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師父說，這個小院就留給你住，兩個廂房是給兩位弟弟的。”

“多謝師兄！”

“你我同門，不必言謝，若是缺了什麽，短了什麽，可以跟我說，丫頭奴才們不好，也和我說，師兄幫你教訓他們。”智坤爽朗的笑著，房媧兒看著趙成一直依偎在智坤的懷中，她淺淺一笑，拉著趙高謝過智坤。

智坤還有些雜事需要打理，便走了。

房媧兒住的瀟湘院，與智坤居住的聽心書院是兩隔壁，找他還真是挺方便的。

“姐姐，我們以後就住在這兒了?”

房媧兒蹲下，撫摸著趙高的小腦袋，點點頭。

很快，老媽子和丫頭們把衣衫送來了，雖是男裝，可她也並未說什麽。

她身上穿的，本來就是男人的衣服，見老媽子和丫頭們給她打水洗浴，送來新衣衫，到讓她想起了古代的“侍寢”。

想起皇帝，她不由得想起了嬴政。心中暗歎:“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怎麽樣了，也不知道他喜歡的第一個女人會是什麽樣子個的，應該會漂亮吧?可清朝皇帝的后宮只看背景不看長相，他的第一個女人應該是公主吧。”

房媧兒在洗浴時，一位丫頭進來問:“小姐，您要我幫忙嗎?”

房媧兒躲在浴桶裡，覺得尷尬，連說:“不要不要，你先出去。”

泡在熱水桶裡，她想:“可惜了，沒有浴液，沒有洗發水……”

物理手動搓洗了之後，房媧兒累得起身，換上了一身素布衣衫，像男子一樣束發。

當她走出房間，智坤看見時，眼睛都直了。之前她一直髒兮兮，穿得也破爛邋遢，頭髮總稀稀拉拉地遮住兩旁，智坤雖看出了房媧兒長得不錯，可一直沒有覺得她有多美。

趙成拉著趙高手說:“哥哥，姐姐真好看。”

趙高點頭，得意說:“我們的姐姐，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自然好看。”

智坤，房媧兒拱手行禮.

“師父現在還在等著你去磕頭行禮呢。”

“師兄請！”

一行人前往鬼谷山莊正堂，看見新進門的師妹比智坤還要“俊俏”。

一些拜師拜了多年，鬼谷子都不收的徒弟，歎道:“原來，鬼谷一門，還要看臉。”

一旁的人回他:“那可不，若是面相醜陋，那些王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哪裡還會聽你獻策?”

“有道理。”

“可，你們說，這新來，是被安排做臣子還是選入后宮?”

眾人哈哈大笑。

房媧兒聽見了他們的談話，面上雖不動聲色，可心裡也察覺到，這鬼谷一門中，沒人服她，自己成了依靠一張多進化了兩千年的臉混入門派的人。

在房媧兒洗浴之時，鬼谷子佔了一卦。

之後面有窘色，他竟然算出了房媧兒不是個人，卦象混亂，不能平息。

他想，此人絕頂聰慧，是難得一遇的人才，大凶與大吉相隨，歷來鬼谷一門做的都是險中取勝之事，此人不凡。

當著眾人的面，房媧兒拜鬼谷子為師，正式進入鬼谷一門。現在鬼谷子有了兩個徒弟，大徒弟智坤，二徒弟房媧兒。

至於趙高和趙成，因為二人年幼，鬼谷子做不出評判來。

飯後，鬼谷子獨自回房看書。

房媧兒和智坤聯絡著山中的丫頭小廝，來到瀟湘院裡談天說地。

房媧兒一身男裝不說，行為動作也如男兒一般，一手端著酒壺，一說拿著筷子。

在眉飛色舞地講《聊齋》。

“……看見一個人頭從地裡冒出來，像能盛五鬥米的斛那樣大，在床下旋轉不停。他因此受驚嚇而得病，

終於死了。後來蘇先生的叔祖因為和放蕩的女人同宿，遭到殺身之禍……”房媧兒講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張牙舞爪，嚇得一旁的小丫頭直往小廝懷中躲。眾人聽得緊張，只有智坤，穩坐一旁，端著酒盞，面露喜色。

天色漸晚，眾人收拾過瀟湘院中剩飯剩菜之後也就散去了。

房媧兒哄趙高、趙成睡下時，趙成死死拽著房媧兒的手說:“姐姐別走，我害怕。”

