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太監,韓立就想到了靈帝年間大名鼎鼎的十常侍,隻不過,這個大名鼎鼎是臭名聲,足可止小兒啼哭的那種。
細思極恐,這位高達91階的太監,除了大名鼎鼎的十常侍,又能是誰呢?更重要的是,這位還這麽“年輕”!
心中想著事情,韓立面上發呆,不過還好,小孩子發呆,也不是什麽能讓人產生聯想的事情,段還是如剛才一般高興,嗯,韓立的小手緊緊抓著那塊玉符。
在段看來,這是韓立很喜歡他送的這塊玉符的表現,這讓他心下極是欣慰,不枉他送出的這件寶貝。
皇宮裡出來的東西,本就沒有凡品,而這種能被段貼身收藏的,就更不會是凡物了,相反,這是一件他極其喜愛的東西。
更加重要的是,這塊玉符是先皇所賜,通體都由神石造就,雕就的,更是鬼斧神工,渾然天成,拿出去,一座城池也不換!
不舍的將韓立“還”回去,段有些歎息,略略寒暄幾句,他就帶上隨行的兵士,徑直離去,竟然沒有提什麽要求!
這讓本來忐忑的韓馥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這些宦官都視財如命、欺凌百官的嗎?怎麽就......轉性了?
席上能看出點東西的,大概隻有寥寥幾人,比如韓立那位“慈明無雙”的舅舅,比如某位號曰“孔明”的胡昭先生......
其實,段當然不是不想提要求,但是他知道,自己提出來的要求,韓氏絕對不會答應,甚至會翻臉也不一定。
就像韓氏這種世家大族,傳承自春秋戰國時的王室,是怎麽也不可能讓子弟認一個閹人為假父的,更何況,這個小孩子還是韓氏長公子!
索性他也就什麽都不說,既然這孩子能接受自己的玉符,還很喜歡的樣子,那就沒和自己生分,收不收義子又有什麽可說的呢,是不是?
段一邊苦中作樂,一邊想著現在的韓氏,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一廂情願,反正他也不能有親兒子,那就留給這小子好了。
回到韓府,段一去,筵席間重又熱鬧起來,對韓馥的恭喜之聲,鼎鼎沸沸,不絕於耳,直讓他有點飄飄然。
此時,韓立早已經被抱了回去,迷迷糊糊的,他就又回到了老媽的懷裡。
摸摸手中的玉符,感覺還不錯,是塊寶貝,韓立咧著嘴一陣笑,管他什麽宦官不宦官的,隻要對咱好,那就都是好人!
剛剛滿月的韓立寶寶,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發出了自己的聲音,這一條,也成為了他從此以後的做人準則!
《史記*晉書*太祖本紀》第一卷――漢靈帝元年某月某日,太祖生於穎陰,落地則紅光漫天,地湧金蓮,有天光生於極地。期月,賓客來賀,有閔國公者,先漢中常侍段也,奉旨而來,謂太祖曰:此必天降聖人爾!
一般來說,史書上,對皇帝的描述,那大多都是吹牛逼的,如果有十分,最多,應該可以信四分,剩下那六分,就需要辯證著看了。
暫時不論其他,總之,對韓氏來說,今天是個好日子,長公子滿月,家主被公車征召,妥妥的雙喜臨門。
隻是對韓馥來說,更高興的還另有其事,那就是他可以延期入洛陽,這是段親口所言,看樣子,他是要為韓氏周旋了。
雖然不知道段是不是吃錯藥了,但韓馥還是高興的很,洛陽之遙,一去幾千裡,怕不知何時才能再見自己的妻兒了,這段時光,
著實是珍貴的很。 韓立雖然有一個老成的思想,但囿於硬件不備,對很多事情,他還是懵懵懂懂的,隻是大概能猜的出來,老爹好像要進京了,不對,是洛陽。
這種猜想讓他有些不爽,這可是古代,雖然不乏能夠飛天遁地之輩,甚至老爹就能勉勉強強做到,但分別,真的不是說說的。
路途遙遠,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見,一句話道出了多少悲歡,剛剛享受到了父愛的韓立知道,這種奢侈的東西,大概又要遠去了。
還好,我還有老媽,韓立心中安慰自己,前世是孤兒的他,其實不應該奢求更多的,而且,日子不還長著呢嗎,等到兒子長大了,匹馬走關中!
又是一月,雖然仍然不舍,但韓馥知道,他必須走了,段的使者來了三波,劉宏雖然好糊弄,但不代表他傻。
最後一次出行,韓馥選擇了荀氏老宅,此去洛陽還不知道如何,妻兒留在這穎陰縣,雖然是韓氏的大本營,但他著實是有些不放心,還好,嶽家是荀氏名門。
妻子錦兒他是知道的,和八位兄長的關系極好,更是深受荀氏老人們的喜愛,想來,他如果將妻兒托付荀氏照顧,一定可以無憂矣。
事實也正是如此,現任的荀氏族長荀淑對自己的女兒是極其寵愛的,更加明白女婿現在的處境,不過荀氏囿於黨錮之禍,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那麽一點了。
次日,韓立母子二人就搬到了荀氏老宅旁邊,一樣的高門大戶,隻是沒有韓府那般煊赫、精致,作為父親的荀淑親自到來,手書“韓氏別院”四字。
當世碩儒、潁川四長之一號為“神君”的姥爺荀淑,讓韓立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最頂尖文士的風范、手段,以及神鬼莫測!
