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晚,梁兒正在為趙政脫衣。
她若有所思,手中動作漸緩,口中低聲喚著:
“政……”
“嗯?”
趙政低頭看她。
她撇了撇嘴角,微怨道:
“那個……你昨晚……打了個岔含混過去,最後也沒告訴我你打算如何'打草驚蛇'……”
趙政失笑,也抬起手為她解起襟帶來,順便看似隨意的回道:
“我才沒想含混過去,分明是你平日吃得太少,那麽快就累倒了,拱在我懷裡睡得像隻小豬,怎麽也喚不醒,還如何與你說?”
聽他如此小瞧自己,梁兒的眼眸瞬間睜得滾圓,羞憤得直跳腳。
“我……你……!你到底還說不說?”
趙政大笑:
“哈哈哈哈……說,說!家有悍婦,我豈敢不說?”
“你!……”
梁兒氣得一張小臉憋的粉紅,對著他的胸口揮起了粉拳。
趙政更是笑得歡欣,一把捉了她胡亂捶打的小手,傾身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尖,寵溺的哄道:
“哈哈……好了,你乖乖的,我就說給你聽。”
梁兒瞬間呈現一副乖順狀,由著他微笑著將她脫得只剩一件薄薄的裡衣,拉上了床榻。
趙政側臥在榻上,把梁兒好好的安頓在自己的臂彎之中,然後微正了面色,徐徐道來:
“李斯身負大才,我自是不會將他貶官,更加不會棄他。故而我的做法不可直接針對於他,不能讓他失了面子,影響他日後在百官之中的左相之威;但我也不能做得太過隱晦,得讓大多數人都看得懂我的意思。如此,李斯才能知進退,百官也會紛紛徹悟,回想起誰才是他們真正應該臣服之人。至於具體當如何做……”
他微頓,涼薄的唇角高高勾起:
“我在極廟之中養的那些方士閑置了許久,也是時候再拿出來用用了。”
梁兒聽得全神貫注,輕聲問道:
“他們……是'草'?”
趙政搖了搖頭。
“攻伐匈奴之時我已用過他們多次,他們知道我太多秘密。以求仙之名擴充疆土,此事若是流出,我便會被看做是欺世惑民的皇帝,為此,我確實不能將他們留得太久。不過,此番應對李斯,他們卻只能算是個'引',而'草',另有他人……”
見他那雙狹長的鳳眸之中已有殺意隱現,梁兒不禁暗自繃緊了神經,好奇道:
“是誰?”
趙政轉眸望她,眼中陰寒一掃不見,輕輕一笑,柔聲道:
“我已安排妥當,自明日起逐步施行,你看戲便好。”
梁兒的臉霎時皺得像個包子,噘嘴嗔道:
“鬧了半天,你還是沒說。”
趙政被她可愛的模樣逗得直笑:
“呵呵……我不是已經提示了你幾句?是你自己笨,沒猜出來。”
“那幾句根本未及關鍵,我要怎麽猜?不然你再多提示幾句看看!”
梁兒激動得趴起身來,雙眼發亮,滿心期待著趙政的後話。
孰料他竟露出一副百無聊賴之感,上身一松,躺倒在了枕頭上,懶懶道:
“提示多了就無趣了。”
他越是這般,梁兒就越是好奇,爬到他的臂上死纏:
“求你了,再說幾句吧!”
“不說。”
趙政口風極緊。
“說說嘛!”
梁兒笑嘻嘻的求道。
“不說。”
“政……”
她又扮起了可憐。
“不說……”
“……”
梁兒求了趙政一夜未果。
第二日,她滿懷怨念的在趙政的安排下開始“看戲”。
晨議之後,盧生代表極廟的方士們來了昭陽殿奏請。
當著眾多尚書卒吏的面,他滔滔不絕說了許久。
大意是:
他們原本奉命為皇帝尋找仙人與仙藥,卻好似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阻隔了一般,始終未能找到。
其實仙人厭惡惡鬼,也不喜聚集太多人的地方。
故而他們覺得,皇帝要經常出行、四處走動,不給惡鬼停留糾纏的機會。只有避開了惡鬼,仙人才更容易靠近。
而皇帝所在之處也不可讓外人知道,甚至包括臣子們也不行,因為如果皇帝身邊的人氣過重,仙人就會回避。
皇帝現在需要治理天下,還無法做到清淨恬淡,很難成仙。但可以嘗試著隱匿行跡,不讓人知道皇帝的行蹤和落腳之處,如此,先尋到仙人、服下不老不死之藥,成為入水不會沾濕、入火不會燒傷、能夠乘雲駕霧、壽命與天地共長的真人之後,再慢慢修煉升仙即可。
盧生所言簡直就像戲本子一樣天馬行空,而趙政的回話也同樣精彩如戲。
他負手仰面,滿面豔羨,煞有介事道:
“我真羨慕那些神仙和真人,不如從此,我就叫自己'真人',不再稱'朕'了。”
聞言,梁兒險些憋不住笑出聲來,好在她及時將頭低下,才不至於被殿中那正在記錄皇帝言行的幾十位尚書卒吏發現。
直至趙政再次開口,梁兒才重新收斂好情緒抬頭。
“自今日起,將鹹陽四周二百裡內的二百七十座宮殿全部用天橋和甬道連接起來。各宮的帷帳、鍾鼓全部按照所登記的位置不得移動。后宮夫人美人等,無事也不可隨意外出走動。此後眾臣子隻集中在鹹陽宮中接收皇令。朕所在之處,倘若有人膽敢泄露,罪當死。”
誰知這話音一落,梁兒又不禁低了頭去,雙肩微顫。
事情一畢,趙政便立即將人都遣了出去,走到梁兒身邊,嫌隙的斜眼瞪她:
“演戲而已,怎就將你笑成了這般?”
梁兒狠狠憋笑,正身一禮,“誠心”提醒:
“陛下,您方才下令之時,忘了稱自己'真人'。”
趙政面上微僵, 唇角一抽,咬牙道:
“臭丫頭,竟敢嘲笑我。看本'真人'如何罰你!”
梁兒小臉一驚,剛想要逃,就被趙政捉在身下,毫不留情的瘙起癢來。
“啊!……哈哈哈……陛下……梁兒知錯……陛下饒命!……啊!……政!……哈哈哈哈哈……”
她哭笑不得,連連求饒。
大殿之內,一片歡快的嬉鬧之聲久久不散。
看著懷裡的人兒癢得扭來扭去,笑得眼淚橫流,趙政亦是展顏不已。
只不過在他心底深處,那份擔憂卻仍是隱隱難消。
梁兒……沒有提早告訴你那“草”是誰,是因為我想讓你少幾日憂愁、多幾日歡樂。
只希望在這場戲收尾之時,不會令你太過傷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