雲殤微微一愣，忙止住了話頭。

　　問劍見狀，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正要開口詢問時，咩咩正好從屋內走出，她一見柯雲殤，高興歡呼了一聲，她直接越過了問劍，又如一頭小鹿一般縱身撲向柯雲殤，口中高興的道:“師父！！您終於回來了。”

　　“師父?”問劍看著咩咩正一臉歡喜的掛在柯雲殤脖子上，他臉色微紅，低頭輕咳了一聲。

　　“行了行了，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怎麽這麽不懂事?快給我下來！”柯雲殤說著，握住咩咩雙手將她提起又穩穩的放下。

　　咩咩撅著嘴似有些不滿，此時她感覺到問劍的望向自己的目光，心中沒來由的微微一跳，她連忙躲至柯雲殤身後，彎著腰只露出一隻眼睛小心的看著問劍。

　　柯雲殤見咩咩這般奇怪行徑，心生疑慮，他望著問劍道:“你欺負她了?”

　　問劍面帶苦笑，連忙搖頭否認。

　　這時，雪語翩然從客房走出來，對兩人道:“柯大哥，素前輩有請，說有事與你相談，問劍你也快來吧。”

　　又要去見素還真，柯雲殤心中一百個不願意，不過看著問劍面子也不能不去，他回應雪語道:“明白了，我現在就過去。”

　　話音剛落，咩咩就嗖的一下，如一陣風一般的向湖邊跑去。

　　問劍見狀，正要將咩咩追回，去被柯雲殤一把搭住肩膀，只聽柯雲殤道:“別慌著去管那丫頭了，你我先招待好苦境正道領袖再說，走吧走吧。”

　　問劍無奈也隻得先跟著柯雲殤前往養生堂招待客人之地，屋內，素還真與鳳凰鳴正坐在等著問劍和柯雲殤。

　　一見柯雲殤，素還真連忙起身，他對柯雲殤道:“幾日前，便聽得柯護法已經回歸天都，不知是否屬實。”

　　柯雲殤放開問劍後，點頭道:“正是，如今吾已回歸天都了。”

　　“原來如此，在此素某先恭喜柯護法了，只是素某尚有一個疑問想向柯護法詢問，不知可否。”素還真望著柯雲殤察言觀色的道:

　　“素賢人，若有疑問盡可說出，柯某若是知道，自當如實告之。”此時，柯雲殤心中大概已經猜到，應是刀無極有關了。

　　果然，只聽素還真問道:“敢問柯護法，當日刀主席與武君羅喉在妖世浮屠一戰佛業雙身，在這之後，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天都會對天下封刀全面開戰?還請能為素某解惑。”

　　柯雲殤沉聲回答道:“這是自然，其實整件事情很簡單，刀無極要殺羅喉，沒殺成，所以羅喉對天下封刀進行全面報復，如此而已。”

　　柯雲殤的回答可以說是簡單明了，其中也定還有些重要的原因沒有講明，但即使術如此，素還真也推測出一個大概，天下封刀作為當今武林正道中一大擎天之柱，一夕旦滅，對苦境正道來說可謂是個不小的打擊，而刀無極與羅喉之間的恩怨旁人無法插手，對此，素還真也只能無奈一歎。

　　這時，雪語已經擺上了一些點心和幾盞清茶，鳳凰鳴一杯茶道:“素還真，今天畢竟是問劍恢復的好日子，如此，吾等隻談家常，不論江湖之事。”

　　素還真雖是憂心江湖，心中卻是明慧，他點頭道:“如此，就依前輩之言。”

　　這之後，素還真果然不再談江湖之事，他與鳳凰鳴一起詢問問劍這段日子的經歷，談吐之間還有些開導之意，勸說問劍定要修心修德，勿要再入魔道，如此幾番只聽得一旁作陪的柯雲殤呵欠連連，而在對談時，問劍卻總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在擔心什麽，雪語見了以眼神示意一番，便退出客房之中，問劍知她是去尋咩咩去了，也就放下心來，凝神應對來自鳳凰鳴與素還真兩位前輩的關懷。

　　雪語走出客房之後，一路來到湖岸邊，此時，她看見咩咩抱膝坐在湖岸邊，愣愣發呆，她走至咩咩神旁，蹲下身關心問道:“咩咩，你怎麽了?”

　　“雪語姐姐……”咩咩回過神，看了眼雪語後茫然問道:“他到底是誰?你能告訴我麽?”

