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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寢殿之中燭火闌珊。網值得您收藏。。
帷帳之內,半披著一件薄錦玄衫的趙政正醉心逗弄著懷中的梁兒風花雪月,但聽門外突然有內侍來報:
“陛下,極廟司星蔡敬午急奏。”
司星是極廟之中官職最高之人。
他寧可打擾皇帝休息,也要半夜親自跑來通報,這所報之事則定是一件極大的事。
不過,趙政的思想進步得甚至不似古人,對這些天官之言,他向來沒有依賴、只有利用。
故而他此刻停下了動作,卻並未起身,更未開門,隻淡聲令道:
“說。”
隔著殿門,只聽蔡敬午語氣略急,言簡意賅,大聲道:
“啟稟陛下,西方天穹出現了‘熒惑守心‘之象!”
聞言,趙政與梁兒身形皆是一頓。
“熒惑”指的就是火星,因它赤紅明亮又讓人捉摸不定而得此名。在古代它就象征著戰爭和死亡,亦被人稱之為妖星;
而“心”就是二十八宿中的“心宿”,也就是現代天文學之中天蠍座裡最主要的三顆亮星。
對皇權而言,那三顆星中間最亮的那顆紅星就代表帝王,旁邊兩顆藍星一顆代表太子,一顆代表庶子。
當“熒惑”之星運行到這三顆星附近時,便會呈現兩顆耀眼的紅色亮星並立之勢,這種現象常常會持續幾個月之久,就被稱作“熒惑守心”。
這本是一種較為罕見的自然天象,但古人認為,它的出現就意味著天子將要失位或者薨世。
故而幾千年來,“熒惑守心”都是所有帝王最為忌諱的天象。
趙政倏的爬起身來,連衣衫都顧不得整理,就大步走向窗邊,一把將窗推開,微蹙著眉舉頭望向西邊那一方墨穹。
忽有涼風習習而入,掀起了他披散的墨發。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梁兒擔心他著涼,連忙隨意斂了斂自己的衣襟,拎起一件厚實的深衣便跑過去給他披上。
然而趙政顯然已無心於此,微凜著神色問向蔡敬午:
“極廟眼下可有對策?”
蔡敬午答道:
“回陛下,‘熒惑守心‘依其出現的時日長短,為凶為禍的程度不同,佔卜之法亦各有不同。此天象目前剛剛出現,還需再多觀測些日子,待其穩定之後才能更為準確的佔出破解之策。”
“知道了,退下吧。”
趙政的語氣依舊很淡。
“諾。”
一語過後,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直至再無動靜。
大敞著的窗前,趙政巍然而立,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目不轉睛的看著西方那兩顆並行而現,熒熒似火、爭亮鬥豔的赤星。
夏無且說他的命將會止於明年,而今天邊便現出了“熒惑守心”,這般巧合雖有些令人寒心,但或許……也剛好可以為他所用……
“不要過於憂心了,雖然人們時常迷信於此,可其實那不過就是幾顆星罷了,又怎主宰得了人世間的將來之事?”
梁兒素手輕輕挽了他的手臂,揚起面來柔婉相勸。
可這些話不止是說給趙政聽的,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這天象就仿佛是在提醒她趙政已經活不久了。此刻,她便尤為恐懼把趙政的將死與天命聯想在一起。
人終有一死,“熒惑守心”的出現只是偶然,並不是天要亡他……
定不是的……
這時,梁兒挽著趙政的手不由自主的僵了僵,趙政稍滯,複而斂下頭來抿唇淺笑:
“你雖然是在勸我,可我怎麽覺得,你好似比我還憂慮?”
梁兒微怔,略顯訕色。
果然任她如何掩飾,她的情緒還是瞞不過趙政。
趙政定神望她片許,眼底便有溫情浮現,雙手拽起衣襟將她裹進胸前的深衣之中,柔聲嗔怪:
“我方才一時心切,隻注意觀星,都沒留意到你。你這小糊塗,怎得給我披上了衣衫,自己卻不知多穿一些?”
梁兒被他收得暖暖的,借機又向他的懷裡使勁兒鑽了鑽,以此來撫慰自己害怕失去他的心思。
悠悠的,頭頂傳來趙政安撫的話語:
“你放心,幾百年前,宋景公在位四十八年,天邊曾兩次出現‘熒惑守心‘,他不是也都沒事嗎?那些天命之說本就是不可信的,我並非憂心於此,我擔心的是我阻止不了百姓對這些深信不疑。在極廟例行佔卜出解決之法以前,此事唯恐會使得民心難安。”
聽他這般說,梁兒微微抬頭,靈秀的眸子在月光下幽幽而動,極是憐人,細語婉婉道:
“方才那蔡敬午已說,需待此天象穩定了才可決定啟用何種佔卜之法。在此之前,你擔憂也是無用,倒不如釋然一些,盡享當下。”
這一句,她仍有說予自己之意。
既然改變不了結局,那便及時行樂,盡情享受眼前的時光。
能多開心一日,便能多一日美好的回憶,總好過自哀自憐,鬱鬱而終。
而此時的趙政邪魅一笑,將這句話理解出了別的意思。
“盡享當下……那便是享用於你……”
他呢喃軟語,緊收了手臂,埋下頭去,把藏於深衣之中的小人兒一遍又一遍的牢牢極寵在懷中……
梁兒……幾個月後,我欲借極廟佔卜的結果,逐步令你遠離鹹陽,遠離皇室,遠離我……
不知以後,你可會怪我?……
“哈哈哈哈……‘熒惑守心‘!‘熒惑守心‘呐!哈哈哈哈哈!……”
數千裡之外, 一處荒無人煙的林邊,兩個身披黑袍的男子正仰面觀星,不由得心情大好,齊齊大笑出聲。
在他們身後,又有另一個黑衣男子負手於背,緩步上前。
碩大的玄色布帽下,他徐徐勾起唇角,冷冷笑道:
“看來,連天都不再助那暴君了,那我等就順應天意,送他一份大禮。”
聞言,兩人一同轉眸看他,眼中顯出興奮之色,迫不可耐的問道:
“恩公打算如何?”
那人舉目望天,眸光停駐在遙遠的西方、那在火紅妖異的“熒惑”之星的逼近下,苦苦死撐著的心宿赤星上。
他薄唇微斂,笑得分外鬼魅,森幽道:
“自然是他越忌諱什麽,我們便越送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