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氏一看,以為是地圖,笑道:“您們打算將哪幾座城池劃給我們?”
陳平假裝不懂,抬頭,一臉疑雲,問:“閼氏何處此言?這畫上的,可是天下能得的至寶。”
閼氏不削一顧,冷笑說:“一幅畫?還能是什麽寶貝?”
陳平道:“畫中之物,現在就在大漢。”
閼氏好奇,再打開圖畫,只見畫上繪著一個絕色的美女,頓時便起了妒意,厲聲問:“這幅美人圖要呈給單於?”
陳平回話:“是。”
閼氏在望一眼圖畫,道:“真的有畫中人?”
陳平假裝出一副虔誠的模樣,回話說:“漢皇帝被單於包圍,雙方僵持不下,我漢皇帝不願再戰,欲與大單於言和,所以,托我把金銀珠寶送給閼氏,請您代皇帝向單於促使雙方言和,然而又擔心單於不答應,於是,我漢皇帝準備把國中的一美人獻給單於。因為美人現在不在軍中,所以,只能先把她的畫像呈上。”
閼氏怒說:“畫像不必了,金銀珠寶留下來就行,美人圖還請漢使拿回去吧!”
漢使說:“漢皇帝也覺得把美人獻給單於,不妥,於是先交由閼氏過目。既然閼氏覺得不妥,那我們自然不好再提美人之事了。”
閼氏放下心來。
陳平又說:“若是閼氏能為漢皇帝解圍,那我替漢皇帝保證,絕對不會把美人獻給單於,回去之後,還會多給你送點些金銀珠寶。”
閼氏平靜下來,說道:“請你回去告訴漢皇帝,盡避放心好了,我既然收了你們的禮物,自然會把事情辦成。”
“多謝閼氏。”
說完,漢使者就回去了。
閼氏細想,如果漢皇帝不能突圍,漢皇后就會把美女獻給單於,那時,她怎麽和畫中女子比?豈不就要受冷落了?
於是,她回營後,見單於在喝酒吃肉,連忙上前去服侍他。
“閼氏去了哪兒?”
閼氏也不好直說她去見了漢使,於是,說道:“出去走走。”
“這樣冷的天,你一個人能去哪兒?”
“因為心裡不寧靜,也不知怎麽地就走遠了。”
冒頓單於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說:“你心裡想什麽呢?”
“軍中得到消息說,漢朝有幾十萬大軍前來救援,只怕明天就會趕到了,大單於為何不擔心呢?”
冒頓單於一驚,瞪著圓圓的眼睛,問:“有這樣的事?”
閼氏假裝疑惑,問:“單於知不知道嗎?”
“探子也沒有來報說呀?!”冒頓單於很是疑惑,不解她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閼氏有意扯開話題,便說道:“漢、匈兩主,不應該互相殘殺,現在,漢皇帝被困在白登山上,別忘記了漢皇后和太子還在呢?死了一個皇帝,新帝繼位又怎能對先帝的死不聞不問呢?到時候,漢人必定會拚命報仇。當然,我匈奴也不是好欺負,可單於,你想,就算你打敗了漢人的軍隊,奪取了他們的城池,可中原畢竟不適合我們匈奴人生活。不說那些遠的,且說現在,漢皇帝的救兵一到,內外夾攻,那樣我們便危險了。”
冒頓單於覺得閼氏說得甚是有理,單於便問:“那閼氏覺得,我們現在要怎麽辦才好呢?”
閼氏想了想,說道:“單於,漢帝被圍了七天,軍中一切如常,再說漢皇帝名叫劉邦,他當年與中原大地上最強的西楚霸王項羽爭奪天下,將那個戰神一般的人物滅了,再者說來,悠悠她斬白蛇一說,恐怕劉邦有上天相助,我們怕是不能違抗天意,不如將他放了,免得以後神靈降罪於匈奴,那就不好了……”
“容我好好想想……”
冒頓單於也不甘心將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放過。
而此時,卻出了另一件事。
冒頓單於本來與韓王信的部下王黃和趙利約定了日期,想要聯合起來,一同攻下白登山,可是王黃和趙利的軍隊因為風雪太大,阻擋了軍隊的行程,於是沒有如期而至,此刻,冒頓單於懷疑他們同漢軍有勾結,便是閼氏說的漢軍的援軍。
於是乎,單於采納了閼氏的建議,打開包圍圈的一角,讓漢軍撤出。
當天,正值天氣出現大霧,漢軍拉滿弓,安上箭,從已經解除包圍的一角慢慢地走出,才得以脫險。
逃離平城之後,劉邦才歇了一口氣,放松了些。
房媧兒將水囊呈與劉邦,劉邦搖頭拒絕,並且問:“你說,為什麽我們會輸?”
