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媧兒回到偏院。
“丫頭,秦王見到你了?”賈骨頗有深意地一問。
房媧兒點頭說是。
“沒說什麽?”
“我幫他挑了一根魚刺,就這樣了。”她不以為然,伸手去那賈骨桌上的水果來吃。
“沒了?”賈骨擠眼。
“你還想如何?”
賈骨撇嘴:“就應該讓他一直卡著魚刺,他才好記得你。”
“藕斷絲連,相互虧欠?”她傻笑著。
“就是這樣呀,你不會連這些伎倆都不會吧。”
房媧兒回屋,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說道:“我對他,使不出伎倆。”
賈骨懂,就像他這些年四處漂泊,不是他想漂泊,而是他不得不得漂泊。用活人試藥,他都忘記自己殺了多少人。
他將房媧兒帶回家,也就是房媧兒剛剛穿越來的那一天,他本想用她試藥來著,可當他看著房媧兒的一雙眼睛咕嚕咕嚕轉動,可憐又可愛的模樣,他沒有下手。
自然也認為房媧兒和梅花淚有關,他認她為徒,想留在身邊。
每一次機會和幸運,都伴隨危險和算計。
房媧兒想,或許他是千古一帝,有他的威嚴與她的臣服。
第二日,房媧兒早起和賈骨在偏院中煎藥。
嬴政獨自前往至此。
“房姑娘……”
房媧兒抬頭,拉上賈骨一起行禮,道:“大王……”
“這藥是給太后的?”
房媧兒道:“回陛下,正是太后的藥。”
嬴政蹲下,問:“房姑娘可願意隨寡人回鹹陽?”
房媧兒一驚,滿臉扭曲,看賈骨一眼,說:“嘖嘖,這個……”
“房姑娘有為難之處?”
賈骨白她一眼。
房媧兒道:“我是隨師父來了雍城,師父現在為太后瞧病,我擔心太后那邊……”
嬴政轉頭問賈骨:“賈骨先生,您是想留下來,還是隨寡人回鹹陽?”
賈骨道:“承蒙太后賞識在下,此時太后身體不爽,在下不敢離去。”
“房姑娘,你要陪你師父?”
“是。”
嬴政咧咧嘴,望著跪在地上的二人,說:“那寡人也不強求二位。”
“多謝大王!”二人謝恩。
嬴政獨自離去,滿心落寞。
回到行宮寢殿,趙昆一臉喜樂上前來說道:“大王,恭喜了!”
“何喜可賀?”
“大王心心念念的姑姑,又回來了。”
嬴政舉杯喝水,說:“她可不是我姑姑,只是長得相像而已。”
“那,您也能有一位寄托想念的人,不是很好嗎?”
嬴政思慮著說道:“你幫我查查去,這個女人,和有什麽關系?”
“什麽?”
“看不出來她是的門客嗎?若不是找來迷惑寡人的,就是看中她鬼谷的身份。”
趙昆怯怯問:“那房姑娘,明日隨我們一道回宮嗎?”
“她拒絕了寡人,難得有女人敢拒絕寡人的好意。”
“由此可見,這個女人並不聰慧。”趙昆為嬴政說話。
“不,不想入宮,又和長信侯在一處,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嬴政見到房媧兒,隻驚歎她的長相與姑姑一般。
趙昆離去,留下嬴政一人在屋裡,他從隨行的匣子中取出房媧兒的照片,說道:“姑姑,我是不會把她當做你的,沒人能取代你。”
偏院中。
“丫頭,你傻呀?這是多麽好的一個進宮做娘娘的機會,升官發財的接近。”
房媧兒一臉嫌棄。
“做娘娘有什麽好?一輩子困在宮裡,守著一個只是把我當做生育工具的男人,這樣的日子,還不如去死。
”“自古以來女人能為男人做的,不就是那個嗎?”賈骨順著她的話頭說。
“不,我是鬼谷子的女兒,我要做鬼谷。”
“哎呦,守著那個窮嗖嗖的山谷,有什麽好的?”
“既然我已經被卷入歷史的車輪,我就要爽一把。”
“你想做什麽?”
