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兒在膳房剛剛備齊熬漿的材料,忽然想起裝面糊的碗還在趙政的案上,可又沒見有人將其送來,便心想許是趙政太忙,也將那碗給忘了。
可是她調的面糊若是放得太久了就會乾掉,豈不浪費了她的一番心思?
她這般想著,就決定回去將碗取來。
面膜這麽好的東西,趙政不肯敷,那她便自己敷。
昭陽殿前,梁兒推門而入,可瞬間便傻了眼。
趙政面上已經塗了厚厚的一層面糊,見她入內,便慌亂的扔掉手裡的竹簡轉過了身去,嘴裡還不忘逞強威脅:
“你若敢笑,我便百倍罰你!”
梁兒目瞪口呆。
她為趙政準備面膜,只是想讓他放松一下,卻還真未曾想象過,堂堂秦始皇,一邊敷著面膜,一邊批著奏章,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噗……哈哈哈哈哈……”
她終是沒能憋住,大笑不止。
皇位之上,趙政氣得雙肩微顫。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丟了顏面,他怎還能忍?
他倏的起身,大步走至梁兒身前。
梁兒見他憤憤而來,便立即將笑硬收了回去。
只是敷了面膜的趙政實在好笑,她一張小嘴緊緊繃著,憋笑憋得很是難受,只是瞬間就已經將整張小臉漲得通紅。
趙政氣得咬牙。
“臭丫頭!說了不準笑我!”
梁兒擔心自己一張嘴就會再也收不住,隻得憋紅著臉瘋狂搖頭,意思是在說:
我沒笑啊!你看,我沒笑!真沒笑!
見到她那一副滑稽的表情,趙政更是氣結,直接捧了她的小臉,用力將自己臉上的面糊蹭在了她的臉上。
“啊!好粘!……”
梁兒掙扎著跑開,那笑便止不下了。
“哈哈哈哈……”
她難得笑得那般開懷,引得趙政也不禁消了氣,勾起唇角同她一起追鬧了起來。
昭陽殿的殿門外,扶蘇剛剛想要奏請覲見,就聽得殿內傳出了串串男女的嬉笑之聲。
內侍一禮,遲疑道:
“呃……敢問公子所奏是否是急事?如果不是很急……”
他話隻說了一半。
但凡陛下身邊之人,都知道以陛下的性子,是極少這般玩鬧的。此刻之歡,實屬難得,若非急事,實在是不好打擾的。
“這……”
扶蘇面上有些複雜,俊眉微蹙。
門的另一邊,殿中歡鬧的二人已經跑到了靠近門口之處。
趙政一把將梁兒捉入懷中,還要再向她的臉上蹭去面糊。
梁兒花著小臉笑得花枝亂顫,禁閉著眼睛掙扎,卻不料不小心撞到了趙政的傷處。
“啊……”
趙政一聲悶哼。
梁兒大駭,連忙急道:
“政!……很疼嗎?……對不起……我……”
門外的扶蘇和內侍也是大驚,不知裡面出了何事,皆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
趙政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梁兒隻這一瞬就急得快要哭了,他邪魅一笑,攬過她的纖腰勾起她的下巴,輕聲道:
“騙你的……”
梁兒傻傻怔住,淚光還在眼眶裡一閃一閃的,就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趙政深深吻住,越纏越深……
二人的唇齒相纏之音飄然傳出,門外,扶蘇心中巨震。
他雖清楚梁兒與父皇的關系,卻也從未這般直接感受過他二人之間的糾纏,更是不曾想象過他們兩人男女相歡的場景。
扶蘇臉色滲白,神情凝滯,不自覺的退後。
內侍也覺得此時氣氛仿佛有些尷尬,見扶蘇似是要走,便趕忙躬身相送。
再抬頭時,扶蘇果然已經走遠。
“梁兒,許久沒碰你的身子,我想要你了。”
趙政吻了許久,終於舍得將她的唇放開,卻又忽然跳出了這樣的一句。
梁兒立即搖頭。
“不可,你的傷還未愈,不能大動。”
聞言,趙政的薄唇揚起惑人的弧度,斂頭湊至梁兒耳邊,氣音道:
“我的確不能大動,但是你能啊……”
“你……不忙了嗎?”
梁兒在他的懷裡嘀嘀的,兩隻小手無意識的擺弄著他的襟口。
趙政唇角一勾,調笑道:
“自然是忙的。但以你的體力又能耽誤我幾時?還是說……你不服氣,想要試上一試究竟能否使我延誤國事?”
梁兒即刻紅了臉,輕咬了唇,低下頭去不敢再與趙政對視,就這般乖順的被他邪笑著拉著小手牽去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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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若有所失的出了宮門,便坐上馬車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他冠禮之後就攜著妻兒遷至了宮外居住。
至今已有兩年。
百姓對他甚為尊崇。
人人皆道大秦長公子仁德儒雅、親厚愛民。
雖然他總是百般推辭,可仍有許多人跑來為他獻些自家產出的果蔬肉魚,致使他的長公子府終日門庭若市、熙熙攘攘。
扶蘇的車馬在府門前停下。
見到了扶蘇本人,百姓們激動萬分,拿著手裡的各種物品一擁而上,爭相道:
“長公子殿下,這是草民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吧!”
“長公子殿下,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殿下收下吧!……”
“長公子殿下……”
“殿下……”
“殿下……”
“各位的好意扶蘇心領了,但作為大秦的長公子,我真的不能收你們分毫……”
扶蘇淡笑著,可話還未說完,余光瞥見遠處轉角的一個身影時,他忽然滯住。
那個婦人又來了?
自從他搬來此處,就經常會見到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
兩年來,那婦人總是遠遠看著他,卻從不靠近。
當他視線與她相撞時,她又會掉頭就跑。
眼下,她又跑了。
不知這婦人是否也如尋常百姓般只是崇拜於他長公子之名,卻羞於啟齒;
抑或……別有他意……
婦人兩鬢斑白,身著暗紅色細麻布衣,幾步一回頭的跑入了一個巷子裡的小宅子中。
“又去偷看長公子了?”
婦人嚇了一跳,只見屋內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正冷眼看向她。
她正了正身,目光有些躲閃,含混道:
“長公子殿下受萬民愛戴,卻對自己母親的死一無所知,每日待在殺母仇人身邊,我……”
男子負手緩步走至她的身邊。
“我知道你急於替你的主人報仇,我又何嘗不是想為我的主人報仇?但時候未到,做再多也是徒勞。何況你我已等了二十多年,也不差再多等些時日了。”
“究竟還要等到何時?”
婦人有些急了。
男子勾唇,眸中寒光隱現。
“快了……那暴君心狠手辣,最喜歡在人最得意之時將其狠狠摔下,我們就讓他也好好體驗一下那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