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長家裡吃飯，任誰都自在不到哪裡去。

　縱使是秦瀟瀟這樣和各種身份客戶應酬慣了的資本大亨，也有點手足無措。

　更別提沒經歷過太多歷練的胡寧了。

　於是在等待安排的時間裡，倆人坐在一起，說些緩和氣氛的閑話，然後看著一旁的自家老板，風輕雲淡地和首長夫人嘮些家常，那親密勁宛若祖孫倆。

　秦瀟瀟和胡寧相視一眼，雖然嘴上不說，可對自家老板這種鎮定功夫，仍然暗自佩服。

　至於梁言成則是消失了一會，出來之後，身後跟著個戴著眼鏡的白大褂。

　看得吳濤一陣錯愕，小聲問起李月蘭道:“李奶奶，首長身體不舒服?”

　“沒有，”李月蘭慈祥笑著不變，聲音卻低了幾分，“那是他的保健醫生小黃，上頭給安排的。”

　原先只能在回憶錄裡聽說過的事情，如今切實地發生在眼前了。

　吳濤雖然覺得有些新鮮，卻是並不意外。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廚房那邊安排的人過來通知說，竟然要分兩桌開飯。

　左右看了看，今天攏共也沒幾個人，再分兩桌，這飯吃起來還有什麽意思?

　這安排著實有些不盡人情了。

　但是沒轍，這樣的安排顯然沒有商量的余地。

　李月蘭顯然是習以為常了，拉著吳濤的手一個勁地勸道，“今天我做了不少你愛吃的，一會一定要多吃點。”

　至於梁言成，只要把吳濤和他安排在一起進餐，他就沒什麽意見。

　而被另行看待的秦瀟瀟和胡寧不僅沒有絲毫的不悅，反倒是大松一口氣，一副如釋負重的樣子。

　偌大的小廳裡，吳濤陪著梁言成坐在一個雕工玲瓏的小桌前。

　很快，兩個長相不錯、身著工作製服的女人，端著兩個餐盤魚貫而入。

　作為客人，吳濤獲得了先行布菜的權利。一個盤子八個小牒小碗的，雖說看起來不大氣，倒也算是精致、豐盛。

　緊接著另一個餐盤擺在了梁言成面前。

　吳濤拿眼一瞧，嘿，心中的最後一絲不快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等到所有人退去，吳濤有些瞠目結舌地問:“首長，你就吃這麽點?”

　梁言成摸起筷子擺擺手道:“不用了，開動吧。”

　吳濤茫然地點點頭。

　得了，到了老梁這一步，連身體都是國家的了。這日常飲食自然也成了一份備受監督的工作，連一點任性的余地都沒有。

　只是老梁顯然是習以為常了，“說說你這軟件谷規劃，打算在哪裡做試點?”

　吳濤正掐了一個四喜丸子往嘴裡送，聞言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吳蘇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梁言成悶頭徑自道:“定國那邊可能也會有變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會回金陵。”

　四喜丸子還沒嚼完，吳濤便愣在當場道:“這事有沒有準?”

　“有譜，”梁言成不鹹不淡地道:“但是官場的事，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

　吳濤囫圇吞棗地把丸子咽下，咂吧咂吧嘴道:“那就把試點項目往後推推?”

　梁言成搖搖頭，“試點是帶有調研性質的一種嘗試，按照政府一貫的方針貫徹原則，一個計劃從試點到全面推廣，至少要兩到三年的時間。所以這個試點的落地，必須越快越好。”

　這特麽頓時讓吳濤陷入兩難了。

　稍微一琢磨，沒什麽答案，吳濤抬起頭來，看著老梁那不動聲色的樣子，當即豁然開朗，“首長，你說怎麽辦穩妥，咱就怎麽辦。”

　“這事啊，”梁言成果然早就有了主意，“你交給定國去辦。”

　吳濤瞬間會意過來，換句話說，就是項目跟著人走。這也便於安定國把這個項目作為自己的一種政治資本，可進可退。

　“不過首長，兩到三年之後再全面推廣，這時間是不是太久了點?”

　“你這孩子，”梁言成眉頭一挑，“作為國家一項重大的經濟決策，兩三年時間已經算快的了。”

　吳濤一聽，便有些喪氣。

　結果臨了梁言成話鋒陡然一轉，“不過你若是能讓這個試點項目取得突破性的成就，帶來劃時代的影響，那麽全面推廣的日程提前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吳濤算是聽出來了，這是明擺著激自己呢。

　心裡頭琢磨著，嘴上偏偏不接茬，全當自己剛才沒提這事。

　梁言成不以為意，話題一轉道:“最近國際鐵礦石價格三連漲，對國內市場衝擊挺大的，這事你怎麽看?”

　這事啊，吳濤脫口而出道:“很簡單啊，由政府牽頭，把國內鋼鐵廠聯合起來，同國際鐵礦石供應商談判。畢竟咱們這麽大的需求量，完全有資格坐上議價的談判桌了。”

　“……況且，這也是國際慣例，不是麽?”

　梁言成思忖著反問道:“目前國內對鐵礦石的需求增加，主要來源於房地產市場的過熱，引發鋼材需求大漲。為什麽不考慮，利用這次機會，給房地產市場降降溫呢?”

　吳濤搖搖頭說，“這事恐怕沒那麽容易，隨著經濟發展，各地房產市場的爆發，恐怕是不可逆轉的大趨勢。更何況，房產市場這一塊應該被不少人盯上了，牽扯到的關系和利益太多。所以遏製房地產市場的發展，只會是吃力不討好的。”

　梁言成捧著碗，想了一會，隨即和吳濤交換個眼神，便確定了這番話，話裡話外的兩層意思。

　話題重新回到軟件谷計劃上來的時候，倆人的晚飯都吃得差不多了。

　梁言成放下碗筷，吳濤也吃個肚滾溜圓了，“軟件谷計劃的專家評審和論證日程，至少得兩周時間。”

　吳濤當即會意道:“行， 我會在兩周之內和安叔把這事敲定。”

　“還有，”梁言成叮囑道，“這個過程中，要處理好各方關系，別太出挑。”

　吳濤聽出這言外之意道:“這麽說，軟件谷這計劃，您不能幫我保密啊?”

　梁言成眉眼一挑，沒說話，意思卻是不言自明:你說呢?

　走出10號小樓的時候，吳濤走得很乾脆，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打秋風的意思了。

　畢竟這裡是首都，豈能和江東省那邊相比?

　直到李月蘭追著送出來，將一個袋子塞到了他手裡道:“早聽說你在這邊有個四合院，一直沒機會登門，但是這份薄禮我可一直備著，你可一定得收下，否則我派人送上門去。”

　覃會英瞥了那袋子一眼，嘴角忍不住直抽抽，那哪是什麽薄禮，分明是首長自己都舍不得喝的特級大紅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