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勃很困惑,仿佛自己的記憶亂成一團,可是明明就記得同桌,他的一舉一動,說的那些話,甚至連他的笑容……
陳勃忽然兩眼呆滯,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兩下。
笑容,對,就是那個笑容。三年了,記憶中的那人,一直都帶著一絲淡淡的淺笑,無論什麽時候看他,都是一樣的笑容。
可是,越是看似平常的淺笑,回想起來就越是滲人。尤其是想到,有時候明明不應該看得到他的臉時,也能看見那個淺笑。
突如其來的恐懼,緊緊糾纏著他的心,讓他無法遏製的打了個哆嗦。
也就在這時,那個無頭司機,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容,原本死寂的車廂裡,再度湧現一陣尖叫和哭泣聲。
“我,我們,究竟是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要受這樣的折磨。”
“爸,媽,我好害怕,我還不想這麽早死啊。”
納蘭若水皺了皺眉,似乎對這些人的行為,頗有些微詞,不過她並沒有說什麽,隻是起身走到了無頭司機身旁。
陳勃也跟著走了過去,或許是出於保護女神的心理,又或者是因為好奇,總之他激動而又慌亂的觀察著。
“唔,按照屍體的腐爛度來看,起碼已經有過半年了,後頸部都已經出現屍斑了。”
“隻是,這麽長時間,屍體內部不應該還具備造血功能了,怎麽可能還留下淤血。”
陳勃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竟然變得有些陌生。
一般女孩子看到死屍,不應該驚恐害怕,甚至是躲到男生懷裡,怎麽這位還敢觀察,還觀察的這麽仔細?
似乎是察覺到了,若水微微側過頭,神情極為平靜的掃了眼,重新回頭時,奇怪的說了句。
“真是的,明明有雙好眼睛,可偏偏不會用。”
說完之後,她又看了兩眼無頭司機,隨即默默轉身坐回了座位。
陳勃也想回到座位上,可是若水的冷漠,又讓他不敢靠近。或者說,他高中三年,一直都是這種沉默寡言、想做又不敢做的個性。
就這樣保持著半蹲的姿勢,直到身邊傳來一聲微弱的輕響。
那像是指甲輕輕劃過玻璃的聲音,隻是在一片略顯嘈雜的聲音裡,突然無比清晰的聽到,不免有些奇怪或者說是詭異。
肌肉略微有些僵硬,慢慢轉過了頭,這才發現聲音原來是從車子外面傳來的。
原本漆黑的車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白皙的手。如果在平時看到,絕對會讓人聯想到,擁有此等白皙玉手的主人,該是何等秀氣的女子。
然而,此刻看到這隻手,卻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恐懼,加上周圍人那一片充滿恐懼的哭泣,更是襯托著一股滲人的寒意。
就在陳勃背升寒意,冷汗直流的當口,巴士內的電視機,自己就啟動了。
畫面緩緩展開,一個頭戴白色笑臉面具,一身黑袍的家夥,淡定的坐在一口朱紅色棺材上,而周圍居然還有一大片的空棺材。
那觸目驚心的朱紅色,仿佛凝固的鮮血,而他身子底下的棺材,又帶著無盡的恐怖,強烈的衝擊著每個人的眼球。
剛才還哭成一片的眾人,突然都睜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嘿嘿,歡迎各位,來到我們的L城,相信經過這個暑假的預先體驗,你們一定會愛上這個地方的。”
那是一個極為沙啞的男中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透著無比的陰森,
又帶著強烈的壓迫之氣,死死的回旋在眾人耳畔。 “不,我不要什麽體驗,我隻要回家。”
“你,堅持,要回家嘛?”
