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老太太平平安安地走進了那廢城城門裡面。剛剛還狂吠不止的惡狗像是不知被什麽東西遮住了眼耳口鼻,對福老太太的入城一無所覺。
城內的少年沒有阻止福老太太入內,他發出那一聲淡淡的“哎”之後,就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響,默默地瞧著福老太太進來,而後轉身,拐入拐角。
看來這西涼狗王是默許了外人入城。
王川心裡有了猜想,追著福老太太入城。
那大開的城門傾斜著,深深嵌入地面,門側大片的木屑剝離大門主體,又得嵌入黃土,有的隨風搖曳。歲月腐蝕的痕跡在這斑駁的大門上尤為明顯,這座廢舊城池的門已經無法關上,在這裡不知傾斜了多少年。
廢城真正的門,應該是西涼狗王所養的一群吃人惡狗。
王川路過城門口的時候,一直在注意著那群狗,保持著萬分的小心。他絕不想一個不留神,成為惡狗口中美食。
但讓人奇怪的是,當他一腳踏入城池,從那傾斜的大門邊穿過,那些本應凶惡狂叫的狗竟然繞著他搖起了尾巴。
“這是什麽情況?”
王川猛然間猜到了某種可能,但有些難以置信。
“咦?”
消失在拐角的少年也奇怪也似,發出了一聲短促聲音。
王川注意到那少年在拐角處露頭往這裡看了一眼,繼而馬上消失。
即使好奇,那少年對這些也毫無打探的興趣。
“或者說,他不會說話?”
王川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可惜當初和佘薇交流,卻沒細細打聽過西涼狗王的情況。這少年到底什麽根底,他也不知。
少年拐去那一處和別處大有不同。別處灰塵如蓋,蛛纏結,就是在這大冬天的,還殘留不少。前段時間遍布神州朝各地的大雪在這裡依然留有痕跡。
但少年拐去的那個方向,卻乾淨整潔,顯是打掃過了。
這一處地方有一條街道、數家矮房。王川放眼一看,入眼乾乾淨淨,像是才剛開發出來,還沒有人入駐的新地。
“哢、哢、哢、哢”
菜刀剁砧板的聲音。
王川尋聲看過去,乾淨街道邊的矮屋中,剛剛那少年正把砧板上的肉剁碎。
砧板旁爐火上坐著鍋,鍋裡湯水煮得滾燙。
那火爐和砧板都有些高,少年高舉手臂剁肉,動作極不協調。但他卻又做得那般利索,顯然這活計早已熟練至極。
“小夥子不錯。看這肉剁得,一定不傷牙。”
福老太太不知不覺已經跑到了少年做飯房間的門口,背負雙手眯眼瞧少年,樂呵呵地評價。
王川:“”
那少年並沒有對福老太太擅自評價有什麽抱怨,反而轉過頭來衝福老太太微微一笑。
這笑只是單純的笑,沒什麽特殊意味。福老太太卻樂得跟得了孫子似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少年一笑回頭,剁好了肉,掀開火上的鍋把碎肉一股腦丟進去。
福老太太的注意力忽然就被那一鍋肉吸引了去,不再問西涼狗王這個她認定的乾兒子。
少年走將出來,去街道外面瞧了瞧城門處的狗,又回來看著王川,問道:“佘姐姐?李師傅?”
這話莫名其妙,但王川聯系剛才在城門口的情形,竟然神奇地想通了。
自己從城門口路過時,那些狂吠的狗沒有叫喚不說,還晃著尾巴繞著自己表示親近,這表示自己身上很有可能有讓那些惡狗親近的氣味。
自己本身當然沒有,但自己曾經接觸過的人,便有可能將氣味殘留在自己身上,在自己路過城門口的時候,給了那些惡狗信號。
自己所接觸的人裡,與西涼狗王以及這些惡狗打過交道的就只有佘薇佘女俠。但是成州成固縣那會兒距離現在,已經過去老長時間,佘薇的氣味怎麽可能還殘留在自己身上?
正是因為懷疑這一點,王川才不敢確信,在之前想到這種可能性時,隻覺不可思議。
但當少年問出這個問題,王川卻不得不重新想起這個可能性。
或許這些惡狗的鼻子,真有這麽神。
“我認識佘薇女俠。”
王川說道。
“哦。”
少年點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果然”
王川心底確信下來。
沒想到自己猜對了。沒想到這些惡狗的鼻子,真的有這麽靈。
“鄙人王川,六扇門捕快。你叫什麽?”
王川問道。
“冷夏。”
少年說道。這小子說話簡短得很,每每開口,又要停頓半晌,像是說話還要讀條。看來在這小子在山陰廢城中孤守多年,已然變得不適應與人交流。能一兩個字一兩個字地往外蹦,已經是極不容易了。
“李師傅是誰?”
王川又問。
他想起了佘薇曾經的話,佘薇認識一位朋友,那友人與西
涼狗王相視,佘薇當初來這裡,就是幫友人送信的。
西涼狗王冷夏問起他來,卻只有這兩個名字,難不成,這麽多年孤守廢城,他就隻識得這兩個人?!
佘薇也是為給那友人送信才來。那麽也就是說,在佘薇來之前,這個叫做冷夏的小子,就只有李師傅這一位友人?
這是多大的寂寞!
又是多大的執著!
王川難以想象這個小小的少年孤守於此, 懷著怎樣的勇氣。他心中不由為之敬佩。
“李師傅,說書。”
冷夏嘴裡難得一次性蹦出五個字來,說起說書,神色間流露出些許向往與愉悅。
“說書?”
站重複了一句。
冷夏點了點頭,道“李滾,過年,來,說書。”
王川順著冷夏的思路,很容易理解了少年狗王的這一句話。
那位李師傅,當姓李名滾。六扇門裡有此人信息,王川也曾知曉。這位李滾乃是天南海北闖蕩的江湖上,卻愛好說書,名頭極大。在江湖上,此人說書說得最好,在說書界此人混江湖混得最棒。
少年冷夏得了信,李滾過年要來山陰廢城,給他說故事。
如此一來,之前冷夏在城門口時冷夏看到王川和福老太太時流露出的失望神情,就能夠解釋了。
“沒來”
冷夏看了看城門邊,又瞧瞧王川和福老太太,話音裡都是黯然。
“不要緊,我先與你講個故事。”
王川感覺自己被少年的期待感染,忽然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