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罷兵歸田,一來拘謹生產,二來向諸侯王們表明自己無意再次掀起戰亂。
一轉眼就到了第二年。
天下局勢漸漸平定。
年關下,張子房進宮參拜皇帝劉邦,二人在花園中敘舊時,卻聽見一群人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天下的地,眼看就要被分封完了。”
“咱們這不就是要進宮去懇求皇帝陛下給我們幾個功臣也賞賜幾塊兒地好吧?”
“這就去。”
劉邦不語,張子房在一旁低著頭,上氣不接下氣,看上去極為虛弱。
“子房,你也要分地嗎?”
張子房搖搖頭,說道:“就微臣這身體,哪裡還福去享?給旁人吧?”
劉邦心中歡喜,嘴上卻說道:“可以給你的兒子們。”
“兒孫自有兒孫福,再者說來,兒孫畢竟沒有做過陛下的臣子,有了分地,微臣也擔心。”
“子房擔心什麽?”
“陛下憂慮什麽,微臣自然擔憂什麽了。”
劉邦嬉笑著,指著張子房說:“子房,你這老狐狸。”
張子房呵呵地笑著,不作答。
張子房前腳剛才出宮去,劉邦便下來指令,讓蕭何對楚漢功臣們論功行賞,擬一份名單上來,蕭何遵旨,年節下也沒閑著。
張子房回府之後,將自己的宮中的見聞告知房媧兒,房媧兒詭譎冷笑烤著火就說:“子房,你真是個寶兒。”
張子房不解,問:“我做了什麽?”
“削藩,要開始了。”
“他不等等?”
“封了這些人之後,旁人也想要分一杯羹,土地就這麽多,哪裡容得這麽多功臣去分的?”
“誰要倒霉了?”
“誰在的地段好,先動誰。”
張子房細細一想,脫口而出道:“臨江王,共尉?”
房媧兒搖搖頭說道:“天機不泄露。”
張子房呵呵一笑,罵道:“奸佞,你連我都瞞?!”
“是!”
說話時,瀧靈端著茶點進屋來,順便添煤炭,房媧兒看著二人眉目傳情,她識趣地說了聲:“我去外面走走,坐了一日了……”說著便去了。
瀧靈正欲喊她,張子房拉住瀧靈的手,輕輕搖頭。瀧靈領會,隻好作罷。
“先生要我留下,是為了什麽?”
“你告訴你兄弟們,有人要殺你家主子。”
“誰?”
“她一手策劃的削藩馬上就要開始了,她很危險。”
“藩王們怎會知道她?”瀧靈雙眸閃耀著疑惑的光。
“不是藩王,是皇帝。”
“主人為皇帝做事,皇帝要殺她?”
“現在不會,她還有用,可要是皇帝不要她了,她便是皇帝要除掉的第一個秘密。”
瀧靈領悟,問:“那要怎麽辦?告訴主人嗎?”
張子房搖頭,說道:“她這麽聰明,怎麽可能不知?”
“她不走?”
“這就是她留下要做的事,她怎麽會走?”張子房哀歎說。
瀧靈急迫,然後眼中帶淚,說道:“我能為她做什麽?”
“你們六奴,以及尖兒,要開始行動了。”
“什麽行動?”瀧靈焦急問。
“了解皇帝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離開長安。”
“好!”
瀧靈起身正要離去,張子房突然抓住她的手,牢牢握住,“瀧靈,我們不能帶你走的……”說話時,張子房言中帶有哽咽之音。
瀧靈含笑,坦然說道:“我知道,我還要留在長安,做你的未亡人。”
“你就願意這樣犧牲自己嗎?你還年輕。”
“瀧靈一生中,除了哥哥姐姐之外,總重要的就是始皇帝,
主人,還有你,前二人如我父母,你是我夫。”“你呢?”張子房不禁問她。
“瀧靈的命是主人救的,為她我可生可死。”說完她走了,瀧靈回歸六奴,她不知道張夫人是自己還是瀧靈才是自己,都不是,張夫人為張子房而活,瀧靈為主人而活。
房媧兒當年救她的時候,就不應該應下她那一聲“娘親”。
劉邦在地圖前觀察著諸侯王封國的地盤,一個人所在的地段,十分刺眼臨江王共尉,扼守交通要塞。
劉邦當即下令,臨江王共尉南移。
共尉怎會答應,於是,共尉公然與劉邦叫板。
房媧兒聽說了這個消息,讓六奴聯絡原藏嬌閣分散與四處的的部下,說:“臨江王叛亂!”
