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環境對人的影響很大。

　　 回到梨園村村口的小別墅裡，整個人的節奏立馬就慢了下來，那種感覺就像是血流和心跳都跟著舒緩下來一樣。

　　 坐在小樓門廊下，陪著開始有點輕微帕金森症狀的老爺子說著話，聽著院子裡自家老娘隔著電話跟老舅在那咆哮，吳濤覺著整個世界都清淨下來。

　　 等到張惠蘭打完電話，吳濤也算是聽明白了。

　　 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難得回一次家，所以自家老娘便大張旗鼓地打電話讓老舅張忠平過來掌杓做飯。

　　 聽撂了電話後那碎碎念的意思，老舅起初還有點不積極，臨了還是被舅媽給催過來了。

　　 所以吳濤笑著說:“媽，沒事你折騰老舅幹啥，隨便做點家常便飯不就行了?”

　　 結果張惠蘭壓根就沒跟自家兒子的解釋的意思，隨手一揮，端起籃子起身道:“我是他大姐，叫他來一趟怎麽了?這事你別管！”

　　 這話說得沒毛病。

　　 所以吳濤無言以對的同時，不得不佩服，這真是自己的親娘，和外婆的說一不二，簡直是一脈相承。

　　 等到張惠蘭出了門，老爺子渾濁的目光陡現清明，拍拍扶手上孫兒的手臂道:“你媽那是替她兄弟著想，你別問那麽多。”

　　 一語驚醒夢中人。

　　 老爺子果然是人老成精，看待問題就是通透。

　　 吳濤趁機逮到老爺子一陣猛誇，一邊和身邊慵懶地趴著的大黑逗著玩。

　　 誰知老爺子被這麽一陣猛誇之後，頓時來了勁，爺孫倆聊的話題陡然上了台面升了級:“我瞅那些報紙上，成天裡都有你公司的黑料。一天天的不間斷，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說好了的度假休閑的，老爺子這麽一聊天，那點輕松放飛頓時沒有了。

　　 況且這事也不是跟老人家能夠探討出結果的。

　　 所以吳濤直接一推二五六，來了個一概不認:“爺爺，哪有什麽黑料，都是報社那些記者瞎寫的。”

　　 哪想到老爺子還不甘心，竟然舉出了個實據道:“最近那個多點觸控電容屏，還有元啟科技新推出的Lotus全觸摸概念機這些，都是瞎寫的?”

　　 吳濤很意外，想不到老爺子竟然能將這專業詞匯說得這麽清楚準確，心底下便也收起了輕視之心，認認真真地開始解釋。

　　 “爺爺，這兩個東西呢，的確是我的公司新搞的。聽起來確實有點駭人聽聞的意思，但是報紙媒體上那些批判也不盡然是全對。”

　　 “……起碼，我可以保證，未來手機的樣子，一定是Lotus概念機那種樣子。畢竟元啟科技現在也算是世界一流的手機廠商，他們的專業眼光，即便是有所偏差，也不會走大綹子。”

　　 老爺子抖抖索索地比劃著概念機的樣子，若有所思地道:“聽起來是有點出奇。不過看待事物總要用發展眼光，擱我那時候，有一把王八盒子已經很上檔次了，哪像現在，各種武器層出不窮，殺傷力也是成倍增長，擱舊時候，是想都不敢想……”

　　 所謂三句話不離本行。

　　 老爺子這是三句話不離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血雨腥風的歲月。

　　 不過這算是他此生最大的財富了，有些內容吳濤即便是在老爺子的回憶錄裡看過，此刻也很耐心的聽，起碼比議論元啟科技這事要耐心的多。

　　 一邊聽著，一邊拿著抽紙給老爺子擦去嘴角橫飛的唾沫星子，吳濤覺得這午後的時光又回到了那種被拉長的節奏。

　　 老爺子有個好習慣。

　　 講話的時候不管怎麽旁征博引，最後總會習慣性地做個結論:“看來，他們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吳濤點頭附和:“嗯，不遭人妒是庸才，隨他們去了。”

　　 老爺子話鋒一轉，“不過這是些什麽人攛掇寫的，這點你得清楚。這叫從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吳濤腦海裡浮現出李富真那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旋即又想起李尹馨那愛莫能助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弱弱樣，語氣不偏不倚地道:“應該跟韓國人有關。”

　　 不料這話意外地引起老爺子的深深共鳴了，“那幫家夥，的確是沒什麽好人……”

　　 旋即滔滔不絕地講到抗戰時期各種逸聞瑣事，都是些老爺子的親身經歷，聽起來倍感生動，引人入勝的……

　　 時間不知不覺地便從祖孫倆的閑聊中飛走。

　　 日頭西斜，廊外的冷風四下亂飛，透出一絲清冷的味道。

　　 吳濤瞧見老爺子絲毫沒有疲憊的意思，乾脆給他泡了壺茶，裹了件大衣，然後繼續。

　　 只是這一來沒過多久，便被絡繹不絕的來客給打斷了。

　　 先是前頭隔壁的戴老伯親自送來了不少鮮嫩的水貨，說是想吃多少都管夠，隨即連口茶水都不喝，便裹著皮黑襖離開了。

　　 驅趕走在池子邊興奮的大黑，吳濤回到老爺子身邊沒多久，門口便傳來車隊的聲音。

　　 而宋壯已經迅速出現在跟前道:“老板，政府的車隊。”

　　 吳濤迎出門去，果不其然。

　　 劉全有是坐自己的老帕薩特來的，後頭跟著柳民浩的桑塔納。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車子，可以說是尤其的低調了。

　　 饒是如此，當他們出現在梨園村的村口時，還是引起了不少農家樂遊客的注意。

　　 尤其是那些不清楚葡萄莊園背景的外地來客，更是駐足觀望，議論紛紛的。

　　 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坐擁最好位置，卻不做農家樂的葡萄莊園，竟然是本村所有農家樂的起源。

　　 好在臨近隆冬，遊客不多。

　　 圍觀也隻持續了一小會，便隨著劉全有和柳民浩走進別墅小院，而漸漸散去。

　　 老爺子和自家孫兒話多，和這些個官面人物卻沒什麽話。

　　 寒暄了兩句，便自行進屋歇著了。

　　 張惠蘭不知道哪兒去了，家裡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以至於去而複返的柳若曦，又充當起泡茶服侍的角色。

　　 剛一落座，吳濤便拿劉全有的座駕打趣開了，“劉書記，好歹現在北江也是全省發展的尖刀城市，你這座駕是不是該換個奧迪，免得出去弱了咱們北江的場面。”

　　 柳民浩不失時機地跟著附和。

　　 結果劉全有卻是一副老謀深算地連連擺手道:“不能換，不能換！換成奧迪，我還怎麽跟省裡哭窮賣慘，爭取資源和支持。”

　　 吳濤頓時豎起大拇指，“高啊，劉書記！”

　　 一通玩笑，眾人之間談話的氛圍頓時輕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