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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卿千年紀》第63章 張良
“那樣朕可以護著你。”嬴政說。

“現在也可以。”

而後,她動了動右手,手中天裂猶在,她感歎:“我手上的血太多,一輩子都洗不乾淨的。”

“天下人以為朕弑殺成性,我們不是一樣的嗎?”嬴政冷笑,這是他第三次出巡之後,得到的最失望的答案。天下人都怕他、恨他,既然擔了這個罵名,他便不再那樣計較仁德的名聲了。

房媧兒輕輕搖晃著腦袋,說道:“陛下睡一會兒吧,雙腳一沾地,您便閑不下來了。”

“聽你的。”嬴政難得聽話。

他想若是現在睡了,晚上他能多熬一點兒時間,好讓房媧兒可以在他的榻上睡一會兒,他在去別的地方睡。

進入博浪沙地域時,房媧兒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心裡撲通撲通直跳。雖然之前已經有白衣衛去探路,可她依舊心憂。

雖然她盡力避免張子房的暗殺,可是,事情還是發生了。

就在她眼前,一個巨大的鐵椎從天而降,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便擊中了面前,嬴政的副駕。

“有刺客!”

“啊!”

“來人!”

……

亂做一團,鐵椎擊中副駕的聲音轟鳴,吵醒了嬴政。他獨自掀開車簾,房媧兒一把將他按回去。

她喊道:“別出來。”

聽見一旁的有聲響,房媧兒“嗖”一聲衝了過去,看見一群黑衣人。她二話不說,拔刀就見人砍傷,可隱約中,她看見的領頭的那個男人,是張子房。

房媧兒不顧張子房手下的阻攔,向他衝去。張子房本人的武功並不弱,加上他駕馬,很快便跑遠了。房媧兒輕功再好,長期奔走也不如馬匹,於是她,搶了一旁侍衛的馬,急忙追去。

幾裡地之後,房媧兒飛出暗器,將馬兒打傷,張子房摔了出去,可是他並未遲疑,立即跳開馬,拔出寶劍,指向房媧兒。

房媧兒怒斥張子房道:“走了,就不應該再回來。”

“呵,不應該回去的,是你。”張子房輕笑於她說道。

房媧兒說:“你自裁吧,我不想殺你。”

“還有舊情?”

“沒有,一點兒都沒有!”她堅定地說道。

張子房卻在她的兩次“沒有”中,找到了破綻。

“你暴露了,你心中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房媧兒冷笑,天裂饑渴,張子房成竹在胸。

張子房再說道:“我救過你,你不會殺我,況且你我之間,還有婚約。”

“婚約不是已經廢除了嗎?我並未答應過你。”房媧兒急迫,她最怕有人提及那過去的婚約。

“還有第二個男人見過你的身體嗎?”

此話一出,房媧兒臉色鐵青,一蹙眉的功夫,躍上前去,將刀架在張子房的脖頸之上,卻在無意之後,斬斷了他的一縷頭髮。

“你再說,我就讓你和頭髮一樣!”

“若是你殺了我,我此生的一切,都與你有關了,你殺了我,我心裡只有你……”

房媧兒打斷他:“你他媽的給我閉嘴!”

張子房微笑著,面不改色,依舊那謙謙公子的模樣,說道:“媧兒,我想和你說一說,我刺殺嬴政,這一刺,我不算功成但絕可說是名就,來時,我安排的人手,若是此行我未歸,便放出風去,說你和張子房曾是一對恩愛夫妻,嬴政將你擄了回去,留在身邊,子房這便是國仇家恨呐!”

“你他媽的……”房媧兒氣得面色通紅。

若是毀她名節,倒也無所謂,奈何張子房竟然想要炮製嬴政欺男霸女,如孟薑女一般的無稽之談。

房媧兒往張子房面上啐了一口。

“你給我滾。”

張子房整理衣服,扶起馬來,笑說:“今日你放過我一條性命,算是抵消了我救你一命的恩情,你我從今日起,再無瓜葛。”

其實張子房並未讓人去說他和房媧兒事,只不過,因為他實在鬥不過眼前的這個女人,隻好找她的軟肋下手。若是她殺了他,他心中倒還舒坦,至少證明她對嬴政的感情沒有這麽深。

在他走之前,房媧兒拿起張子房的劍,往她肩膀的下方深深地刺了一刀,鮮血噴濺而出,張子房驚慌。

“你,這是作甚?”