讓人將這個消息傳遍天下,最終,傳到劉邦耳中時,臨江王共尉叛亂,並且妄想在此掀起戰亂。
張子房得知這個消息在起初只是臨江王不願意的遷移,傳到長安之後卻成為臨江王叛亂皇帝。他不禁想起近幾日來整日忙於外出,不見蹤影的六奴和尖兒。
“房師姐,您老人家這是要掀起戰亂不成?”張子房在花園中侍弄花草,房媧兒在長安城中閑的無趣,撿來一直黑色的貓咪,天天抱在懷中,從不讓它下地去。
她說,一下地,就野了,野了就不和人親近,故此天天抱在懷中,她現在的衣衫也是黑的,天一黑,只見一位白發蒼蒼的女人挑燈野心,胸前那處閃著兩點綠光,甚是嚇人。
“我挑起戰火?我何德何能挑起戰火?他們早就想要做第二個劉邦了,我攔得住嗎?”
“臨江王不過是不願遷移,畢竟那地方是他父親留給他的。”
“臨江王不過是劉邦棋子,一來震懾諸侯王,二來,檢驗封王之後那些人還聽不聽話的。”房媧兒撓撓懷中小貓的頭,它的眼睛緊緊剔透,這隻貓的雖有好看的眼睛,可是它的眼睛卻一點用處都沒有,它天生失明,房媧兒撿來時就發現了。
“你覺得,誰會出兵幫皇帝?”
“你覺得誰會?我可想不出。”房媧兒邪笑一聲。
“韓信,英布,彭越,這三人隨便誰都可以輕而易舉鏟除共尉。”
“我覺得他們都不想出兵。”
張子房冷笑一聲,將頂端的花朵減去,遞給房媧兒,房媧兒將花放在黑貓身上,小貓用爪子在花瓣上留下印記來,房媧兒淡然一笑,說:“第一,沒人想暴露實力,第二,要是皇帝輸了,他們更開心,這樣就回到周朝去了,他們可以架空皇帝,就像曾經架空周天子那樣,他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我猜沒人會出手,大家隔岸觀火才是正道。”
張子房無奈一笑,搖頭道:“這便也怪不得皇帝要削藩了。”
果不其然,韓信、英布、彭越三王,在接到皇帝的命令之後統統不為所動,氣得劉邦的宮中大罵他們三人,並且,對這三人的怨憤已經超過了對臨江王共尉的怨恨。
呂雉在一旁看劉邦氣得滿臉通紅,上前安撫道:“陛下,現在已經到了要出兵的時候了吧?”
劉邦一聽“出兵”這個詞,不由得蹙眉,問:“眼下諸侯王都與朝廷分庭抗禮,何以出兵?牽一發而動全身……”劉邦捶腿,懊悔不已。
呂雉不慌不忙,面容坦蕩,回話說:“陛下,前幾日,房姑娘進宮來,與臣妾在后宮坐了坐,說起了臨江王之事,她倒是讚同出兵,可她說,要用咱們的人。”
“咱們的人,都不是臨江王的對手。”
呂雉搖搖頭說:“一個不行,就兩個,臣妾倒是有兩個不錯人選,不知陛下可願一聽?”
劉邦急迫,問道:“皇后請講。”
“太尉盧綰,還有劉賈,都是咱們自己的人,可信,在領兵打仗上也有些才能。”
“他們兩個,領兵的能力始終有限,用他們……這贏了還好,若是輸了,那可就不妙了。”
呂雉輕輕跪地,劉邦見了,不解,問道:“皇后為何行此大禮?”
“陛下與項羽爭天下之初,您的兵力,還不是不如他嗎?”
劉邦點頭。
呂雉接著說:“可陛下最終還是得到了天下,打敗了項羽,雖說盧綰他們不比共尉,可是他們畢竟是皇帝派出的人,皇帝一年來勸課農桑,安撫百姓,百姓的心,是向著您的。房姑娘進宮時向臣妾說起臨江王封地的情況,他們操練軍士,荒廢農田,百姓饑寒,咱們派出的人,只要不驚擾百姓,不濫殺,單單依靠圍困,都可以逼迫臨江王投降。”
劉邦臉色一變,問:“是她教你說的,是不是?”
