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麽說?”曹澤問道。
“王上雖說年紀輕輕,卻頗有心機不可等閑視之。外頭辦了羅赫,他便收拾了曹輔,去掉將軍最可靠的耳目,但這是內廷家法,將軍隻好忍了這口氣───接著他又調姓謝的到禦前行走。聽說君臣二人已經幾次微服私訪,這些天又突然冒出三大臣奏折這事。……這就像下棋,國手布局,步步緊逼上來了!”
蕭言頓了一下,見眾人都聚精會神地聽,便慢條斯理地說:“不過,優勢還握在將軍手中。陸謙三人到底也是被處置了,其實王上和大臣們都清楚,當今是誰主沉浮……”下面的話曹澤覺得有礙,難以出口,想了想,變出這麽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鼇公當熟慮之。”
這番話聽得在座眾人如同醍醐灌頂,無不悚然動容。泰恆裕得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閻致遠:“老家夥不來,就怕是聽到這些話。”想著,身子向後邊靠了靠。
曹爽聽得忘神,此時貿然一聽這話也有些害怕,雙手一拍,說道:“言兄明見,這盤棋輸了,什麽都完了!依言兄之見,下一步該怎麽個走法呀?”
蕭言笑而不答,隻飲酒拿眼看著曹澤。
這裡面,曹澤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大將軍,究竟是怎麽想的?
此時蕭言目光灼灼,頗有些興奮,酒水撒到身上也渾然不知,旁邊侍女見狀上前要替他擦拭,也被他一巴掌打到一邊,眼睛隻直直地望著曹澤。
大丈夫在世,便要頂天立地,成就一番事業,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大將軍,真的不想當曹操,成為一代梟雄麽?
之前有些急躁的曹澤,聽到這話反倒隻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也不搭腔,如同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良久,隻說道:“王恩浩蕩,永世不忘。好,酒冷了,快飲下這一杯!”
蕭言很快掩飾了失望之色,隻平靜地說道”我們還是先來解決眼下的事情吧。“
”這樣就好。“曹澤屏退了左右,隻留下了泰恆裕、洛世、曹爽,蕭言幾人,孫斐在外親自望風。
蕭言見沒有外人,便跳到椅子上蹲著――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說道:“借將軍前箸,我為將軍籌之!”說著拿起一根筷子,蘸了酒,在桌子上劃了一道說:“薛必龍是氣悶不過,才上了這道請守寢陵的折子,說的倒是真心話。那三人都是他的心腹,隻上了道彈劾折子便被革職流放,心中又難受又害怕,所以才不得已請守寢陵的。”又拿眼睛瞟著曹爽和泰恆裕,不屑地說”何況奏折上又都是實話。“
曹爽有點不好意思。泰恆裕向來不服蕭言,又被當眾揭了短處,心裡哼了一聲:“假諸葛!”
蕭言卻口氣一轉,“王上呢,卻別有圖謀。就這麽幾句話,為什麽要蕭傑去問,而不是將軍你?這是可疑之一。”他在桌上劃了一道,“第一問不過是虛晃一槍,他尚未親政,哪來的'失德'之處?要有,也隻能歸咎於將軍。”他又劃下第二道:“要害在第二、三問。這就是允許薛必隆告將軍的狀,再由蕭傑出面彈劾將軍───這步棋出得又穩又凶,進可以形成圍攻之勢,退則不過拋掉薛必隆一個棄子,一個十四歲的人能想和如此周全……”他沉吟著搖頭,徐徐道,“隻怕老太后,也參與此事了呢!”
“小諸葛”這番剔骨剝肉的分析,說得在座的人毛骨悚然,洛世點頭歎道:“這句話是有點睛之筆。”
良久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都在品評其中意味。倒是曹爽冷不丁地開口,大笑一聲道:“哼哼!他雖妙算高明,咱們就先吃掉這顆棄子,寬一口氣再說!” 今天,眾人來吃這席酒,大多數是知道這壺中三昧的,卻都料不到話題卻扯得這麽露骨,說得這麽深。泰恆裕本不是圈子裡頭的人,只因貪汙站地之事與他有牽連,他又想結交曹澤,才來吃酒的,卻聽了遼些近似謀反的話, 想想這些權高勢大的人物竟懷著這等心思,不禁感到如芒刺在背。
這齊國,怕是要有大動靜了。
曹澤苦思一陣後,遂試探著問道:“阿言,這棋也未必非吃棄子不可,讓一步,負荊請罪,能否化開呢?”
”自然也是可以的,方法有兩種。第一,將軍自己交出兵權,王上達到目的,自然不會為難將軍。“蕭言說道。
”這可不行,那不就任人宰割了麽?“曹爽沒等蕭言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說道。
曹澤也點頭讚同“按你說的,現在王上的意思也是琢磨不定的,隨時有殺我的可能,不能束手就擒啊!”
“那就隻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蕭言擺擺手“勞煩將軍去見見蕭傑了。”
“蕭傑?”
“沒錯,這步棋的關鍵在於蕭傑的態度。”蕭言意味深長“王上無非是想借蕭傑的口,讓薛必隆彈劾將軍,朱筆給將軍看便是讓你主動請罪,平息事端之意。如果我們能讓蕭傑改口,不給薛必隆說話的機會,事情就好辦多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付蕭傑那個軟腳蝦,辦法多得是!”
曹澤立起身來,前手踱了幾步,倏然站住腳果斷地吩咐:“阿言,明天晚上我去謁見傑書,你跟我一塊兒去。“有抬手招過在門口望風的孫斐,”明天把太和殿裡晚上不當差的侍衛都找來,說是我請客。“
孫斐聽了命令,立刻便去辦了。
”明天,我一定叫你看一出好戲!”曹澤胸有成竹。
“那就有勞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