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趙政每日都會不眠不休的折騰梁兒整晚,鬧得梁兒終日有醉生夢死之感,白天體力不支,經常要睡過了午時才爬得起來。
可趙政卻能做到一切如常,天沒亮就起床,處理政務一整天,到了晚上就繼續欺負她……
入夜,眼見著趙政又要壓過來,梁兒小臉一紅,終於忍不住問道:
“政……你都不用睡覺嗎?”
真不知為何,他已是不惑之年,體力為何還會這般好?……
趙政一雙幽深的鳳眸邪魅的望著梁兒,反問:
“怎麽?不喜歡?”
梁兒粉面桃腮,連忙道:
“沒……我……我就是……怕你太過勞累……”
誰知趙政不禁失笑:
“呵呵呵……那你多主動一點,我就不必那麽勞累了。”
“我……”
梁兒噎住。
對方可是趙政,是這世上最令她癡迷崇拜的男子。只要一對上那雙火熱的眸子,她就會情不自禁的害起羞來。
要她主動……她情何以堪啊?……
趙政早知她會是如此反應,笑眼微眯,俯身蹭了蹭她的鼻尖道:
“你若做不到,就乖乖從我。你說過的,要到我消氣為止。”
梁兒水眸圓瞠。
“你……還沒消氣?……”
已經過了幾天了,他這氣也消得太慢了吧……
耳際,趙政滿富磁性的聲音魅惑一般縈繞著:
“肝火太旺,怕是難消了……”
“……”
又是一夜雲朝雨暮、搓粉團朱。
第二日,梁兒揉了揉眼,拖著酥軟的身子下了床榻。
看窗外的光景,恐怕是又近午時了。
原定今日是要啟程離開彭城的,梁兒不想誤事,趕忙簡單收拾了下,就跑去正殿找趙政。
寂靜肅穆的正殿之中,趙政端坐在案前一動不動。
梁兒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坐下,舉眸看去,發現他竟是閉著眼的。
“政?”
梁兒輕喚了一聲。
趙政沒有反應。
“政?”
又喚了一聲,他還是沒有反應。
睡著了?
梁兒有些驚訝,坐著也能睡著的嗎?
她眨著一雙圓圓的杏眼,趴在趙政臉前瞧了又瞧。
長眉入鬢,雙眼如鳳,鼻若欒峰,唇似刀刻……
這般棱角分明,精若雕琢,真是一副耐看的面容啊……
雖已步入了中年,卻找不到幾條深陷的紋路,也看不出有太多的滄桑之感,隻讓人覺得越發韻道醇厚、成熟醉人……
政……我何其有幸能伴你一世?
失神間,梁兒已不自覺的合了眼眸,將自己的唇印上了趙政的唇。
忽然,一直強而有力的手臂攬住了梁兒的腰身。
梁兒一驚,倏的張開了眼,卻見趙政正雙眸炯炯的看著自己,哪有半分睡意?
“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襲我。”
“你是裝睡的?”
梁兒覺得自己上當了,滿心的委屈。
趙政一聲邪笑,戲謔道:
“是你太笨,自己送上了門。”
不待梁兒反應,熾熱的吻已然壓下,將她寸寸融化,無力自拔……
須臾,殿門開啟。
內侍一見到這般景象,便立馬退了回去,正欲再度將門關上,就聽趙政淡淡一語:
“都準備好了?”
他本能的抬眼看去,見趙政雖是已經停下了動作,卻仍然懷抱著梁兒未放。
他心一驚,連忙再次將眼垂下,躬身施禮道:
“回陛下,車馬都已備好,可以隨時啟程。”
“我們走吧。”
趙政拉著梁兒起身,正要走時,又俯身附在她的耳邊輕輕丟了一句:
“入了車輦再收拾你。”
梁兒周身一凜,快步跟在趙政身後,低著頭不敢抬起。
可這般的確是能掩得住緋紅的臉頰,卻怎樣也遮不到那羞紅的耳朵……
皇帝的隊伍向西南渡過了淮河,又途徑衡山和南郡。
在南郡之中,趙政乘船順湘江而下,來到了湘山腳下。
他金冠閃耀,步履穩健的走下船來,轉身喚道:
“博士趙嬰何在?”
爵位為五大夫的趙嬰已為花甲之年,正是博士官職,善通古今,能對眾多古籍倒背如流,可謂是一部行走的“百科全書”。
趙嬰也剛剛下船,聽到傳喚便疾步上前躬身應道:
“臣在。”
趙政淡色問去:
“這湘山可有什麽有名之處?”
“回陛下,湘山之中有一座湘山祠較為有名。”
趙政本就不信鬼神,一聽說這山上知名的僅僅是一座神祠,他心底便瞬間沒了興趣,但身為帝王,天神一事卻不可馬虎。
“湘山祠?供奉的是什麽神?”
趙政繼續問道。
趙嬰答得很是認真:
“相傳是堯的女兒,嫁於舜為妻。她死後被埋葬於此,成為湘江水神。附近的百姓為求風調雨順、免除水患,每年都要向湘山祠供奉大量祭品。”
趙政頷首,神色肅然。
“如此,朕也去祭拜一番吧。”
祭拜結束,趙政在祠中稍事休息,準備一會繼續上路去往武關,而後就可直達鹹陽了。
“政,我覺得,自那日在彭城尋鼎至今,你看趙大人的眼神一直不太對,是否是他做錯了什麽事?”
梁兒一邊為趙政按摩著肩背,一邊突然開口問道。
趙政眉間驟起。
“趙高?”
