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呂雉來,戚夫人毫不在意。
呂雉跪地,向劉季請安。
劉季這才注意到呂雉已經進殿來,忙推開戚夫人,上前與呂雉執手相看淚眼。
眾人退出去,包括戚夫人。
戚夫人憤憤,問身邊的婢女道:“那個老女人是誰?”
婢女回話說:“那個女人是大王的發妻。”
“什麽?她還沒死!”戚夫人生得嬌媚,可實在沒有心智,難怪後來落得那般結局。她這一句話,無意之中,將呂雉在途中遇襲之事,攬到了自己身上。
房媧兒立在一旁,笑而不語。
殿中。
“大王……”
劉季抱著她,說:“你還是叫我劉季吧。”
“不敢。”
劉季笑問:“為何不敢?”
“你現在,是漢王了,不敢直呼您的名諱。”
“那又有什麽?你是我的發妻,你是我的妻子。”
呂雉終於找到這個由頭,便罵道:“哼,剛才與你在一起的美人我可是瞧見了,莫要再瞞我,你說你在外面,又娶了多少女人?”
劉季哈哈笑著,抱起呂雉,走向內間的臥房。
歡好之後。
“你還沒說,你背著我娶了多少女人呢。”
“真正的明媒正娶,只有你一個。”
“當真?”
“你是正室,何必與那些妾爭呢?跌份兒!”
呂雉安下心來。
一個時辰之後,呂雉出殿,在出門便見到房媧兒,笑說:“你還沒走。”
“要護送您回去的。”房媧兒弓腰行禮說著。
呂雉點點頭。路上,她說:“漢王說我是正室。”
“那是自然,漢王是仁義之人,不會將夫人棄之不顧,改立她人為後。”呂雉看看身後的宮人,低聲道:“可是,我還是擔心,你看方才的戚夫人,我擔心得很呢。”
“夫人,您可是正妻,您是王后。您不應當忌憚於她,她應當忌憚您才是。”
呂雉思慮更甚了。
此時,那戚夫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擋在呂雉路前,道:“別以為你現在這模樣還能做王后。”
呂雉憤慨,正欲上前,房媧兒伸手,輕輕將她攔住,示意她不要說話。呂雉原本就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精通,識大體又對劉季有恩。她案首挺胸望著戚夫人,房媧兒上前說道:“這位夫人,請讓一讓,王后要回去歇著了。”
戚夫人怒道:“就你,也配做漢王的王后?”
房媧兒道:“難道您分不清嫡庶嗎?”
“我……”戚夫人正在組織言語時,房媧兒一手推開了她,護送呂雉回去。
走遠之後,呂雉道:“這個女人還挺跋扈的。”
房媧兒輕笑說:“跋扈好,將來若是礙眼了,隨便找個由頭就能除掉她,您要提防的,是薄姬那些人,明面上的刺扎不到手,棉花裡藏著的針才要命。”
呂雉點頭,她望著房媧兒的臉隻覺得“可是,戚夫人這樣人,看來難纏的很呢!”
“難纏就不要和她糾纏,您是正妻,在這裡,你有權利讓她對您下跪,您現在已經不是普通村婦,您是漢王的正妻,你是有權利的,就算要了她的性命,也是可以的,只要……”房媧兒突然止住。
呂雉問:“只要不惹怒漢王,是嗎?”