“讓嬴政成為天下共主。”
“你瘋了?和鬼谷一樣,瘋子。”
“瘋子總比呆子好。”房媧兒呵呵傻笑。
“你是自討苦吃。”
“苦清心。”
“有時,苦有毒。”
“我情願喝毒藥。”
賈骨歎息,他現在留在這兒,不知道怎麽去追尋梅花淚的蹤跡,好在對房媧兒特別優待,讓她有權隨意出入行宮。
賈骨留在行宮照顧太后,房媧兒獨自遊歷秦國各地。都沒有找到關於梅花淚的消息。
七個月眨眼就去過了,房媧兒懷抱著趙姬的第二個兒子。
此時,遠在鹹陽的嬴政聽說了一點兒有關趙姬生子的消息,氣急敗壞,說:“母后居然做出這種事來……”
“大王息怒。”
“寡人要殺了長信侯,殺了他。”
“大王尚未行冠禮,此時的您,沒權殺他。”
“寡人馬上就成年了,我成年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長信侯,除去寡人這口惡氣。”
一旁的小太監,聽到嬴政的話。
顫顫巍巍地將原話告訴了留在宮中的眼線。
故此,第二日晚上,便得知了秦王要殺他的事情。
可是他毫不在意,隻笑說:“他這王位能不能做到那時候,都是個問題。”
轉身去看望太后與他的兒子,健壯的白白胖胖的兒子,取名連。趙姬對這兒子深愛不已,整日陪伴都不覺得累。倒是身子剛剛恢復不久,趙姬便又懷上了。
房媧兒和賈骨又不好再離去,在雍城的行宮中,一住就是三年。
在這時間裡,表面上看,他只是來雍城陪伴太后,侍奉太后的,實際上,他利用離開鹹陽的自由之身,招攬門客,刺客,劍士,以及如同房媧兒和賈骨一般的奇人異士。
正巧有一日,房媧兒與一同出城狩獵。在遠處便看見一位男子生得高大,一箭便將一隻鹿射穿倒地。
眾人大喊:“先生神力……”
房媧兒駕馬走近一看,她看著背影甚是熟悉,便試探著喊道:“師兄……”
那人轉身,對房媧兒一笑,說:“師妹,我們又見面了。”
“師兄怎會在這?”
“師妹不是也在這兒嗎?兩年前就聽聞師妹在長信侯身邊,只是一直無緣拜會,今日隨呂國相前來狩獵,倒遇著了你。”
房媧兒嬌嗔:“師兄,你既然早知道我在這,為何不了投奔我?”
智坤道:“投奔你?哈哈哈,我是受李斯師弟邀請前來秦國的。”
“李斯?”
房媧兒轉念一想,自己怎會把這茬給忘記了,李斯是呂不韋的門客,這是史書上寫過的,自己竟然將此事忘記,當真是把當年的學得知識都還給老師去了。
“師弟來了嗎?”
“他沒來,他現在是國相跟前的人。”
“對了,你來秦國做什麽?”房媧兒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去。
“呂國相治書,我是慕名而來的。”
房媧兒笑,這《呂氏春秋》,可是呂不韋為文壇做出的傑出貢獻。
《呂氏春秋》以儒家學說為主乾,以道家理論為基礎,名家、法家、墨家、農家、兵家、陰陽家等思想學說為素材,熔諸子百家之說為一爐。智坤現在遵從儒家,他來此倒也情有可原。
“師兄覺得國相編纂治書,如何?”
“師妹可知一字千金之事。”
“聽說過一點兒。”
“師妹當自己去看,若是挑出了錯和誤,倒也能換來千金。”
房媧兒隻笑笑,她的古文功底,不過也就看懂而已,哪有智坤來得深,智坤都挑不出問題的東西,她便更沒有資格去做了。
說著說著,房媧兒邀請智坤一同去河邊飲馬。
問及趙高和趙成來,她擔心智坤把她的二位弟弟送到宮裡做太監。可想來,智坤不至於做那樣的事,便沒多問。
房媧兒問智坤:“你怎麽都不說說我的弟弟?”
智坤笑說:“趙高和趙成現就在鹹陽,諸事安好。”
房媧兒關切:“可有謀了什麽差事?”
“和我一樣,在國相府中編書。”
房媧兒冷笑智坤,不到四十,便沒了青年張揚之氣:“你倒是休閑,師父要你做謀士,你卻想做學士。”
智坤反問她:“有何不好?”