“國家對外戰爭的勝敗,最重要的因素,不是戰將,而是國力。”
“你說,我大漢的國力不比匈奴?”
房媧兒笑答:“陛下,只有先富起來,才能強盛,國家是個複雜的系統,哪一個環節出了紕漏,都會滿盤皆輸。”
劉邦心情沉重,驀然回首望過去,茫茫戈壁,劉邦心痛難耐,道:“朕想以一仗,宣告漢庭的勢力,震懾諸侯王,掃平匈奴之患,可惜,可惜,自打做了這個皇帝,朕覺得自己一事無成呀……”
房媧兒苦笑一聲。
嬴政做了皇帝之後,不也是受盡誹謗,最終鬱鬱而終嗎?
“陛下,我有一言,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說。”劉邦毫不遲疑。
“做皇帝,就給天下人做奴才,陛下的一肚子的苦水,只能往自己的肚子裡咽,您的苦,只有您一個人能知道。”
劉邦點頭,她說得對,皇帝,就是天下的奴才。
回到長安之後,劉邦斬了先前進言匈奴可擊的十幾名使臣。
並赦免婁敬,他封為關內侯,食祿兩千戶,號為建信侯。
劉邦為了實現國力的富強,讓百姓休養生息,繼續輕徭薄稅,促進民生。
可是白登之圍後,匈奴便不再將漢庭放在眼裡,冒頓單於屢次違背漢與匈奴所訂立和平盟約,對漢的邊境時常進行小辨模的侵擾劫掠。
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漢庭上下對於對待匈奴這件事十分頭疼,此時婁敬在朝堂之上獻計。
“陛下,微臣以為,匈奴屢屢進犯我大漢,不過是為了搶奪錢財貨物糧草人口,只要陛下贈與匈奴這些東西便能換來兩國之間的安定。”婁敬道。
劉邦不語,這做法太過屈辱,有傷顏面,並且不利於震懾諸侯國,若是各諸侯國都如此效仿那還了得?
自然對於婁敬的說法,群臣奮起而擊之。
“你這是在辱沒我大漢,用百姓的錢財服侍匈奴人?”
“這樣只會讓匈奴人一日比一日壯大,而我漢庭只會日漸衰弱,你這是疲漢之計。”
……
婁敬並不生氣,待眾人罵完,他問:“除了此法,還有什麽法子?打仗嗎?”眾人不語,前不久,皇帝才下令殺了主戰的大臣,現在人人談戰色變。
眾臣望著劉邦,劉邦道:“自然不能再打了。”
婁敬道:“眼下便只有和親之法,如古時候那樣,將宗室之女嫁給匈奴單於,締結婚姻關系,再以和親之名,贈與匈奴大量貨物財富,以此換來國家安寧,讓百姓修養。”
幾位宗親頓時不悅,罵道:“為何不是你的女兒,而是宗親之女?”
婁敬回話說:“古時候和和親聯姻,不都是公主嗎?”
宗親道:“那是國與國之間,現在是我中原大國與北方戎狄,他們也配娶公主?”
重臣在朝堂上爭吵不休,劉邦心力交瘁,一旁的太監見了,忙低聲問:“陛下,您是不舒服嗎?”
劉邦心如死灰,身心俱疲,道:“扶寡人去皇后那兒吧?”
太監答:“喏!”
此時,眾臣見劉邦要走,忙問:“陛下,婁敬大逆不道,請大王將此人處死。”
劉邦緩緩轉過頭來,冷冷說了聲:“你們不要再爭了,朕決定了,采納婁敬之言。”
“陛下,那和親之事……”
只見劉邦突然間勃然大怒,將一旁的燈具,陳設或是推到,或是砸在地上,或是扔向群臣,這都是不足以發泄他心中的怒火,委屈,憤恨。
過後,劉邦坐在台階上,眾臣來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個,安安靜靜地跪在殿前。
劉邦癱在台階上,轉頭望著自己的寶座,自從坐在這把龍椅上,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恥了,先是想要除去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們,而現在,卻要伏在匈奴人腳下,懇求戎狄給安寧。
尋常的男人,有幾個忍得住這種委屈的?