　　雪語清楚咩咩所問之人乃是問劍，她微微笑道:“他便是問劍呀，也是你今生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咩咩眼中帶著一絲無助的神色，她喃喃的道:“兄長也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可是……我並不認識他呀，他給我一種好陌生的感覺，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長大，為什麽我會來到這裡?而他又是我最重要的人?雪語姐姐，難道我的命運早就已經注定了麽?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在一個無形的囚籠之中，無法擺脫，我…我不喜歡這樣子！”

　　“傻孩子。”雪語摸著咩咩的頭，輕聲道:“你之命運雖是奇特，但並未注定，你只需遵循心中的意願來決定一切，無人可以勉強你的。”

　　“真…真的麽?”咩咩小心的問道:

　　“自是真的，我何曾騙過你?”雪語笑問道:

　　“雪語姐姐自是從未騙過我，這…太好了！”

　　“天快黑了，我們先回去吧。”

　　“嗯！”

　　短短一番交流，雪語解開了咩咩心結，兩人起身準備一起回到養生堂中，轉身之際，雪語看見一柄殷紅的紙傘，微微一愣之後雪語讓咩咩呆在原地，獨自走上前道:“大夫，你要離開了麽?”

　　天不孤看了一眼雪語，點頭回應道:“他已不在此，吾留在此地也無意義，是該離開了。”

　　雪語有意開導天不孤道:“大夫，先生並非你所期望之人，若在這樣下去，你終將步入迷途啊。”

　　天不孤，眼中異色一閃而過，她淡淡的道:“吾知道，但天不孤依然一心如故。”

　　雪語心中微微一歎，轉而詢問道:“不知，大夫欲前往何方。”

　　天不孤將目光轉至茫茫天際，喃喃的道:“吾想從回當初，跟隨他曾經的步伐踏遍這個江湖，無論多久，吾一定會等到他回來。”

　　雪語聞言，躬身相送道:“大夫，一路保重。”

　　“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

　　新來瘦，非乾病酒，不是悲秋。文期酒會，幾孤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低沉哀怨的詩吟聲中，天不孤一人獨行，單薄的身影，繼續在紅塵之中去追尋那個早已消失背影。

　　夜色降臨，小屋內，鳳凰鳴與素還真和問劍相談許久終至尾聲，江湖之事尚要讓這兩位苦境泰鬥多多費心不便久留，離別之際素還真邀問劍三日後前往琉璃仙境一行，問劍也欣然應往，這之後素還真便和鳳凰鳴一起離開養生堂。

　　就在兩人離開後，柯雲殤也相繼告別。

　　對此，不願讓柯雲殤的離開的咩咩，急切的問道:“師父?你為什麽要走啊?”

　　柯雲殤笑著回答道:“你師父我，如今找到一份好工作，得去天天上班，所以不能呆在此地了。”

　　咩咩卻是一臉愁容道:“那師父你還回來麽?”

　　柯雲殤點點頭道:“當然還會回來，下一次說不定我會帶著你師娘和你小師弟來看你的。”

　　咩咩聞言，張了張嘴，愣在當場。

　　柯雲殤嘿嘿一笑，揉了一下咩咩的頭後又向問劍和雪語招手示意一番後，便很乾脆的化光離開了。

　　送別了柯雲殤後，養生堂又恢復了平靜之中，帶著沉重的心情，問劍獨自一人來到孽角墳前，他先是仔細的整理一下周圍的雜草之後， 便在孽角墳前盤膝坐下，望著墓碑上的字，問劍沉默不語，獨自感受著那心中那份悲涼。

　　月落日升，一夜無語，問劍如一座石像一般不動分毫，隨著時間的推移，暮色低沉，又是一日過去，期間咩咩曾來看望過，她不明問劍會對獨坐在自己父親墓前，詢問雪語時，對方卻只是搖頭不語。

　　如此，三日過去，今日，雪語帶著咩咩來到問劍背後，問劍背對著殘陽的影子不斷延伸，過了許久，終於，好似對義父述說玩心中的一切，問劍緩緩起身，他轉過身走至兩人面前，頷首示意後，便越過雪語和咩咩，離開她們兩人十步左右的距離，問劍一運體內真氣，背上頓生一對豔麗烈炎鳳翅，雙翅一展便要騰空而起。

　　“等等！！”咩咩突然出聲喊道:

　　“嗯?”問劍轉過身望著咩咩。

　　“你……”面對問劍，咩咩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她猶豫了下終於鼓起勇氣道:“你一定平安回來！不能讓兄長傷心！！”

　　“嗯，我明白的。”問劍微微笑道:

　　“光說無用……拉……拉鉤！”咩咩伸出右手小指道:

　　問劍微微一愣，隨即也伸出手，勾住咩咩的小指，此刻，咩咩才真正的放下心來，但在下一刻，她驚呼一聲，自己整個身軀已經被問劍抱入懷中，熾熱的鳳羽將咩咩籠罩，卻未傷她分毫，問劍輕輕的咩咩道:“相信我，為了你，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咩咩已然完全愣住，問劍松開雙手，後退一步，雙翅一展飛向空中，一眨眼間便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