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三天壓抑到爆炸的期末考,終於在月底29日這天,結束了這魔鬼般的黑暗時光。
一場滂沱大雨,酣暢淋漓地把北江澆了個透頂涼。
很多地方都積了水了。
暑假就在這樣的天氣裡開始了,似乎不是什麽好兆頭。
但吳濤卻清楚,相對於98年的大洪水,這真的不算什麽。
至少坐在新裝修落成的串串香火鍋城裡,試吃著鴛鴦鍋底的火鍋,喝點啤酒,這感覺真不錯。
安蓉吃到辣得直吐香舌,卻還忍不住往辣鍋裡一個勁地撈。
吳濤卻不會去自討苦吃,宋巧一邊涮著火鍋,一邊給他不停地添在碗裡。
“老板,我按照你的吩咐,小商品市場那邊的商鋪,分兩次拋了兩成,這價格已經回落到漲七成的水平線上。”
吳濤夾起一個很有嚼勁的牛丸,在芝麻醬裡滾一遭道:“行,很好。後面按計劃接著砸,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商鋪價格再接著漲了。”
“嗯,知道了。”宋巧話題一轉道:“老板,你瞧這天氣,咱這火鍋城還怎麽開啊?”
吳濤卻是絲毫不急,“這不還沒到開業的日子麽?你放心,天氣不是問題。”
在發生大洪水之前的幾年,氣候上是有規律可循的。
至少98年的頭兩年,都很炎熱,酷暑難當。
尤其是這暴雨下得越滂沱,接下來的天氣會變得越炎熱。
最怕是那種陰雨連綿,下個沒完的,後頭一定會有大暴雨。
“對了,廣告那邊都打好了嗎?”
宋巧胸口一挺,小西服領口下,隱現黑色蕾絲邊的內衣,“廣告已經請金陵那邊拍好了,丁甜甜小姐拍的,我覺著效果還不錯,花姐也認可了。你要不要再看看?”
“那不用了!”吳濤擺擺手,開業前幾天提前投放,這事可別忘了。
“那老板,開業那天,你真的不來給我們加油捧場啊?”宋巧揪起粉唇,心裡沒上沒下地道。
吳濤笑了,“巧姐,我來不來有什麽區別?你怎麽還執迷這一套?你放心,只要你把方方面面打理好,新員工都培訓好,到時候生意慢慢會好起來的。”
“……再說,有花嬸助陣,還不夠嗎?”
宋巧吐了吐香舌道:“花姐也想你在的……”
“這樣吧,到時候我給你請倆人。”吳濤一拍桌子道,“還有,安全問題一定要跟員工們時刻強調。尤其是不能燙著顧客,消防方面,也要處處到位。記住,安全無小事!”
宋巧摸出隨身的紙筆,刷刷地記個不停。
就在這當口,施光耀來了,手裡提著倆酒瓶,儼然是換了新包裝的北江白酒。
藍瓶的,弧形瓶身,鎏金的蓋。
一看就是不明覺厲,高大上。
“真香真香啦,有這等好事,也不早點叫我?真是不夠意思的啦~”
“我沒叫你,你這不也來了嗎?”吳濤眉眼微抬。
施光耀都被這麽揶揄慣了,“你別那麽看著我,我這回不是帶酒來了麽?又沒有空手,對不對?”
後廚那邊又推了一車子食材過來。
施光耀也不需要人招呼,自己便動手涮吃起來。
“白酒銷量怎麽樣了?”
“還行!”施光耀吃到嘴巴都停不下來,連回答問題,也只能隨口應付。
“瞧你那吃相,就知道大有起色。不然你能吃得下去?”
“表弟啦,你的辦法真的很好用,現在北江白酒廠已經打開了江東省內的銷路。我爸還說,明年去央視拿下廣告標王,爭取一舉推廣到全國市場!”
吳濤白了他一眼,“這不是表二伯說的,是你自己說的吧?”
“你怎麽知道?”施光耀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兔子一般。
“你要真那麽做了,恐怕連還我人情的機會都沒有了。”
“沒那麽嚴重吧?”施光耀啞然,心裡卻已經信了八成。沒辦法,誰讓自己這個表弟,天生就比自己妖孽呢?
“對了,表弟,過不了幾天,千雪和子恆都要過來了。”
“來就來唄!”吳濤渾不在意,“不過我可沒工夫在家陪他們玩。”
“那你去哪裡?”
“去金陵,明天就走!”
吃完了午飯,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吳濤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出了門。宋壯迎上來,要為他開車門,他卻擺擺手,信步閑庭在大街上溜達了。
安蓉也是吃得很撐,但是少女的優雅矜持,讓她不會像吳濤這般腆著肚子。
而是勉力地摻著吳濤的手臂,微微佝僂著腰身,掩映著圓滾滾的肚皮。
二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擱,一陣長長的打嗝聲相映成趣。
倆人相視一眼,不由大笑起來。
暴雨衝刷過的街面,洗掉了舊城區、老街道的汙濁,顯得格外清爽乾淨。
人民商場和百貨大樓的外立面卻被衝刷的,愈顯老舊了。
不過轉盤街角的銀行大樓已經封頂了,很快就要成為整條幸福中路大街的新標志性建築物。
不到轉盤路,二人便向右一拐,進入一條小巷。沒走幾步,便來到仇美人的照相館。
如今換了新招牌,叫幸福路照相館。
雖然沒幾個人,卻依舊大開著門庭,這樣通風透氣。
仇笑天坐在裡面,對著畫板,皺眉深思。只是光亮如燈泡的頭頂,配著這一幕,看起來有些滑稽,令人忍俊不禁。
聽到腳步聲,仇笑天頭也不抬地揮揮手道:“今天不拍照,明天再來!”
吳濤忍不住笑罵道:“仇老師,就你這種態度,開這照相館要是能發財,才是怪事!”
“怎麽是你倆?”
安蓉卻已經跑過去看他的畫板了,寥寥幾筆的,一個女子的輪廓已經躍然紙上。
“喲,仇老師,你這是打算創作新作品?”
吳濤一聽,“嘿,仇老師,你不是為了結婚,甘願為五鬥米而折腰了嗎?怎麽這時候,又重拾起這不現實的‘詩和遠方’來了?”
仇笑天一臉茫然,“什麽詩和遠方?”
吳濤伸手做了手勢,憧憬著門外的遠方道:“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隨口調侃完,吳濤也沒當回事。
卻沒想到仇笑天蹭地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說的太對了,這句話就是我此時此刻內心真切的寫照!我決定了,這幅作品,就叫‘苟且’!”
“行,你畫好了,賣給我。我出99塊!”
“為什麽不是100塊?”
“少一塊錢是怕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