可是他不能不忍,天下人指著他忍,他就必須做最卑微無恥的君王,這是他的抉擇。項羽若是在天有靈的話,他應該會笑吧?
項羽死地悲壯,像個男人,不枉他的一世英名。
而劉邦,他得了天下,做了皇帝,然後活成了奴。
“朕不要你的孩子,朕有孩子,朕有女兒……”說著說著,劉邦眼中帶淚,他太高的嗓音,大喊一聲:“朕將自己的長公主嫁給匈奴!朕不要你的女兒,朕不欠你們的!朕不欠你們!”
劉邦難得這樣在眾臣面前發怒,這下好了,他對兄弟下手,忘恩負義,對女兒也下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在心裡罵著自己:“劉邦你個畜牲,畜牲都不如……”
他這話剛剛說出,便有人去通報的呂雉,呂雉當時還在做著針線活,聽聞劉邦此言,針扎進她的手中她都失去的直覺,隻覺得天昏地暗。
侍女將她扶起來,呂雉兩眼發直,神態恍惚。
她什麽都不爭不搶,丈夫的愛可以拱手送給她人,可是,唯獨她的一雙兒女,她是萬般地寶貝的。走到這一步,她能指望的,還能擁有的,只有這一雙兒女,可眼下,他要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那種蠻荒之地去,再也不能回來?
此時,她尋死的心都有了。
“快,快去張良府,和房姑娘說,讓她去求陛下。”呂雉吃力地喊著。
“喏!”
呂雉的宮婢手持腰牌,穿過重重宮闈,來到張府。
“姑娘,陛下要將長公主派去和親,皇后娘娘一聽就氣倒了,怎麽辦?”
房媧兒淡淡地問:“是你問我長公主怎麽辦?還是皇后娘娘怎麽辦?”
侍女氣得都快哭了,嗔說:“不都是一回事兒嗎?”
房媧兒慢悠悠地說道:“娘娘病倒了,是急火攻心,找個太醫就行,至於長公主和親,這個,和親是一定要和的,再說,和親一點要選鮑主,這是誰的公主都可以,不是公主,也可以,只有有個公主的名號不就行了?”
侍女有些糊塗,可也是聽出房媧兒的話中有點意思,問道:“意思是,用假公主和親?”
房媧兒白了她一眼,罵道:“什麽叫做假公主,只要是皇帝皇后承認了那個是公主,她就是公主,皇帝皇后還能將公主認錯了不成?”
侍女了然一笑,叩拜道:“奴婢明白, 多謝姑娘。”
侍女正起身要回去,房媧兒低聲在她耳旁說道:“關於這件事,皇帝陛下不一定會同意,要叫皇后用點兒手段。”
“手段?”侍女不懂。
“戚夫人她們爭寵的手段,皇后娘娘也能用一樣的手段爭回個公主來。”房媧兒眼睛一轉,望見張子房在抱著貓,躲在假山後面,房媧兒微微一笑。
“房姑娘,要不,你進宮去和皇帝皇后們說。”
房媧兒拍了拍她肩,露出鄙夷的神情,說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呀?這是皇家的家事,最多和宗親扯上一些關系,我一個外人,不合適。”
侍女問:“那我回去怎麽和皇后娘娘說?”
房媧兒歎說:“就與我方才說的一樣,就說公主的事……”
“娘娘要怎麽做?”
房媧兒白了她一眼,這孩子不開竅,房媧兒只能直說:“一哭二鬧三上吊,死活不答應就是了。”
“這,能成?”
“男人就怕這個。”
侍女明白,再行叩拜之禮便離開了。
房媧兒出門將她送到門口,轉身便回自己的院子,見張子房坐在假山上,抱著貓。
“子房,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和貓一樣了?”
“我原本就坐在這裡和貓玩,是你們說話不選地方,還要來責怪我?”
房媧兒低眉淺笑道:“好好好,怪我,怪我。”
張子房抬頭,望著她,問:“你就不擔心匈奴單於要的,是美人圖上的女子?”
“閼氏會將美人圖給單於看?她可不傻。”房媧兒記得陳平早已將畫像還回來,並告知她單於並不知有美人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