“好回去和嬴政交差。”她推開張子房,落寞地踏上回程之路,路邊的青草上,滴滿了她的血。

張子房大喊:“他什麽都不給你,你憑什麽為他出生入死?”

“這是我的事。”

張子房想,若是房媧兒是他的女人,他絕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會將自己全部的情感給她,用生命守護她。可她偏偏要做嬴政沒名沒分的女人,滿身的創口,疼到忘記何為疼。

房媧兒才走了一裡路,便有白衣衛追上來,將統領受傷,急忙攙扶回去。

嬴政早已在被擊碎的副駕前垂眉思忖,見到房媧兒滿胸的血跡,以及失落的表情,忙上前扶住她:“媧兒,這是怎的了?”

“太醫!太醫!”趙昆大喊著。

房媧兒按住嬴政扶著她的手,輕輕搖頭。賈骨和太醫們在一處,嬴政喊太醫,自然驚動的賈骨,他便跟著來了。

“行刺主謀,是一個叫做張良,字子房的韓國人,對了,是韓相張開地的孫子,韓家五代為相,應該有很多人知道他。”她的語氣與尋常不同,異常地失望冷落。

賈骨低頭,這件事,還都是因為他放了張子房才惹出來,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這條路是誰探查的?”嬴政問道。

一位身著白衣衛服製的男子,上前,正欲跪地,房媧兒的刀比他的動作還快,隻一刀,便在他脖頸處留下一條傷痕。他倒地時,腦袋咕嚕咕嚕滾了下來,就這麽看似不起眼的一刀,竟然將他的頭顱割下。

鮮血噴湧,血濺三尺,房媧兒滿臉,滿是都是,嬴政被房媧兒擋住,故此,並未沾上汙血。

她想用手抹去臉上的血,卻留下一臉的血汙。

一行人,包括幾位武官,都被她嚇得愣住了。

“再有瀆職之事發生,就如此人。”房媧兒說道。

王離率人,捉拿張子房,房媧兒換了乾淨的衣衫,進入馬車之中,與嬴政同乘。只見嬴政一直未有言語,房媧兒心憂,以為他是因為看見她殺人而生氣了。不敢多有言語,隻靜靜地依靠著他,不敢動彈。

“媧兒,朕好累。”嬴政低啞著聲音。

房媧兒立起身子,望向他,嬴政眼中,似乎有淚,她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

嬴政閉眼,含著淚。

“天下人,從沒認同秦的統治,是不是?”

“怎麽會?”她只能安撫,在她看來,張子房沒有傷害到嬴政的身體,可是,卻把嬴政的心擊打得七零八碎。

“莫要再糊弄朕了,朕清楚的,你為朕做了多少事,反對的人,反對的聲音,你用盡手段,扼殺他們,控制他們,朝中文武百官,有多少是你的人,朕都清楚。”

“對不起……”她咬唇,怯生生地說來。

“朕不怪你,你粉飾天下太平,不都是體恤朕嗎?你騙朕太多,可哪一件不是為朕好的?”

房媧兒不語,依偎於嬴政懷中,難得的女人的模樣,嬴政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帝國的統治,原來如此脆弱,天下人根本不認可朕和朕的統治。反秦的勢力如此猖獗,呵呵……”他苦笑。

“陛下,想聽實話嗎?”

“你說。”

“雖然秦滅六國,實現統一,然而,六國貴族,他們在心理和感情上是不會認可您的,只要有一絲的機會,這些人,便不會放過,他們隻想為故國和君王報仇。”

“朕知道。”嬴政歎氣。

“可他們不知道,若是您不在了,天下,他們收得回來嗎?故國無法回去的,我們已經摧毀了封建制賴以生存的經濟制度,井田製,我們統一了貨幣,語言,文字,我們已經將土地分給農民,他們要的回來嗎?不,他們要不回來,地是農民的根本,他們不會讓那些意圖複辟的貴族將田地要回去,也不會再想要回去做奴隸。”

嬴政破冰,心頭一暖:“對,朕承認天下百姓田地的私有,僅憑這一點,朕的制度便不會瓦解。”