動筆間,就有四時異象,天高雲罩,落筆處,風雲大作,真好似鬼哭神嚎,金殿落神!
丹書作鐵馬,濃墨化雄兵;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真真是最好的寫照。
落筆四字,荀淑沒有多留,徑直回轉了老宅,隻留下一群人在原地回味,韓立的老爹,似乎又有了點領悟。
搖搖頭,韓馥最終還是沒有抓住什麽,回身望望妻兒,他眼中有些歉意,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樂事,更與何人說?
就在這一日,韓馥還是走了,老爹的離開,是韓立親眼所見,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歷史上那個拱手讓冀州的韓馥,韓立都是一樣的傷心、不爽。
至少,他是我的老爹啊!不管他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他都是親人,韓立在這個世界的唯一,不,唯二!
小橋流水,楊柳依依,三百人的騎兵護衛就在河對岸,送別的情形,真有些風花雪月的浪漫,隻是怎麽都衝不散彌漫的傷悲。
韓立瞪著眼睛,盯著老爹的手,韓馥笑容中似乎閃爍著淚花,捏了捏兒子的小臉,拍了拍小家夥的額頭。
“小子,可不要忘了你爹,等過兩年老爹回來,你可一定要經得起考驗!”韓馥鮮有的爆了粗口,盡顯老爹的霸氣。
韓立還能說什麽,晃了晃腦袋,他最後還是輕輕點頭,似乎是在答應,實際上,他就是在答應,也是為了不讓自己哭出來。
好吧,眼淚似乎是控制不住了,小孩子就是這點不好,把門的東西都有點不靈,這個賊老天,設計孩子的時候,就不能用心一點?
看著兒子點頭,韓馥有些驚訝,不過他也無心多想,兒子越聰明,他當然是越高興的,一拍手,他開口就道:“真不愧是我兒子,和你老爹一樣聰明!”
韓立瞬間長大了嘴,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唇上,有點鹹,傷心的味道?扯你媽犢子!
老媽荀錦本來還有些抽噎的,聽了這話也莞爾,半哭半笑著,手指輕輕點在老爹的額頭,“你這死鬼,小心教壞了兒子!”
好吧,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韓立很默契的轉過頭,咿咿呀呀的念起了“清心咒”,本寶寶可還年輕,怎麽能受這種俗世的汙染?
“哈哈,有子如此,有妻如此,夫複何求!”韓馥突然高聲道,好像是在對這片天地宣誓著什麽。
啪,韓立小腦袋被拍了一下,啵,韓馥轉身而去,韓立連忙回頭,只看見老爹轉身而去的背影,還有,老媽羞紅的臉頰。
幾步路,似乎有天涯海角一般遙遠,但,路終歸是有盡頭的,過河就有衛士牽來了馬匹,遞上韁繩。
韓馥回頭,對著對面河岸上的母子揮揮手,“好了,回去吧,我走了。”
平平淡淡的最終告別,他一拍馬頭,飛身上馬,矯健的身姿,似乎還是當年那個風流倜儻的少年,荀錦拚命忍住淚水。
三位護衛首領一聲呼喝,衛士們熟練的上馬,整齊劃一的動作,顯得很賞心悅目,整理鎧甲,檢查武器弓箭,動作井然有序。
陣陣清風拂過,韓馥背後的披風輕輕飄揚,驕陽下,甲胄反射的光芒是那麽刺眼,而又顯示著榮耀,韓氏立足千年的根基!
韓馥的武藝並不高明, 文士大多都是如此,但這不代表他騎術不行,禮、樂、射、禦、書、數,此君子六藝,每一個有抱負的世家子弟,都會熟練的掌握。
相比後來的世家高門、閥姓朋黨,漢代的世家子弟是真正的國家棟梁,上馬能打仗,下馬能安民,說的就是他們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如此,區別只在於,能力的大小問題。
一揚手,韓馥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兒,“出發!”他緊了緊自己腿邊懸掛的寶雕弓,揚身縱馬!
駕――整齊的調轉馬頭,衛士們揚鞭,懸掛在馬匹一側的長槍隨著馬匹的躍動上下直晃,整齊的步調擲地有聲。
韓立張了張嘴,咿咿呀呀,突然,一聲嘹亮的嘶吼從他口中叫出來,“老――爹――”
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但卻足夠震撼,正在奔馳的韓馥渾身一震,瞬間駐馬,回身,哈哈大笑。
迎著驕陽,他驅馬走上一處高崗,高聲吼道:“好兒子,老爹要走了,在家一定要聽你阿母的話――”
接著他仰天長笑,“哈哈哈,吾去也!”轉身跨馬飛奔,趕上前行的衛士。
韓立抽了抽鼻子,默默注視著這片天地,這,大概就是平凡的愛吧,就算人不平凡又如何,至少愛是平凡的,也是偉大的!
呵呵,就是為了這份平凡的愛,我也要努力了,國事如何?家事如何?我只求一片樂土,一家人永遠平安!
老媽懷裡的韓立呵呵笑著,許下了這個世界最平凡,而又最不平凡的願望,自此,常伴金戈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