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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寵婢》第63章 義感君子,利動小人
  近日趙政仿佛有很多心事。

  冀闕之上,也總是有大臣追問他冠禮立後之事。

  所謂冠禮,就是成人禮。

  依照慣例,秦王若授冠禮,就要同時大婚立後,如此才算是穩了國之根本。

  可是趙政似乎並無立後的意思,每每有人問起,他總會找各種理由搪塞,直到呂不韋也來勸他立後。

  “仲父之意,寡人明白。只不過這立後一事太過重大,總要與母后商量一下人選。可她此時身在毐國,著實不甚方便。寡人想著,左右冠禮之時母后定會出席,不如就在那時與她商議之後再行定奪。”

  呂不韋垂眸思忖片刻,終是點頭應下了。

  目送呂不韋離開,趙政緩了一口氣,回眸間,卻剛好撞見梁兒盯著他看。

  “怎麽?”

  趙政隨口問道。

  梁兒原本就只是看著他,沒成想他竟回頭了,還與他的視線對上,一時慌亂,竟不知該看向何處。

  至於為什麽看他……

  她看得出趙政在回避立後,便想到歷史上的秦始皇,終其一生也沒有皇后。

  好好一個千古一帝,活了幾十年,又生了一群兒女,怎會始終都沒立後呢?

  這一直都是歷史之謎。

  梁兒也只是在猜想他不想立後的原因,就不自覺的看過去了……

  趙政見梁兒在他面前一向正經,此時竟莫名慌了神,心下覺得好笑,便生了逗逗她的心思。

  他半身倚在案上,一隻手撐頭,睨向梁兒。

  “你最近有些奇怪。”

  “奴婢哪裡奇怪?”

  梁兒不解,她覺得剛剛只是事發突然,所以自己慌亂了些。可到趙政嘴裡,怎就變成最近都怪了?

  趙政唇角一揚,伸長閑置的另一隻手,猛地將梁兒拉坐在他的身邊。

  他這動作突然,梁兒受了一驚,睜圓了眼睛,一臉呆滯,竟是連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還未及梁兒反應,趙政便又忽然將臉靠近了她的臉。

  他那樣一副精致好看的容顏就這麽突然靠近,竟讓梁兒的眼瞬間又圓了幾分,卻仍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趙政的臉越來越近,鼻尖也幾乎碰到了梁兒的鼻尖。

  梁兒屏息凝氣,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靠去。

  趙政卻是抿嘴一笑,那唇勾出的弧度真是絕美,竟讓梁兒的心跳猛地搶了幾拍。

  趙政的手指骨節分明,纖長有力。

  他捏住梁兒小而圓潤的下巴,力道卻極輕,仿若指間那不是女子的下頜,而是一件曠世珍寶。

  “你心悅寡人了?”

  他的聲音充滿磁性,極是好聽。

  梁兒卻在他話音還未落時,就鬼使神差的蹦出了一個字:

  “沒!”

  趙政沒想到她竟否認的這般痛快,滯了好一會,才將她的下巴放開,以手撫額,斂頭笑道:

  “哈哈哈哈,想這普天之下,膽敢如此不給寡人半分顏面的,就只有你梁兒一人了。”

  梁兒聽他這麽說便更慌了,立刻下跪施禮,以頭點地。

  “大王恕罪!”

  趙政笑意未散,伸手輕輕將她扶起,眼底滿是柔情。

  “笨梁兒,你無需如此謹慎。記住,即便天下間所有的人都怕寡人,你,卻是不必怕的。”

  這樣的話聽著有些酸,梁兒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面對,垂著眼不敢看他。

  趙政也不計較,拉了她站起身,竟又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走,我們去寢殿,幾日沒有留宿昭陽殿,寡人想念你的身子了。”

  此言一落,梁兒的臉果然騰的紅了大片。

  趙政見狀心情大好,嘴角揚得老高,牽著她的手踱著方步,一搖一擺的走向寢殿。

  床笫之間,趙政手指輕輕擺弄著梁兒的發尾。

  梁兒面上的紅暈未減。

  她分明知道趙政那句話不過是說給那些監視他的人聽的,可那話說的那般直白,總讓她止不住的想東想西。

  “還在胡思亂想?”

  見她的臉依舊紅得像顆李子,趙政不禁笑出了聲。

  梁兒被他一語說中心事,猛地搖頭否認。

  趙政看她反應甚是有趣,便翻身趴在她的身旁,臉湊近她的臉,語氣百般曖昧。

  “難道……梁兒想要了?……”

  聞言梁兒臉上的紅暈迅速擴大,直至耳根。

  “沒!沒有!……”

  梁兒驚得倏的坐起身,雙手用力拍了拍臉。

  天呐,她是怎麽了,冷靜……快點冷靜下來!