“嗯。”
梁兒點頭。
趙政一向待趙高不錯的,可這些日子他每每看向趙高,都好似看仇人一般。
仔細想想,這變化應是恰好從尋九鼎之時開始的。
那命趙高多次下河去尋那子虛烏有的九鼎,令其備受折磨,屬實反常。
梁兒總覺得,尋鼎之事不似表面那麽簡單,只是不知為何趙政就是不肯讓她知道。
“你就那般在意他?”
趙政勃然轉頭瞪向梁兒。
梁兒一怔。
她給趙政按摩,趙政本是背對著她的,故而她並不知道趙政動了氣,待到趙政回頭時,卻是為時已晚。
“我……”
還不及梁兒解釋,趙政就已起身甩袖走人。
梁兒急急追去,可趙政已入了眾多臣子之中,她無法與他私下說話,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啟稟陛下,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風,難以渡河,恐怕要在此地多耽擱一陣了。”
趙政心情本就極差,本想著快些離開此地換換心情,卻又不知怎得起了風,竟還走不了了。
他氣怒更甚,沉聲恨道:
“什麽湘江水神,才剛祭拜過就遇大風,毫不靈驗,要她何用?”
“呃這……”
眾臣未料到只是區區刮了個風,最多耽擱一兩個時辰而已,竟也會引得皇帝赫然大怒,皆面面相覷,不知當如何勸諫。
“廷尉李斯!”
趙政揚聲喚道。
“臣在。”
李斯連忙上前。
“朕命你即刻帶領此地三千服役的刑犯,把湘山之上的樹木全部砍掉,一棵不留!”
聞此令,李斯與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震。
將整個山上的樹都砍光,這……
“你沒聽見嗎?”
趙政看李斯沒有立即回話,側頭睨瞪了過去。
李斯一驚。
見趙政面色怫然,目似劍光,他不敢反駁,怵然躬身,應“諾”退去。
湘山的土地是紅土,梁兒站在山下,眼見著幾千刑犯衝入山中亂砍濫伐,原本的蔥鬱被一片片赭紅所替,她的手心冷汗直冒。
她怎會想到,趙政這壇千年老陳醋的勁兒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硬是將一座好好的湘山毀作了如此慘狀……
她不忍再看下去,趁人不注意時,鼓足了勇氣貼近趙政身後輕拽了一下他的袖角。
可趙政面色似鐵,並不理會她的懇求。
梁兒心中一緊,索性又近前半步,直接拉了他手,以二人的身子遮擋著,背著臣子們,偷偷在他的手心劃出了幾個字:
“我心無他,非你不能。”
趙政垂眸,面色稍緩,終是耐不住梁兒頻頻扯他袖角時那令他心癢的感覺,轉身帶她走入車輦之中。
“別以為你說了句好聽的,我就能原諒你。若非你總關注於他,他又怎會為你私藏木樨?”
趙政一臉怨念的嗔著。
“木樨?”
梁兒驚愕。
難道趙政這麽生氣,就是因為發現了她贈了趙高一枝花?
趙政一聲輕哼,扭頭看向別處,黑著臉怨懟道:
“在彭城之時,他袖中有木樨乾花掉出,我便立即明了了他的心思。我不過就是讓他泡在冷水之中清醒清醒罷了,沒將他處死已是莫大的恩賜。”
梁兒一聽,暗自腹誹:
趙高一個大男人沒事做什麽乾花?
還有趙政,乾花而已,至於要將趙高處死嗎?
男人的心怎麽竟比女人還難琢磨。
一枝花罷了,怎得就惹出了這麽大的亂子?
她滿面無辜,蹙了眉頭低低念著:
“那日為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我才隨手贈了一枝木樨給他,卻不想他竟製成了乾花留著……”
哪知她話音還沒落,趙政就猛的回頭看她,原本狹長的鳳眸被瞪得滾圓。
“什麽?那木樨竟是你贈給他的?你!……你可知木樨有何意?”
趙政本以為,是趙高看到梁兒采了木樨,他想為給自己尋個念想,就也去采了幾枝來。
卻不料竟是梁兒親自贈他的!
看著趙政驚怒的模樣,梁兒一臉懵怔,期期艾艾道:
“不是……‘前程似錦‘嗎?”
趙政氣得再也坐不下去,倏的起身喝道:
“真是個蠢女人!”
梁兒見他那般氣怒,忙也起身走至他跟前,一臉無知狀。
“我……我贈給趙高之時就是這麽跟他說的啊……難道木樨還有其他意義?”
趙政緊抿了唇,那四個字他當真不想說,可是卻又不能不說。
“永伴佳人……”
他氣得咬牙。
花的含義何其多,這蠢丫頭竟未做了解就隨手贈人,當真是蠢到了極致!
梁兒一聽趙政說出這樣駭人的四個字來,頓覺五雷轟頂。
她怎可與趙高有瓜葛?這誤會可真是過火了……
“我……政……我當真不知木樨還有這層意思……我……我這就去與他說明白……”
她心中焦急, 抬腳就要出去找趙高,卻轉瞬被趙政自身後鉗入了他的懷中。
“別去!……你以為他對你念想是你贈他木樨之後才有的嗎?你既已與他說了你贈木樨之意,他便不會誤解你對他有情,恐怕那‘永伴佳人'之意不過是他自己的執念罷了。你與他瓜葛越多,他對你便越難忘卻。所以,聽我的,無論何事,都別再看他,別再找他……你可懂了?”
趙政的聲音響徹梁兒的耳際,似嬌寵又似不安,似妒恨又似歎息……
“嗯……”
梁兒心中五味雜陳,深陷於他廣闊的胸膛,被包裹在無盡的溫暖之中,乖順的應著。
“陛下,風停了。”
車外響起內侍的聲音。
趙政將梁兒松了松,揚聲令道:
“不必再砍樹了,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