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走近,皇帝越是感覺這位應該是鳳凰軍女帥的人,真的是眼熟。
熟悉到了那種仿佛名字已經到了嘴邊,呼之欲出的地步。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不起來那是誰?
那種熟悉感是因何而來?
他是一頭露水。
他一臉的狐疑,上下打量著她。
這臉型,這眼睛,還有剛才有些熟悉的嗓音,是誰啊?
拍拍一下自己的腦門,還是想不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竟然到了認不出曾經故人的地步。
走進近前,他說:“你是誰?”
看到他靠近的時候,女帥身邊的侍從都帶著幾分警惕的神情看著皇帝,甚至有人已經手按在劍把手上。
在他們心裡,皇帝就是一個大惡人。
要是一有異動,就準備出劍。
也有人把手放在火槍的槍把上的。
看到這一幕,皇帝看來一眼余穎,這個人竟然是得到手下人真正的愛戴。
余穎揮揮手,示意她的侍衛們不要太緊張。
然後,她輕輕道:“陛下,一別二十余年,你已經是垂垂老矣,如今,竟然認不出我了嗎?”
“真的是老了。”
說完這句話,她垂下眼簾,跟著抬起,嘴角帶著一個神秘的笑容。
往前走了幾步,余穎說:“我姓廖!”
“姓廖?”皇帝重複了一遍,現在他談廖色變。
他把目光在余穎的臉上,又停留了下來。
那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瞳孔猛然一縮,他猛地想起來熟悉的那張臉是誰?
是那個放火燒掉坤寧宮的人。
連聲音都是極其相似的,皇帝猛地想起來。
可她,不是死了嗎?
那一次著火後,坤寧宮裡基本是全部燒成灰灰。
還剩下一點點骨頭渣滓。
他親手拿著錘子把她剩下的骨頭,砸成碎末。
為此他還做了一次噩夢。
夢見板著臉的先帝。
也夢見默不吱聲的廖家人。
雖然,他們並不沒有說話,但更加嚇人。
在深夜裡驚醒後,皇帝就一晚沒有睡,甚至連著好幾天只能是把自己喝醉,才算是睡著。
皇帝還專門請人誦經,隨身帶著平安符。
好在經過這麽一折騰,他終於可以一夜無夢。
過了一段時間,那個有先帝和廖家人的夢才漸漸忘卻。
可是,在這個青天白日裡,竟然看到那一張臉,他有些迷糊。
看著身穿這鎧甲的女子,此刻的他第一個念頭是:我又在做夢吧?
但,陽光下照耀下場景太過真實,甚至擰一把自己,都說明這是真的。
而不是做夢。
那麽,他心裡第二個念頭是:難道真的是有鬼?
不可能,鬼怎麽能夠組織起來戰無不勝的鳳凰軍?
鬼需要穿鎧甲?
只要動動腦子也知道,這絕對不可能。
所以,她沒有死,采用金蟬脫殼方法逃脫掉。
果然,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就是她留給自己的,示意她會卷土重來的。
哈哈哈!皇帝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他擦擦笑出來的眼淚,說:“果然是你!”
另外,皇帝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鳳凰軍和西北廖家是一家人,怪不得打不起來。
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放松他的警惕心,這個女人竟然這麽狡猾。
這麽看來,廖家果然是有異心。
皇帝此刻有些氣息不穩,身體是搖搖欲墜,他的內侍倒是很有眼色,趕緊送上椅子,他坐下。
他看著余穎說:“廖家是早有異心,不然你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打進來?”
此刻的他,氣色灰白,聲音也很低弱。
余穎微微搖頭,說道:“廖家要是早有異心,早就應該趁著人多的時候出手。”
“何必等到只剩下一個周歲的孩童,才出手。”
“這一切,都是你逼得。”
這幾句話一出口,讓皇帝有些無法反駁。
“再搬一個椅子來,免得朕還要仰著頭說話。”他氣喘咻咻地說。
又有內侍又去搬椅子。
余穎沒有吱聲,看著這個皇帝,已經沒有多長時間。
兩個人一站一坐的場景,看上去有種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硬搭在一處的感覺:一個是生機勃勃,一個是帶著點死氣。
在旁人看來,絕對看不出兩個人的年紀相仿。
他們兩個人現在的容貌上,差別很大,簡直就是差著輩分的樣子。
一直旁觀的其他人是很有好奇心的,他們大都是年輕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家元帥會認識皇帝。
而,余穎示意自己身邊的人離開一段距離。
因為有些話,現在還是知道的人少點。
等著坐穩江山,再說不遲。
至於皇帝身邊的人,願意聽,那就聽著就是。
反正他們這些內侍,將來也不能離開太遠,以預防某些有心的挑撥和利用。
皇帝自然也看出來,這位很多年不見的故人比他年輕很多,甚至臉上的皺紋都很少,看上去才三十余歲。
這讓他是有些嫉妒的。
一看就是很健康。
怎麽會這樣?
