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德有些擔心的站了起來,走進了臥室。
他看到沈晨曦坐在大床旁邊,抱著一條褪色的紅圍巾,安靜的坐著。
圍巾雖然蒙住了她的整張臉,沈立德卻可以從她顫抖的肩膀看出,她在默聲流淚。
沈立德默默的退了出來。
“啊!——”壓抑過後,痛哭終於爆發了出來。
“阿鬱啊!——阿鬱——”
沈晨曦走了,帶走了她的所有痕跡,隻留下了一條紅圍巾。
就當做給他留的一線生機吧。
我的鬱,再見了。
看著飛機艙外的白雲,沈晨曦知道沈鬱現在一定發瘋了似的找她。
憑借沈鬱的敏感和聰明,他應該用不了幾天就會懷疑到沈立德和汪潔英身上。
然後,沈立德或者汪潔英就會作為“惡人”出場,拋出“毆打致死”視頻,告訴沈鬱,沈立德或者汪潔英為了不讓他倆在一起,已經把“毆打沈平致死”的視頻給沈晨曦了……
然後,自己只要在沈鬱找來的時候告訴他,等原諒他了就回來。
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的。就是這樣。
——
從夏城飛往江城的飛機緩緩的在江城天河機場降落。頭等艙裡走出一個瘦小的女孩,她面色慘白,穿著純白色長羽絨服,細瘦的小腿似乎一掰就斷。她帶著一副碩大的墨鏡,幾乎把大半張臉都遮,住。
是的,沈晨曦回江城了。
沈立德本想安排她去國外,她卻要求回了江城。
沈晨曦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這是她長大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這裡有她的好朋友們,也許是因為,這裡有她在江城三中最美好的回憶。
現在想想,那些高中生的誣陷打鬧算什麽呢。
想起來竟然覺得以前受的委屈都是甜的。
起碼,他在她身邊。
沈立德倒沒有問她為什麽來江城。他直接想辦法給她辦理了轉學手續。
可能是因為王媛媛,可能是因為這裡離江城三中很近,沈晨曦選擇了江城中師大。
原來大學也可以轉學,沈晨曦默默的分散注意力。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瘦小的女孩仰望著江城灰蒙蒙的天空,輕輕的歎息著。
一滴眼淚從她的大墨鏡邊緣劃了下來。
江城啊,我以為不會再回來的故鄉,遍體鱗傷的我,還是回來了。
中師大外國語學院英本1班,破天荒的在大二下學期,迎來了一個轉學生。
“轉學生?大學還有轉學生?”看著教室前排角落一個人坐著的嬌小女生,英本一班的同學甲與同學乙小聲討論著。
“聽說背景超硬的,是從x大轉過來的。”同學乙明顯消息更為靈通。
“x大跟我們學校不相上下吧,她幹嘛轉過來?!”同學甲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誰知道呢,她跟別人也不怎麽交流,看起來好高冷啊。”同學乙又說。
同學甲又露出一副神往的表情:“不過,長的真漂亮。”
“是啊……”
沈晨曦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沈晨曦換了手機號,可是所有的網上聯系方式都沒有變。
到了江城,沈晨曦終於敢打開微信等社交軟件了。
沈晨曦走在中師大的桂子山上,天氣不太好,她打開微信,一條條的消息湧了出來。
,:老婆,我回來了,在美國辦事一切順利。
,:老婆有沒有想我,我馬上就到家了。
,:你出門了嗎?
,:你去哪裡了老婆?!你的東西怎麽都不見了,你不要嚇我啊老婆!!
,:發生了什麽事嗎老婆,你電話一直關機,
我做錯什麽了嗎?你不要生氣不理我啊!,:老婆,你快回來啊……
……
,:我好想你老婆,是不是他們趕你走的?!
,:我知道你為什麽離開了……老婆,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他會這麽不經打啊,竟然幾下就……去世了……你是不是不會原諒我了。
,:你真的不原諒我了嗎?如果我去自首,你會不會回來。
,:我明天就去自首,如果我去坐牢,你會原諒我嗎?你會……回來我身邊嗎?
雖然早已做了千次萬次的心理準備,看到沈鬱的留言,她還是心痛如絞。
沈晨曦慢慢的蹲下來,用手抵著胃部,壓抑著自己的嗚咽。
沈晨曦忽然想起了什麽,看了看最後一條信息,發信時間就是今天。
她頭腦迅速的反轉著,抹了抹眼淚,給沈鬱打字回話。
“我已經永遠失去了養父,如果你坐牢了,我就再也不用回去了。”
不到一秒鍾,沈鬱的微信就回了過來:“老婆你在哪裡!老婆!!我好想你啊……”
沈晨曦咬著下唇,眼淚滴在了手機屏幕上。
她仿佛看到了沈鬱那雙會說“我愛你”的眼睛。
“阿鬱,給我點時間。”一個個字在水滴下顯得忽大忽小。
“你還會回來的對不對。你要多久時間?”
“直到我能放下,原諒你為止。”沈晨曦流著淚,緩緩按著一個一個拚音。
——直到你我都放下執念為止。
“可能一年,可能三年,可能五年。”沈晨曦抽泣著,無法壓抑自己的哭聲。
——還有可能,一輩子。
“所以在我回來之前,你一個人要認真反省,也不能來找我。”
——所以,沒有我,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見見面也不行嗎?”
“別逼我,阿鬱。這是對你做錯事的懲罰。”
——這是老天給我們的詛咒,我們無能為力啊。
過了良久,沈鬱終於回信了。
“好。”
又過了一會,他又回信了。
“不管是幾年,我都會等你的。希望你能早日結束對我的懲罰。”
“我愛你,永遠不會變。”
噗通,沈晨曦坐在了地上,無力的擁著自己的膝蓋。
我也愛你啊。
可是,又能怎麽辦呢。
啪嚓,一個炸響,春雷驚起桂子山的一片鶯雀。
轟隆隆,滾滾的悶雷接著響起。
悶雷聲中,那個瘦小的女孩在桂子山的羊腸小道上蜷成一團,肆無忌憚的放聲大哭著。
像嬰兒找不到母親,像白發人送黑發人,
就好像,失去了她生命中擁有的一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