面具男短暫停頓了片刻,隨即慢慢的說著,仿佛每一個字,都無比費力的從嘴裡擠出來,卻又帶著尖銳的氣息,狠狠扎在每個人心頭。
“我……我確定。”
那個剛才哭喊的女生,猶豫了一番,還是呢喃的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桀桀,對於你的請求,我本來應該拒絕。不過,看你如此堅持,我就大方一次。”
面具男說完,正在行駛的巴士忽然猛的一個急刹車,所有人在慣性作用下,不由自主的都向前踉蹌了兩步。
也許是巧合,又或者是必然,那個回應了面具男的女生,前衝的時候,竟然一頭扎進了一旁的車窗裡。
還沒來得及呼喊,隻是微微蹬了兩下腿,她很快疲軟了下來,隻有脖頸處,微微流淌下來的鮮血,無聲訴說著一個生命的流逝。
“啊~”
女生旁邊坐著的那女子,大叫一聲,隨後兩眼一翻,已然嚇暈了過去。
坐在女生前面,看上去體格健碩的兩名男生,也緊緊的摟抱在一起。車內其余人或大聲咒罵,或小聲啜泣,有互相摟抱的,也有獨自環擁的。
“現在,還有誰,想要回家的。”
電視裡,面具男重新出現,依舊低緩沉穩的沙啞著嗓子,隻是此刻聽在所有人耳朵裡,就像魔鬼的宣言。
“那麽,祝你們旅途愉快。”
男子又說了一句,似乎無意的看了眼陳勃和納蘭若水,整個車廂裡,也隻有他倆,一臉平靜的看著電視,似乎並不為剛才那一幕所動。
隨即一段舒緩沉悶的音樂,緩緩流過車廂裡的每處角落,流進了每個人的心田。
陳勃此刻坐回了座位,即便仍能嗅到,身旁若水身上飄來的陣陣幽香,可他卻沒心思去回味。
或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夜深了,亦或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太過刺激了。
很快,他的上下眼皮沉得如灌了鉛一樣,即使努力嘗試著,可依舊無法控制一波波的瞌睡。
夜晚,無聲無息的,繼續統治著大地,隻是這個夜晚,注定要在一群人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跡。
迷迷糊糊中,身邊的若水似乎動了,可是強烈困意,讓他無法撐開沉重的眼皮。
直到約摸半夜三點多的時候,莫名的一陣冰寒,透徹筋骨的冰寒,將他給凍醒了。
撐起身子,微微活動了兩下,身旁已經空無一人。站起身,隨意看了下,所有人都安靜的半癱軟在座位上,而之前死亡的女生,並沒有出現在那個座位上。
確切的說,她雙腳離地一根手指的高度,上下漂浮著。由於是背對著,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她不斷的點著頭。
若水靜靜的窩在一旁,雙手間捧著某樣東西,微微泛著幽藍光芒,一閃一閃的映著她的臉,顯得無比神秘。
就在這時,巴士的門竟然詭異的打開了,很快飄上來一個身影,而且還沒有影子。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若水雙手的光芒迅速消退,人也快速貓腰重新回到座位上,甚至在身影即將飄來時,雙手環住了陳勃的胳膊,頭也埋進了他的肩膀處。
“別說話,別做動作,就保持這樣。”
似乎是預知到陳勃要開口詢問,她竟然搶先說了聲,聲音雖然很低,但畢竟兩人極為貼近,還是聽的很清楚。
伴隨著一陣金屬摩擦聲,那個身影逐漸飄過了陳勃的身邊,帶起一股濃鬱的腥臭,引得他差一點嘔吐起來。
也就在這時,若水狠狠的掐了他一把,疼痛感驅散了腥臭引起的反胃,隻是耳中那怪異的金屬摩擦聲,又再度飄過自己身旁。
很快,強烈的瞌睡再度襲上心頭,帶著一絲淡淡的甜蜜感,他略帶滿足的又沉沉睡去。
直到一陣劇烈的搖晃,將他重新搖醒後,他才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同時仔細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荒草叢生的矮坡,略微枯黃的荒草,都已經有半人高了,遠遠的,一輛破舊的巴士,正在緩緩駛離著。
“我們,這是到了哪裡?”
“哪裡?到鬼城了,你居然睡的那麽香,真是個沒腦子的保健哥。”
王富貴沒好氣的回應,在他身側響起,同時一條又白又肥的胳膊,指向了另一側。
順著他的胳膊望去,那裡是一座隻有在古裝片裡,才會出現的城牆架構。
足有五六層樓高的城牆上,長滿了青苔,還有歲月衝刷的痕跡。而城牆的底部,無數刀斧鑿刻的痕跡,更是歷歷在目。
城牆的上方,是一個缺了一角的哨樓,上面還有斷了一半的旗杆。如果加點盔甲戰袍,再添兩個躺著的屍體,估計就和古裝劇裡,淪陷的城樓一模一樣了。
隻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古老的城牆,也不是那些極具歲月氣息的殘骸,而是站在城門口,一臉微笑的一名女子。
白衣似雪,秀發飄揚,紅唇欲滴,玉腿緊鎖,活脫脫一個清純的女子樣。
“她,她不是死了嗎?”
那個女子,並不是別人,正是先前死亡的那位。
“說什麽呢,你才死了呢,她隻不過比我們早到了兩個小時,在這裡等我們,一起進入這座被當地人稱為鬼城的L城罷了。”
可是陳勃的話,卻引來周圍人一陣反駁,甚至還有人揚言,要狠狠揍扁他。
“就是,就是,據說她小時候,就是這裡的居民,後來跟父母一起搬到了其他城市,現在隻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