當初的她在一入宮時,身體是不錯的。
但在後來,身體漸漸不如開始。
等到廖家出事,她已經是活不多久的樣子。
結果,二十多年不見。
明明要死的,活得超好。
而他這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倒是活不下去。
呵呵!
現在的他,才發現他身邊的女人一個個都想著升天。
剛才的張後就是,竟然說是要休夫。
還有眼前這位,也是一樣。
她們兩個人,還真的都是膽大包天。
他是什麽運氣?
遇到的兩個妻子,都是離經叛道的女人。
沒有一點點以夫為天的自覺性,有的是對夫君的背叛和打擊。
但,此刻的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對她們做什麽懲罰。
一個已經離開皇宮,只怕會投奔兒子女兒。
等等。
那一雙兒女會不會就在鳳凰軍的地盤上?
那麽,張後為什麽這麽做就可以理解。
為了兒女。
只是,她是怎麽知道的?
一定是她。
皇帝恍然大悟,這人很會算計人心,這一點上他不如她。
上天負我!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給自己弄了個這樣的對手。
再看看身姿挺拔的余穎,整個人就像是個年輕人。
有些不想再看。
好在他剛才看見張後也真的老了,不然他都以為自己早衰。
可眼前的妖精,活得很好,很年輕。
他在心裡腹誹著:這些年她在外面呼風喚雨,處處給大鴻朝找事,自然是活得很自在,那麽活得很年輕是很正常的。
這時候,內侍已經搬來了一張椅子。
“坐!朕不想仰著頭和人說話。”
“那麽,還要多謝你。”余穎淡淡地說。
“你剛才說,廖家沒有異心,朕可不是這樣認為的。”皇帝說。
到了現在,他還是認為廖家有異心,不如怎麽會有一個廖家人藏在暗處?
沒有暗中人幫忙,這位皇后怎麽可能跑到外面去?
那麽,沒有了她的出手,只怕大鴻朝還走不到這一步。
就見余穎看了皇帝一眼,似笑非笑。
輕輕說:“你那是疑鄰盜斧,所以看廖家做什麽都是有異心。”
她的語氣很是平靜,並沒有什麽著急的樣子。
“廖家根本就沒有想過造反,但你就是不放過廖家,想要廖家斷子絕孫,那麽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話絕對是真的,因為廖家已經是到了絕境。
沒有余穎的到來,鐵定是死絕。
“好好好,算你說的對,但廖家後來不也是起來造反?”
“那又怎麽樣?不造反,能活下去嗎?”
“當年的江陰王想要把我們當肥豬宰了,那麽我自然會起來反抗。”
這時候的余穎是絕口不提,她早就感覺天下會大亂,早早做好了準備,準備逐鹿天下。
“江陰王?我記得他後來被你們鳳凰軍抓住,不知道還活著吧?”皇帝問道。
對於江陰王的死活,他並不在意,甚至巴不得他早死。
今天問,就是好奇。
這個皇叔當初的時候,也是想要造反。
結果沒有想到的是,他被鳳凰軍的人抓住。
“我還真的不知道,他是否活著?不過,我知道的是,他就是活著,也過得不好。”余穎淡淡地說。
“嗷,你是怎麽整治他的?”