呂雉聰慧,哪裡能不懂劉邦的意思,如實說了:“是她說的,臣妾只是轉達。”
劉邦撇嘴一笑,道:“皇后,這方法好,圍困。”
呂雉突然抬頭說道:“房姑娘說,若是陛下答應圍困之策,可能召她入宮面聖?她還有要事。”
劉邦大喊一聲:“宣她入宮。”
房媧兒早已和呂雉密謀,今日呂雉想去獻策,她在宮外等候。
進入未央宮,房媧兒三叩九拜之後,伏地等候劉邦的問話,呂雉便立於一旁,她自從做了這個皇后之後之後,便沒有再去計較什麽戚夫人,薄姬等一眾嬌美女子了。房媧兒說過,皇后在宮裡,不是爭寵的,是獨尊的,她關心的應該是百姓社稷,而非美食華服。
她要做到母儀天下,而非豔冠后宮。
劉邦問:“除了圍困,你還想說什麽?”
“回稟陛下,眼下還有一件事,要陛下去辦,雙管齊下,防止其他諸侯王趁機而起。”
“說。”劉邦言。
“陛下可還記得丁鮑?”
“記得,楚漢相爭之時,朕曾因他逃過一劫,對了此人最近也在鬧著要封地封王。”劉邦覺得此人可笑,劉邦一向喜歡有情有義的人,丁鮑雖然救了他,可是劉邦一直認為此人是個牆頭草,便一直不待見此人。
丁鮑隻覺得對當今皇帝有恩,便驕傲自滿,時時提起自己救過劉邦。
“陛下,項羽雖說是陛下的敵人,可終究是有情有義之人,陛下敬重其人,追封他為魯公,並且厚葬之,是因為陛下的高德,可是丁鮑這種人萬萬留不得。”
“他是朕的恩人。”
“可是,其人背叛了自己的主人項羽,放過了您,也就是反噬其主,他大可在那時候,奉命緝拿陛下,可是他卻放過了陛下,在某種層面上說來,項羽失敗可歸咎與丁鮑。”
此時,在一旁聽話的呂雉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房媧兒話中的有些地方,委實會讓劉邦多心,呂雉手心都是汗,想,房媧兒為何要提及這些來?不是火上澆油嗎?
然而劉邦並不動怒,一來因為尊重秦始皇嬴政房媧兒是嬴政身邊的人,他不願怪罪,二來,房媧兒說的在理。若是當年丁鮑遵照項羽的命令,殺了他,在想做天下不就是項羽了嗎?
劉邦冷笑一聲,說:“你是想說,要朕為魯公報仇?”
“為魯公報仇,就是為了讓天下再無丁鮑這樣的人。”
“家賊難防呀……”說著,劉邦背過身去走了兩步,哈哈大笑起來。殺丁鮑,不過就是為了震懾韓信、英布、彭越那些人,眼下大戰一處在即, 決不能再生事端。
“不怕逼反了他們嗎?”呂雉不禁問道。
“丁鮑此人素來無禮,也沒有什麽重要的人物與他有交情的。這時候,總得告訴一些人,陛下容不得背主之人。”
呂雉道:“很多人都是項羽舊人,殺一個丁鮑,怕逼反了一群丁鮑,這就不妙了。”
劉邦在一旁聽著兩個人對一件事的不同看法,都有理。
劉邦道:“已經有一個共尉謀反了,還怕多一個丁鮑不成?……殺!”
丁鮑就這樣被殺了頭,震懾四方諸侯。發下詔令說,楚霸王失天下便是因為這背主之人,以後若還有背主離心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此時,盧綰和劉賈已經在臨江王的地段圍困著。
其他諸侯王隔岸觀火,個個不為所動,不出兵。希望臨江王能勝出,以此向中央朝廷索要更多的恩惠,但是也不想引火燒身。
不出一個月,大量的百姓奔向中央之軍,盧綰劉賈尊上令,撫恤百姓,安撫流民,於是,臨江王一邊很快彈盡糧絕,士兵逃亡,最終兵敗。
不料,就在此時,燕王臧荼卻緊隨其後。燕王臧荼看見臨江王兵敗被殺,臧荼也覺得自己的臨江王甚是相同,他們都是項羽的舊部,於是他也反了。隻為保命。
劉邦親自征伐,臧荼被斬殺,盧綰在戰役中有功,且他連平二過叛亂,按律,當封王,故此,封盧綰的燕王,接替臧荼。
劉邦班師回朝,這一年中,雖說有戰亂,可是戰亂也頗為局限,規模較小,劉邦管轄的地域內,大范圍來說依舊是平靜安寧,百姓依舊休養生息,恢復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