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難道姐姐也懂帶兵之道?”
房媧兒點頭,趙高饒有興致地問她:“姐姐請講。”
“就六個字。”
“哦?趙高請教姐姐。”
“心貼心,肉貼肉。”
趙高笑說:“將心比心。”
房媧兒點頭。
秦軍進入楚地之後,不少人因為南方的氣候溫潤而生了疾病,王翦讓士兵在此休養也是必要之舉。蒙武親自率領士兵,構築堅固的營壘,一改秦軍虎狼之風,改為防守。
而項燕,本想讓出鄢郢,引得秦軍進入之後,來個甕中捉鱉,奈何魚餌拋出去之後秦軍並不上鉤。一改策略,主動出擊攻擊平輿,逼秦軍動手。
探子來報,將消息傳遞給帳外的趙高,趙高獨自進入營帳,急促說:“姐姐,項燕出動了。”
“去向?”
“平輿。”
房媧兒邪魅一笑“好呀,終於藏不住了。”她突然冷下臉來,厲聲道:“消息往將軍那邊送去了嗎?”
趙高頗為自信地說:“得到的消息一向是同時傳往主營和我們這裡的,兵分兩路。”
房媧兒誇讚他說:“心思細了不少,有長進。”
可是一會兒,有人回來送消息,趙高蹙眉,道:“王蒙二位,得知消息之後,並未出兵,這是為何?”
“不急,楚軍現在勢頭正盛,咱們磨磨他們的銳氣好了。”房媧兒一聽消息便猜出王翦、蒙武的用意。
“這是將軍的想法?”
房媧兒搖頭:“是項燕的想法。”
“什麽?”
房媧兒轉身,請趙高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說:“高兒,此役意義不同。對我們而言,不過是早一天晚一日滅了楚國罷了,而對於楚國,完全不同,贏則生,輸則死,是不同的。所以此役,虎狼之師非我,而是敵。積小敗成大敗,讓楚軍一點點瓦解意志,才是上策。兩軍交戰,攻心為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孺子可教也。”
趙高了然,可是,拖延,比打仗更為可怖,尤其是他們一乾白衣衛,現在處在兩軍中間的交界地帶,即使睡覺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趙高想快點結束這一場戰鬥,回到鹹陽,在這兒的每個時辰,都不覺得命是自己的。
“姐,若只是為了刺探情報,怕不必你來。”
房媧兒意味深長一笑。
“高兒,‘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話,你聽過嗎?”
趙高搖頭“未曾聽過。”
“我就是為這句話來的,既然我來了,就要讓亡秦的力量死在娘胎裡。”
“大王的意思?”
“你覺得我是按照大王旨意辦事的人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管不了我的!”房媧兒走到長刀前,擦拭長刀,淡淡地說道:“這麽好的刀,一旦出鞘,就要見血的,對不對?”
房媧兒先是平靜,可是當她望向趙高時,眼神淒厲,鬼魅寒光,啃食人心。
趙高困惑,一直以來,房媧兒如母親一般教導他,叫他做人,讓他向善,可為何變成今日這般模樣,他不懂。
“姐,你不是這樣教育我的。”
房媧兒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教你的是,世上幾百年舊家無非積德,天下第一件好事還是讀書。可是,你聽了嗎?”
趙高慚愧,不語。
房媧兒從未想要他從政,入仕,然而,他不甘寂寞,將自己弄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妻離子散,無家可歸。
“我告訴你吧,我愛嬴政,非常愛他,與后宮女人不同,不求回報,不求恩寵,不求他能懂。我清楚,他眼中只有帝國,所以,我只能將帝國當做我的信仰,
犧牲我的靈魂。你要說殘酷?我也覺得太殘酷,可是沒辦法,這是我的路,離開了他,我什麽都不是,他死了,我也就沒有意義了。”趙高冷笑,說道:“姐姐,說到底,你還是個女人,依靠男人而活。”
“女人,不好嗎?”
