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想了想，說:“好像話少了，晚上睡不太好，而且，有些怕生人。特別是……男性。”還有一句話他沒說，最近沈晨曦特別黏他，一會看不到就不行，基本上隨時都要在他懷裡……

不過，沈鬱才不覺得這是“問題”呢。

“唔……”嚴老師應了一聲，沈鬱回頭，果然看到沈晨曦可憐巴巴的瞅著他，那小眼神明擺擺的在說，你怎麽還不過來啊……

沈鬱趕緊跟嚴老師抱歉了一句，回到了病床邊。

嚴老師眯著眼睛，看著哥哥在床邊一坐下，妹妹就飛快地縮到他懷裡，擰著他的羊毛衫小聲嘀咕著什麽。

哥哥兩隻手都擁住了她，似乎把妹妹護在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裡。

不對啊……

嚴老師皺了皺眉。

——

“嗯，是PTSD①.”嚴老師和沈鬱站在醫生辦公室裡，看著李醫生手裡拿著報告，很嚴肅的推了推眼鏡。“還好，很輕微，且為急性，無需服藥，可以觀察或進行一次到兩次心理治療。”

嚴老師松了口氣。

“P……什麽D?這是什麽病?！”沈鬱緊張的問。

“急性輕度創後應激障礙，”醫生解釋道:“就是遭遇重大壓力後，一個人心理狀態產生失調的後遺症。”

他的小太陽……沈鬱閉了閉眼睛，歎出一口氣。

沈晨曦第一次PTSD治療結束以後，是腫著眼睛走出治療室的。沈鬱一看到沈晨曦眼睛腫的像饅頭，喉嚨也嘶啞的說不出話來，心疼的抱住了她。

“怎麽成這樣了?”沈鬱說。

沈晨曦在沈鬱懷裡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我大哭了一場……沒事的。”

沈鬱不由得把兩隻胳膊收得更緊。

醫生卻表示首次治療效果不錯，這孩子挺配合的。又說了很多注意事項，例如，要讓她有安全感，要鼓勵她不要壓抑自己的情緒，等等，沈鬱一一記錄下來。

還真是猶如奇跡般，沈晨曦自從那次在心理治療室大哭了一場以後，好像慢慢的沒有那麽害怕生人了，有時候還會主動的和換垃圾的工人打招呼。

只是，她對沈鬱的依賴這一點，卻絲毫沒有減少。

醫生通俗的解釋為，她對她父親可能本來就沒有什麽親情，所以沒有受到太大打擊，被嚇到了的成分多一些。

至於對哥哥的過份依賴，可能是由於受到刺激而自然的從最親近的人那裡尋找安全感。

“過分依賴某人怎麽辦?”醫生推了推眼鏡。“就跟小孩依賴媽媽似的，讓她哥哥多陪陪她，給她安全感就行了唄。”

嚴老師嚴肅臉的點點頭。

沈鬱暗搓搓的挺滿意這個結果的。

出院的時候已經三月份了，沈晨曦約好了過段時間來複查，再做一次心理治療。沈鬱看著面前淡淡笑著的沈晨曦，忽然有一種感謝上天的感覺。

上次沈晨曦出院，他感謝上天，在那樣的家庭環境裡，他的小太陽沒有長歪。

這次沈晨曦出院，他感謝上天，把這樣的小太陽又還給了他。

真的，要感謝上天。

從醫院回來，懷著一顆無比慶幸的心的沈鬱和沈晨曦都要回去上學了。沈鬱一回學校的第二周，面臨著就是三月的十校聯考。

沈鬱有段時間沒有上課了，十校聯考的頭天晚上，他在瘋狂的的補課刷題。

“晨曦，你先去睡覺吧。”沈鬱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回過頭來對乖乖坐在他床上看書的沈晨曦說。

沈晨曦點點頭，放下手裡的課本朝自己房間走去。

沈鬱誰聽到沈晨曦的房門關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下的題目上。

不得不說，他現在對解題也是頗有心得，只是如果遇到了文言文，有時候一段時間沒有鞏固就會忘記那些亂七八糟的虛詞的意義。沈鬱刷題，寫著寫著就忘了時間，等他想起時間的時候已經到了凌晨。該休息了，他伸個懶腰，準備去洗手間刷牙睡覺。

路過沈晨曦房間的時候，沈鬱放緩了腳步，她最近睡眠不太好，把她吵醒就不好了。

沈鬱停了下來，聽到了沈晨曦房間裡傳出來一些聲音。

細細的，壓的很低，抽泣聲。

沈鬱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門，果然看到床上的被子拱起來堆成一團，還在時不時抖一下，沈晨曦則整個人連個腦袋都看不到。

沈鬱走到床邊，歎了口氣，把手放在那團被子上。

“晨曦……”

被子一僵，過了一會， 一個腦袋慢慢鑽了出來。房間雖然沒有開燈，但是沈鬱借著花廳的燈光看到，她的臉頰全濕透了，長發亂糟糟的粘在臉上。像隻小花貓。

“你，你還沒睡呀……”沈晨曦有些訕訕的說，一邊說，鼻子裡還流出了一點鼻水，沈晨曦有點囧的吸了吸鼻子。

沈鬱又歎了口氣，看到枕頭旁邊的手抽紙，於是抽出一張紙，很認真的捏住她小巧的鼻子。

沈晨曦呆呆的望著面前熟稔自然的幫自己擦鼻涕的英俊少年，他的眼神平靜安定，他的手指透著溫暖。

“阿鬱，阿鬱……”沈晨曦忽然從被子裡鑽出來，整個人撲到沈鬱身上。沈鬱抱住她，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沒說話，任由她在他懷裡把鼻涕，眼淚，一股腦的全蹭在了自己羊毛衫的前襟上。

“我不敢回想，我好怕，但是閉上眼睛，他就會冒出來……”

沈鬱抱著懷裡抽噎的小花貓，挪到了床頭。長腿一勾，把被子勾到身邊，細心的裹在兩人身上。

沈晨曦埋在沈鬱懷裡繼續抽噎著:“他……不是我……不是我……我……”“我”了好半天，她還是沒能把“爸爸”兩個字說出來，抽泣的聲音變成了嚎啕大哭。

“我是孤兒了………”

那天晚上，沈晨曦哭著哭著最後終於睡著了，神奇的是，那晚她沒有再夢到那個人，卻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媽媽把她抱在懷裡睡覺，冬天，外面北風呼呼的吹，吹的窗戶抖的哐哐哐響，向楠曾說那是妖怪來吃小孩了。但是小晨曦一點也不怕妖怪。

因為，媽媽的懷抱很暖，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