房媧兒扯開了話題的中心,將嬴政和嬴政的功績區分開。嬴政又怎會不知,讓她以為自己可以哄他開心吧。

夜晚,房媧兒徹夜不眠,守護著嬴政。

趙高前來,詢問她的傷勢。

而她,淡淡地,說道:“無妨。”

“姐姐,陛下今日如何?”趙高問。

“並未受到驚嚇。”房媧兒回答說,

“可是,陛下樣子,似乎,很是不好。”趙高卻說。

“東方學者的譏笑、從天而降的鐵椎,一個人的心,是有底線的,嬴政,已經是我見過最寬忍的人了。”

趙高歇著嘴,一樂。

“非也,非也,姐姐的寬忍才是天下第一。”

房媧兒苦笑,說:“你沒見我殺人嗎?”

“皇帝為帝國服務,你為皇帝服務,你都不記得自己曾經的樣子了吧?小時候,我們在山裡抓來一隻兔子,想要殺了煮來吃,可你出來了,逼著我們將兔子放了,還有,殺雞你都不敢看,你說,你怕血,你怕看見一個鮮活的生命死在你眼前。”趙高內心惆悵。

房媧兒聽後,淺淺一笑,當年的自己,多聰明,多招人喜歡,哪裡像現在,除了這個名字,她都忘記了自己過去是誰,是個怎樣的人。

殺人太多,自己也會被自己殺死。

趙高又道:“曾幾何時,在鬼谷山莊,無論是草木動物,還是丫鬟小廝傷了你,你都一笑而過,從不計較,說做人要以慈悲為懷,你的慈悲就是寬忍,不殺生,不作惡,奈何,你今日,卻成了這樣。”

“你想說智坤嗎?的確,他是你我心中,最為乾淨的所在。”房媧兒知道智坤在趙高心中不僅僅是個大師兄,還是趙高的師父,就算說智坤是趙高的義父也不為過。

“智坤怎麽死的?”趙高臉色一沉,隻問她。

“的手下殺了他。”

趙高至今不相信,智坤的武功那樣高,為何那一次,智坤死了,武功遠在智坤之下的房媧兒卻活得好好的,回來了。

“我一直想,是不是你?”

“我殺人一向光明磊落,從不利用旁人之手,也不會偷偷摸摸。”

“你的個性我懂,只是,他死得蹊蹺。”

“我沒有殺他,並且,我殺了衝他放箭的人,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殺人,至今都無法忘記,為他復仇,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倒在我面前,抽泣,痛苦,無助……”

趙高憂傷,用手絹拭擦眼中的淚,他問了多少次,每次都是這個答案,可他不信,在他看來這是縱橫之爭,是橫派的勝利。

聽見嬴政說話,房媧兒衝回宮內,守在床邊上。握著嬴政的手,見他滿頭冷汗, 驚恐的模樣,她安撫。

“陛下,我在呢,我在……”

嬴政一個翻身抱住房媧兒。

“朕夢見朕的江山,朕一手創立的鹹陽和制度,被付之一炬了。”

房媧兒想,難道嬴政感知到了項羽?

這個只有她知道的答案,究竟能不能說?

……

午夜一過,又是另一天。

嬴政被行刺之後,於是下令,全國通緝張良十日,由此,張子房隻得順著山間小路逃命去。

經過一日的狂奔,張子房早已勞累不堪,眼見前面有一戶人家,便駕著他那疲憊不堪的馬駒,往有亮光之處走去。

輕敲籬笆。

“請問有人嗎?”張子房明知故問,此時,他也不知當如何與人打招呼。

“什麽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張子房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路過的行人,想在貴地,討口水喝。”

“水就在院中,你自己來取吧,我不便動手。”年輕女子道。

聽女子這樣說,便知她態度冷淡,當然張子房也知道,一位姑娘家也此,夜間遇到陌生人,自然不便開門。

女子在屋中心驚膽戰,她在這裡好多年,一直獨居,難得有人來,她便從破損的窗戶中,望出去。

“子房!”屋中的女子大喊。

張子房抬頭望去,這個聲音很是熟悉,他思忖了片刻,略有遲疑地問道:“淑子?”

女子推開門衝出,撲進張子房懷中。

“子房哥哥。”她的淚水落進張子房懷中。

“淑子!”張子房緊緊抱住她。

“子房哥哥,是我,我是淑子。”女子哽咽著,神情地望著張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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