“很好。”趙高冷笑一聲。
趙高退下,想起了喬何。
第一眼望見喬何那年,隻覺得她生得俏麗可愛,兩人對眼,喬何嬌羞,她背著家裡人,多給了趙高一塊酥餅。如今回想起來,在府中無所事事,和妻兒廝守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若當時放棄男兒志向,也不至於落得這般境地。
平輿地勢險要,水源充足,易守難攻,這也是王翦在此駐扎的原因,當然也是項燕並未用平輿做陷阱的原因。
王翦駐守於此,楚軍進攻,卻是屢戰屢敗,王翦也不乘勝追擊,始終堅守不出。而閑暇之時,王翦讓將士們休息洗浴,供給上等飯食,與將士同飲同食。
過了幾月。
趙高送消息來,楚軍久攻不下,軍心渙散,項燕昨日殺了一個想要逃回家的士兵,加之楚軍屢次挑戰,秦軍不肯應戰,項燕就領將士向東去了。
王翦問副官“營中將士玩什麽遊戲?”
副官去看了之後,回來報告說:“正在比賽投石,看誰投得遠。”
副官本以為王翦會生氣,不料王翦卻說:“看來大家都閑不住了。”
“早就手癢癢了,閑的渾身難受。”
“集合,開戰!”王翦勢在必得。
楚軍已是疲憊之軍,在向東行進的過程中,王翦率軍發兵趁機追擊他們,楚軍遭遇整裝待發,鬥志昂揚的王翦大軍。楚軍一時間慌了陣腳。
王翦派健壯力戰的將士實施強擊,大敗楚軍。
楚軍逃竄,秦軍追到蘄南。
白衣衛與大軍一起,緊追楚軍。因為白衣衛都是騎兵,自然比大軍快一步。
“趙姑娘,你留下來。”
房媧兒不就,拉著追風問:“為何?”
王翦苦笑一聲:“大王要你來,是為了盯住老夫的,若是你出了事,老夫只能讓蒙將軍端著老夫的頭回去複命了。”
房媧兒爭辯道:“將軍切莫多心,大王並不是這個意思。”
王翦冷笑一聲說道:“老夫已經打不動了,這一仗後,老夫真的就要離開,只希望在老夫告老還鄉之前,王家清清白白,大秦之軍是大秦的,並未是我王家的。”
房媧兒下馬,跪地抱手,堅毅地說道:“下官明白。”
房媧兒轉身,為趙高說道:“你領著人,去追。”趙高領命,馬不停蹄地先前奔去。
王翦年邁,馬速自然不比年輕的將士,房媧兒只能和他在後慢慢來。一路上,王翦和房媧兒聊起天來,說道:“為大王打完這一仗,後面的換年輕的孩子來吧,我們都老了,該歇一歇了。”
房媧兒俯首歎息,說道:“最難的戰都讓您王家打了。”
“老夫知道,正因為如此,王家必須要有人離開朝局,離開鹹陽。”
“您不留下鹹陽嗎?”
王翦搖搖頭,說:“我是四朝老臣,軍功卓著,不能久留。”
王翦望著房媧兒的臉想起了多年前,在滅趙之前見過她一次,說道:“姑娘可知,大王身邊曾有一位鬼谷傳人?”
“鬼谷子的女兒。”
“是。”王翦淡淡一笑。
“怎麽提起她來?”房媧兒想不明白王翦為何要提起在眾人心中已經去世多年的她來。
“滅趙之前,她如趙陷害李牧,除去了我的敵人,姑娘和她長得很像。”
“我可不敢與鬼谷女相比。”頓了頓,房媧兒問:“將軍為何要提起她來,她死了很多年了。”
“是想提醒姑娘,房媧兒因為手段毒辣才讓鬼谷子清理了門戶,趙姑娘師從何門,老夫不知,可您現在是大王身邊的近臣,你的權利很大,大到讓我這樣四朝老臣都害怕,您要懂得收斂,否則,您的下場,比她還要慘。”
房媧兒點頭,說道:“多謝將軍提點。”
“我是看你這個人有能力,也有情義才說的。”
“若是我是小人,將軍方才也不會和我說那些。”
“你二人長相相似,算是用你來報答她的恩情吧。”
房媧兒微笑抱拳:“多謝。”
房媧兒也知道,王翦急流勇退,是個聰明人,王家的人秦朝建立之後,便紛紛退出朝局核心,可靜坐一旁的蒙武,他還好,可是他的一雙兒子,可惜了。
……
趙高領白衣衛緊追項燕,可是楚軍畢竟人多勢眾,並且熟悉地形。項燕身邊的軍士們做了埋伏,將將趙高一乾人活捉了,將趙高的服製佩劍與常人不同,心想這可能是個大官,便沒有誅殺,再看看與趙高一同被捉住的白衣衛,每個都是無根之人。心中頗為好奇,綁著他們去見項燕。
侍衛在鹹陽耳旁輕輕說了一聲:“將軍,這些人,都是閹人。”
鹹陽蹙眉,問了聲:“閹人?秦國的?”