皇帝來了幾分興致,想要看看余穎的手段。
“我命人好好招待他一番,不然怎麽會對得起他做過的事情。”余穎很是平淡地說。
對於怎麽招待江陰王,她是出了一個主意。
余穎並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說:“當年,你故意整廖家,江陰王落井下石。給邊軍送去霉變的糧食,就是另類的通敵賣國,讓士兵們沒有力氣和異族人打仗。”
被余穎提到這個,皇帝摸摸自己的鼻子,臉上有些羞臊。
現在被人提這件事,就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臉。
“這件事朕不知道。”
這件事初期皇帝他是不知道的。
但知道後,也沒有做什麽處理,就這樣讓江陰王過去。
在他看來,不過怎麽樣,江陰王也是幫了一下他的忙,挫了廖家的鋒芒。
讓廖家成丁的男人,全部掛掉。
“呵!”
余穎對皇帝的心思很了然,在很多時候,皇帝和他的臣子是相互掩護對方的出手。
他們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余穎才會想著起兵造反,搶奪了他們最在意的東西——權力。
而皇帝也是經歷過帝王教育的人,自然感覺出來,這個女人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飛快地成長起來。
她的變化很大,當年要是他不除了廖家,只怕也不是安分的。
那麽,現在的皇帝唯一後悔的是:當初就沒有直接殺了她,而只是封宮。
可惜,說這個太晚。
另外,他還是想著知道江陰王的遭遇。
於是追問道:“你把江陰王怎麽了?”
“嗯,我讓人天天隻給他吃霉變的東西。”余穎淡淡地說,
“當年,他這麽乾,讓很多士兵無力作戰。”
“現在的他也該嘗嘗霉變食物的滋味,讓他長長記性,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吃。”
皇帝聽了之後,隱隱高興。
當年的中宗在繼位時,曾被發誓不動自己的兄弟。
所以,搞得皇帝也對叔伯都要多有忍讓,結果一個個都是混蛋。
遇到余穎後,才吃癟。
聽說尊貴的王爺被強製吃霉變的東西,皇帝一點也不感到不自在,甚至有些高興。
看著余穎,再看看這個紫禁城,他有些無力。
這一刻的他想:如果能夠重來的話,他會換個活法。
可惜說什麽都晚了,對面的人已經是很陌生。
雖然是夫妻,但他們之間的確是陌生的很。
他發現,自己對女人並沒有什麽了解。
不單單是對她,就是對其他女人他也不了解。
皇帝現在明白一些事情,除了前後兩任皇后先後背叛了他,只怕其他的妃子也沒有和他一條心。
張後在他走後,這麽快就控制住紫禁城。
是沒有妃子來阻止,她的行動。
也許,他想著以身殉國。
而,其他人包括他的兒孫們,都想著活下去。
好累,真的好累,她們就沒有一個人會憐惜一下自己。
“你還有什麽想要知道的?”余穎問。
她看著一臉頹色的皇帝,看得出來,他的生命之火已經是快要熄滅。
看在他是一個將要死的人,她就大發慈悲地問了他一下。
“為什麽你們都背叛了我?”皇帝問道。
“背叛?”
“是的,你們,包括你在內,都是我的人,卻都是一個個背叛了我。”
“因為好死不如賴活著,螻蟻尚且偷生,你自己想要死,為什麽要這麽多人陪葬?”余穎問。
看著皇帝,余穎沒有生氣。
這一次宮中妃嬪是集體背叛,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們不想死。
只怕是皇帝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不願意和他一起死。
“你想要我們死,那麽想要活的人,自然要反抗。”余穎淡淡地說。
她想起來一件事,看著皇帝說。
“當年的時候,你被人販子抓住後,人販子到了後來想要弄死你,你還拚命反抗。 ”
“要按你的邏輯,人販子要你死,你就應該興高采烈的去死才對。”
余穎這句話一出口,皇帝的臉是變得更加難看。
當年的他人小體弱,帶著的人也不給力,結果被人販子弄走。
後來廖家人查出來,追蹤下來。
兩者對峙的時候,人販子已經發現大事不妙,想要拿他做人質,然後逃跑。
結果,廖家人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死活,直接就射中人販子的腳。
一看自己逃不掉的人販子,就想著掐死他。
他自然要反抗,想要活。
而廖家人這時候衝上來,把他解救出來。
只是從此,廖家人在他心裡就留下一個不忠的印象。
“你住嘴,廖家就一直是個不忠不義的家族,可惜的是朕那時候太小,不然那時候就應該是讓廖家滿門抄斬。”
“呵呵!”余穎只是冷笑了一聲。
然後她說:“那麽,當初廖家人就應該不救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倒是少了一個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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