房媧兒瞪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不像你的所作所為,我印象中,師兄應當是橫刀立馬的將軍,而不是案桌前的儒生。”
智坤垂頭,說道:“你還是見得太少了,將軍,謀士,都沒有什麽好的。”
“哦,師兄這是要教訓我?我洗耳恭聽便是了。”房媧兒嬉笑著,拾起地上的石頭打水漂玩,她功力深厚石頭飛出去好遠的距離。
“這兩年來,我遊走七國,才知蘇秦張儀商鞅這些才華橫溢的治國之臣,為何沒有好結果。謀士,陰謀詭譎之人,我們幫諸王做事,到頭來,卻是他們安撫百姓,安撫宗親的祭品,我不願落得那般下場,至於將軍,一路走來,屍橫遍野,都是為將為兵留下之禍患,我不想殺人。”
“師兄可知,戰爭,是政治的手段,目的只是為了活下來。而殺人,只是手段。”
“師妹,你現在越來越像師父,你們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樣子,我覺得很討厭。你是女人,不應該碰這些,太血腥,不適合你。”
“師兄覺得女人就應該織布繡花生孩子?”
“不是嗎?”智坤笑問。
在智坤看來,這些都是幸福,美滿的女人才能享受的生活。
房媧兒不以為然,說道:“師兄,你學儒家,不知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儒家的仁慈是學來了,可那討厭的男尊女卑也學會了。”
“男尊女卑,有何不妥?”
“師兄覺得師父收我為徒,是不是失了禮法,不倫不類?”
“的確,你若是個男人,我便稱讚你,可是你卻是個女人。”
“師兄,我想破了此說。”
房媧兒一鞭子衝智坤揮去,智坤一個側身,推了兩步,房媧兒緊追不舍,一鞭子比一鞭子狠,智坤並未出手,隻一味躲閃。
“師兄,你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你。”
房媧兒一個橫擺,將一旁的樹枝打出了深深一印。
“師妹,我不想與你動手。”
房媧兒又追著智坤打了十幾鞭子,皆未命中。
她靈光一閃,將打出去的鞭子甩、抽向她本人,智坤畢竟是師兄,看見師妹失誤,便立刻轉身,從背面接過鞭子。
房媧兒見陰謀得逞,在智坤攔住鞭子的時候,她棄了鞭子,一鏟腳,從智坤胯下滑倒智坤側後方,食指和中指鎖住他的咽喉。
笑盈盈地說道:“師兄,我贏了。”
智坤收起鞭子來,笑著,無奈說道:“師妹,你使詐。”
她依舊嬉笑說:“我向來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放開智坤,道:“師兄,承讓。”
“好的不學,就學著騙人搗鬼。”
二人牽馬回到大帳,呂不韋與皆在掌中飲食,他們不便進去,便在營帳外面扯了一塊兒烤鹿肉,找來個偏僻之處吃了起來。
“師妹,你的武功,雖與我一般,可是進攻太過,後方空虛,若是我有心破你的功夫,你十招都走不過。”
房媧兒不屑,反說:“師兄自以為以退為進,可知, 進攻才是最佳的防守,你一直處在下風,敵人雖會暴露缺點,可他的正面是面對著你的,進攻越急促,你越是脫不了身,如何去我身後給我致命一擊?”
“無論如何,都有正反兩面,只要用招,便有招可破之。”
“自然,所以師父從未讓我遵循一家之言,也不告訴我事情該怎麽做,遇到便努力一搏,這便是他教我的。”
“小丫頭……”
智坤看著眼前的師妹,一如當年,可自己已不再少年。
他沒有問過房媧兒她年方幾何。
飯後,呂不韋著急回鹹陽,要回行宮,雙方人馬在此別過。
房媧兒看著兩人惺惺作態,笑說:“自從與趙姬誕下兩個兒子,便自稱假父,今日與呂不韋這仲父相會,哪知,今日一別,來日再見,便是嬴政二十一歲行冠禮之後了。”
師兄妹二人分別時,房媧兒讓智坤幫她給趙高帶話,說是三個月一過,明年開春,房媧兒便會離開雍城到鹹陽去看望他。
回程路上,呂不韋問智坤:“你見到你師妹了?”
“是,大人。”
“她是否已經是的謀士?”
“她不是,只是趙太后請來幫著護理嬰兒的醫女。”
“她還會治病?”呂不韋質疑。
“師妹在進入鬼谷之前,是醫鬼賈骨的徒兒,此時醫鬼先生也在行宮之中。”
呂不韋縷縷胡須,蒼老的臉上抽動,說道:“她不是的人手,這便最好不過。”
呂不韋在遠處,偷偷看到房媧兒,他當年將房媧兒帶去做了趙姬的丫頭,對這個女人的記憶尤深,擔心這是給嬴政下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