“聽口音,是秦國人。”
“帶進來。”項燕正襟危坐,他心裡是有千萬個不願意去相信自己被一夥閹人追著跑。
侍衛兵不客氣,將趙高綁著,往鹹陽大帳中一扔,說道:“將軍,領頭的是他。”
項燕對閹人本來不屑一顧,可在戰場上能見到的閹人,必不同尋常,頤指氣使地問:“你,叫什麽?”
趙高雖然對於戰爭很是恐懼,可當到了真正面對的敵人的時候,他反倒有了一種莫名的勇氣,案首挺胸,站起身來,但侍衛不爽,從趙高身後給他重重一腳,趙高倒下,可是他又站起身來,再被踢倒,如此循環往複,項燕呵斥手下人說:“罷了,他不願跪,就不跪。”
趙高仰著頭,問:“你就是項燕?”
“是,你是什麽人?”
“秦宮中一個無名小卒。”
項燕大笑,道:“秦宮還真是人才濟濟,連太監都是你這樣的人物。”
“所以說,大秦興旺,像我這樣的人,都要斷了子孫根,才有入朝為官的機會。”
項燕咂舌,道:“天下人傑,悉數攬入嬴政囊中,楚國也能不敗?”
“將軍也是大才之人,何不歸順?反正楚國現在已經成立秦國嘴邊的肥肉了。”
項燕冷笑一聲,挑釁說:“你們可以不要臉,因為你們沒有子孫。”
趙高怒氣上臉,項燕接著說:“項氏一族是楚國貴族,怎能接受一個閹人的招降?來人,將他帶下去,掉在楚營前,膽敢接受秦國招降者,死!”
侍衛“喏”了一聲,然後將趙高拖下去,順勢,踢了他幾腳,罵道:“臭不要臉的閹人。”
眾楚軍圍上來,看見他們捉到的秦國大官兒,問:“這是什麽人?”
“他不說,不管看樣子,不是小人物。”
“長得很是秀氣嘛!”一人上前,伸出他粗糙的,斷了一根小指的手,抬起趙高的臉,問:“這麽好看的人,何必調上去?送給兄弟幾個樂呵樂呵不好?”趙高驚慌,他早聽說軍中有不倫之事,可是今日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心中即使恐慌,顫顫巍巍。
侍衛嘿嘿一笑,說道:“他是閹人。 ”
那人將趙高的臉一甩,往趙高臉上啐了一口,罵道:“原來之個這種東西!髒!”
趙高放下心來,眾人將他掉起來。
楚軍讓秦軍打得倉皇而逃,心中鬱憤,見趙高掛在那兒,有聽人說他是閹人,便起哄說:“聽說閹人的下面,和咱們的不同,兄弟們也想看看眼!”
“看看?”
“看看!”
說話間,有人將趙高放下,將他褲子扯下,下面的人看著,指著嬉笑著……
趙高雙手被綁,吊在高柱上,面如死灰,他不想低頭,不想記住那些嬉笑的面孔,這將會成為他一生中雖可怕的夢。
項燕從另一名白衣衛口中問出,他們一行人是秦王嬴政的侍衛,頭領趙氏是個女人和中車府令趙高。
在項燕的追問之下,得知吊在營門口的人便是中車府令趙高,項燕大笑,說:“你回去和趙氏說,要是想要趙高回去,便把王翦的頭送來。”
那個白衣衛才被放回,起碼往回走。
他看見秦軍,忙衝上前,大喊:“求見白衣衛趙大人。”秦軍看了看他身上的令牌,刻著白衣衛三個字,便帶他去了主營。
王翦,蒙武,房媧兒趙氏三人穩坐其中。
“你怎麽回來了?”房媧兒扶道厲聲問。
“我們一行人全被項燕捉住了。”白衣衛哭訴說。
“你怎麽回來了?”
“項燕讓我回來送話,要你將王翦將軍的頭送去,才會將趙大人送回。”
房媧兒並未思慮,冷哼一聲,說道:“休想。”
“大人,趙大人被他們吊在營門口一天一夜了。”
“什麽?!”房媧兒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