房媧兒笑道:“只要人心中坦蕩，鬼怪便近不了你的身，不做壞事的人，一輩子都遇不到鬼。”

趙成還是害怕，抱著哥哥趙高的一條的手臂才睡去。

房媧兒今天找來鬼谷山莊的人來她這兒聽故事，喝酒吃飯，其實是為了與眾人拉近關系。

以前她在學校裡，是個異類，沒什麽朋友，她習慣了孤獨，也看慣了別人給她使絆子，可現在她還帶著兩個認來的弟弟，若不與這兒的人搞好關系，怕倆孩子在鬼谷山莊待不下去。畢竟，她現在是鬼谷山莊的眾矢之的，那些三十大幾，還只能在鬼谷山莊做夥計，偷學偷聽，她一介女流，年紀輕輕，就能做鬼谷子的二徒弟，必定招人怨恨。

智坤回屋，點燈，只見鬼谷子坐在他的臥房之中，閉目養神。

“師父，您來了……”智坤很是驚訝。

“你師妹講的故事，好聽嗎?”

“好……還行。”

鬼谷子冷笑，說道:“說實話。”

“好聽。”

“聽出來是個什麽故事嗎?”

鬼谷子依舊閉著眼與智坤問話。

智坤一五一十地將故事講給了鬼谷子，可是鬼谷子依舊不動。

“你知道你師妹要說什麽嗎?”

智坤戰戰兢兢地說道:“因果報應，鬼怪索命。”

鬼谷子睜開眼睛，站起身來，說道:“你倒是不傻，你師妹還有一層意思。”

“請師父賜教?”

“她看得出眾人對她不滿，恐有人暗算陷害她，講這樣一個故事，其實是為了自保。”智坤一點就通，點頭說是。

鬼谷子起身離去，留下一句話:“她比你聰慧，你且多加小心。”

鬼谷一派又名縱橫。

縱橫即合縱連橫。

或合眾弱，攻一強，此為縱。

或事一強，攻諸弱，此為橫。

縱者主要以聯為主，故可知如何能用外交手段聯合團結，是為陽謀多陰謀少。

橫者主要以破為主，故可知如何利用矛盾和利益製造裂痕，是為陰謀多而陽謀少。

智坤為縱，房媧兒為橫，他們雖然是師兄妹，可依舊逃不開縱橫二者之間的對抗。

智坤心思沉穩，兵法謀略都可光明正大來說之講之的。

可是房媧兒，七竅玲瓏心，人心雖正，可是比智坤多了一些旁門左道之術。

第二日，鬼谷子開始教育二人，他將二人分開教學，方便平日裡的對抗演練。

當然，雖說為一人為縱一人為橫，可是只是二人學習的側重不同，學得知識體系大體是一樣的。

離開書院，師兄妹二人在一處練劍，喝酒，房媧兒以前沒有學過武，智坤便從基本的功夫教起來，房媧兒的身體異於常人，學起來倒是比旁人都快，不過兩年，就達到了智坤一半的功力。在智坤心中，師妹一直都是師妹，鬼谷縱橫的較量，並不會破壞二人的情誼。

在這兩年之內，山谷之外並不安定。

最大的消息乃是，秦莊襄王滅東周，周朝徹底滅亡。

領兵之人，正是呂不韋。嬴政的老師，秦國的國相。

之後，呂不韋在洛陽宮建造的複道，是中國有文字可考的城市中最早的天橋。

秦取得韓國的成皋、滎陽，後全部佔領上黨郡，並攻取韓國的十三城。

次年，秦國大將蒙驁揮師北上，攻取了趙國三十七座城池，晉陽外圍的榆次、新城、狼盂全部被秦所佔，晉陽已是孤城一座。一年的拉鋸戰之後，秦設立太原郡，以晉陽為郡城，這是太原第一次做為地區的建制名出現。

嬴政在宮中，聽著捷報傳來，日益感受到，將來父親交到他手中的秦國，一定會比以往任何時候的秦國都要強大。

呂不韋將在內有政績，在外有戰功，有太子與王后撐腰，漸漸地，華陽太后在秦國的勢力，被呂不韋吸收籠絡殆盡。自然，楚國也走上了一條類似與秦國稱霸的道路。

楚國在一年之中，滅了越國、魯國。

秦國加緊了兼並擴張之戰，其他國家亦不會保持原樣，大國吞噬小柄，壯大自己。無論是哪一國，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和繁榮。

鬼谷子著急來二位徒弟，問:“現在的局勢，你二人以為如何?”