  趙政笑得合不攏嘴,自身後將她攬住,唇靠近她的耳際,聲音亦變得極輕。

  “呵呵,傻瓜,寡人今日是有正事要與你說的。”

  梁兒回頭,不料卻剛好撞上趙政的眼,她隻得再次避開。

  “大王請說……”

  趙政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之中,止了笑,緩緩道。

  “待到冠禮之後,寡人想要啟用李斯。只不過,他似乎曾是呂不韋的門客,寡人想了很久也未能想出,要如何才能完全信他。”

  梁兒唇角一彎。

  “奴婢當年身為流民流落至楚國時,曾聽到過一個故事。”

  趙政挑眉,示意她說來聽聽。

  “那時在楚國的上蔡郡,有個看守糧倉的文書官,他年紀輕輕,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一日他在茅房裡看見一隻老鼠在吃糞便,見有人來,嚇得倉惶逃竄。文書官歎息:這些老鼠吃的東西不乾淨,有人靠近時,就會非常驚恐。而自己管理的糧倉中的老鼠,卻可以吃著囤積無數的糧食,居住在很大的房子中,亦沒有見到人的憂慮。文書官覺得有趣,便嘗試著把這兩處的老鼠互換。結果三天后,原本在糧倉的老鼠也開始吃起了糞便,且害怕人犬;而原本在茅房的老鼠,就悠閑的吃起了粟米,也不再怕人了。如此,文書官便得出了結論,人成就的高低就如這些老鼠,關鍵是在於他所處的環境。此後他便辭了官,離開了貧瘠的上蔡,去往蘭陵城拜師於荀子。”

  “這個文書官是李斯?”

  趙政反應很快。

  梁兒點頭。

  “你從前就知道他?”

  “時間過了太久,那時也不確定是否是他,直到前幾日,才多方確認正是其人。”

  趙政勾唇一笑。

  “原來如此……所以他師承荀子?難怪,初見時他侃侃而談,見解獨到,是個可用之材。若非他曾是呂不韋的人,寡人也不會將他閑置至今。”

  話至此處,梁兒垂眸,思忖片刻,複而抬眼問道:

  “大王覺得,何為君子?”

  趙政不假思索,破口而出:

  “學識豐富、胸懷大義者,是為君子。”

  梁兒緊接著說:

  “從廁鼠一事便可知,這李斯並無大義,故而他並非君子。他不過是想要求個名利罷了。這心思如此狹隘,是否可稱之為小人?”

  趙政沉寂片刻,緩緩點頭。

  “算是了。”

  梁兒雙眸微閃,言辭鑿鑿:

  “正所謂義感君子,利動小人。大王若想籠絡住李斯,便不要讓他一步登天,而是要一點點給他加官進爵,讓他始終有利可圖,他自會對大王盡心盡力。”

  趙政莞爾,雙瞳如黑曜石般閃現幽光。

  若能得李斯,這天下也就離他不遠了。

  第二日,趙政便迫不及待的召見了李斯。

  他們此番談了很久,主要聊的都是橫掃六合之策。

  梁兒守在一旁默默看著。

  李斯如今已有四十一歲。

  他面目恭敬,言行得體,舉手投足間,已經初有幾分為相的風范。

  再看趙政。

  金冠玄袍,肩背挺拔,劍眉鳳目,高鼻薄唇。

  言語間,亦有帝王之氣隱現。

  眼前這一君一臣,便是戰國末年政壇上的最佳組合。他二人也將在未來掌控七國命脈,翻雲覆雨,一統天下。

  三日後,李斯被拜為客卿,而官職卻依然還是長史。

  與此同時,有十幾謀士帶著大量珍寶錢財秘密自鹹陽而出,分別奔赴六國。

  他們的任務便是作為細作打入六國內部,離間各國君臣,將其逐漸瓦解蠶食,為往後秦國的兼並戰打下基礎。

  “大王,臣有一問。”

  李斯與趙政議事之後,他遲疑許久,終是決定問出來。

  “何事。”

  “李斯為長史多年,大王又是因何忽然想到要召見臣呢?”

  以李斯之智,自是知道趙政的顧慮。

  因此他才更是不解,大王將他閑置了多年,為何突然就信他了。

  趙政笑得雲淡風輕。

  “是有人給寡人講了一個有關廁鼠的故事……”

  李斯一震,又問:

  “敢問大王……此人是?……”

  趙政笑眼微眯。

  “當年月前花下,你見過她的。”

  望夷宮外,李斯蹙眉走在路上。

  廁鼠的故事他從未與任何人說起,那個梁兒……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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