房媧兒和智坤搖頭。

鬼谷子一笑，說道:“時局是導向縱派還是橫派?”

房媧兒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分封製以來，天下分得太久了，怕要合了。”

“智坤，你以為呢?”

“眼下諸國的勢力，並沒有其變為此消彼長，而是同生，同長，不應如師妹所說的，諸國歸一。”

二人一看，鬼谷子既然睡著了。

房媧兒看著智坤說:“我賭秦國可以統一。”

智坤笑道:“若是如此，我聯合其余六國滅秦。”

二人相視一笑。

鬼谷子只是假寐，他希望智坤能贏，因為只有智坤獲勝，鬼谷才能生存下去。若是天下歸一，縱橫便沒有了意義。

房媧兒拜別了鬼谷子和智坤，回到瀟湘院，趙高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看《商君書》，房媧兒走到他身旁坐下。

問他:“什麽時候找來的?”

趙高笑著，說道:“昨日去智大哥哥那兒拿來的。”

“你喜歡法家?”

“不，就如姐姐說的，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諸子百家，各有個的好處，各有各的缺陷。”

房媧兒問:“法家，有什麽缺點?”

“以刑止刑，可以分開來看，用法制止百姓犯罪，這是他的核心，但是，以刑止刑，若不注意尺度，那法家必定死在這上頭。”

房媧兒點頭，秦國雖然用法家，統一六國，開創萬世基業，可也是法家的以刑止刑，最終被打上嚴刑酷法，而然秦朝二世而亡。

可是不用法家，用別家的學說，又如何開得了這萬世基業?

房媧兒獨自發呆，趙高看著她，問:“姐姐不開心?”

房媧兒淡然一笑，說:“沒有，只是政治太過殘酷。而真理是有期限的，過了便成了謬論。”

趙高聽不懂，看著房媧兒，說:“姐姐說的這話，我聽不懂。”

房媧兒笑道:“我小時候學得一個論斷，當時覺得它沒什麽作用，現在看來，萬事不離其宗。”

趙高放下書來，睜著大眼睛看著房媧兒，說:“姐姐教我！”

房媧兒笑著點頭說:“高兒，姐姐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天生創造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活在最美的地方，沒有疾病，沒有戰爭，有人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神對他們說:‘園中各樣樹上的果子你們可以隨意吃，只是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們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死。’可是這兩個人終究還是好奇，吃了那果子，被神趕出了樂園，從此過著我們現在生活，有疾病，苦難的生活……趙高，你覺得，他們的做法是對， 還是錯?”

趙高想了想，說:“不對也不錯。若是一個人處在幼年，不聽勸誡，便是錯。若是成年，他必須明白是非善惡。”

房媧兒一笑，說:“後來，人們知道了這個故事。在幾百年中，人們認為善惡果，是禁果，不應當吃，後來，幾百年之後，我們有了科學，我們不再稱它為禁果，而是代表人性覺醒和自由的果實。所以說，真理隨著時間而變。如何看，如何理解，是最重要的。”

“姐姐講這個是什麽意思?”

房媧兒笑著，摟著趙高，卻發現他長大了好多，自己抱不動了。

房媧兒說:“凡事沒有絕對，世間沒有永恆的真理，你現在所學，只是過去的東西，要想活得長遠，你要靠自己。”

趙高點頭。

房媧兒想自己扯遠了，於是回到原來法家的問題上，說:“你覺得法家應該如何做，才能走得更長久?”

“變革，法家現在能幫助秦國變得如此強盛，可是用道家的說法來看，必定會由盛而衰，故此，法家若是想要長久，必定要吸納，柔和的儒家學說，二者，一個強調人性本惡，一個強調人性本善，難以融合，這便是未來法家最難之題。”

房媧兒讚歎趙高不過十歲，便能有如此論斷。

也讚歎自己教育出這麽強的弟弟，若是此人不做後來的弄臣，那必是青史留名。

鬼谷子和智坤在瀟湘院外，聽著兩姐弟的話，鬼谷不語，智坤咂嘴稱讚:“趙高真將來比能成為師父之高足。”

鬼谷子轉身看著智坤，說:“我不想看見孫臏和龐涓之事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