“夫人明智。”
“還得謝謝你的指點。”
“這是我應該的。”
第二日,劉季向眾人說清楚呂雉是他的正妻,戚夫人便也不敢明著得罪於她。暗地裡倒是總派人說呂雉隻身在家,與別的男人有過私自相處的時候。
呂雉被冤枉,氣得不輕。不敢出門見人,也見不得一旁的人低語。
房媧兒只是淡淡一笑,在她面前做這種事,簡直就是班門弄斧罷了。短短半日,便將傳話的宮人一一抓住,言行逼問之下,供出了主使是戚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
房媧兒讓刀人尖將此事說給呂雉,呂雉對戚夫人是又恨又怕,便將此事告知劉季。
劉季說道:“這種事,也就丫鬟們胡亂說說的,不必當真,處罰了那個小丫頭也就行了。”
呂雉咬牙含恨,離去。
說完,便去與韓信商談修棧道之事去了。
呂雉這才明白,為何戚夫人如此跋扈,看不上她,原來劉季對她的寵愛遠遠勝過了對旁人的關愛。
“他不愛我了。”呂雉淡淡地說著。
房媧兒扶起她來,冷說:“那又何妨?”
“將來,他可以將我廢掉,改立她,難道這都不是大事?”
“正妻,哪裡是說不要就不要的?只要您不出錯,她就是用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凌駕您之上。”
呂雉清楚了,她歎息道:“這好日子,也不比從前好過……”
“人生如此,沒有哪一天是好過的。沒有那一道坎是難過的,過不去,就是死。”房媧兒活了這麽久,女人們的爭風吃醋,不過是兒戲。
呂雉點頭。
她沒有懲治戚夫人,只是見戚夫人身邊的丫鬟打了板子,戚夫人害怕丫鬟要將實情說出,便讓行刑的太監往死裡打她,呂雉動了惻隱之心,止住了行刑的太監,才讓這丫鬟活了下來,可惜,她被戚夫人拋棄了。
房媧兒使了個眼色,讓刀人尖把宮女帶去療傷,吩咐刀人尖要讓宮女活下來,無論用什麽藥都行。
夜間,刀人尖回來報告。
房媧兒正在與閃靈下圍棋。刀人尖跪地之後道:“她服下姐姐的藥之後已無性命之憂。”
房媧兒冷笑一聲,下了一子,這一子下去,她剛剛下的棋子,全死了,閃靈驚詫地望著房媧兒,房媧兒淺淺一笑,她問:“還能走嗎?”
閃靈支支吾吾地說:“能……”
房媧兒轉頭笑說:“我問尖兒呢。”
刀人尖道:“這得看她自己的了,這個有點兒懸。”
此時閃靈下一子,將房媧兒的棋子吃了一大片。房媧兒還是含笑,說:“不管你們用什麽法子,這個人不能死,也不能廢,起碼還得在活個十來年的。”
“為何?”閃靈不懂,棋局不懂,主人做的事他也不懂。
“置之死地而後生。”此時,房媧兒又下了一子,閃靈看來,好像是在做困獸之鬥,大局已定。閃靈越發不懂她今日為何明知已死還要接著下?
刀人尖不禁問道:“姐姐要此人做何事?”
房媧兒含笑說:“你注意到今日行刑之時,那孩子看戚夫人的眼神了嗎?我都想不出她心裡都多恨她,人的情感,是可以利用的,恨最容易被我們這樣的人所利用,懂了嗎?”
二人了然。
此時,閃靈已經察覺自己輸了。
房媧兒輸了一片棋子兒,可是,卻在他不知不覺中,反殺了他的棋子,最終還是她贏。
閃靈“哎呀”一聲,苦笑。
房媧兒笑道:“笑到最後,才是贏家。其中的小勝小敗,不必太在意。”成大事者,格局都不會小,隻盯著眼前看的,往往都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吞並去。劉季和項羽就是很好的例子,戚夫人和呂雉也一樣。
閃靈拱手鞠躬道:“多謝主人教誨。”
此刻門外傳出聲音來:“說得真是好。”
呂雉的聲音。
刀人尖、閃靈二人驚詫,望著房媧兒,而房媧兒鎮定自若,她早察覺到了有人在屋外偷聽。
呂雉隻身一人,推開門來。
三人跪地行大禮。
房媧兒抬眼問:“不知夫人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你二人下去吧。”呂雉對刀人尖和閃靈說,那二人即可退下。
那二人才走,呂雉便放下身段,坐下,房媧兒親自為她倒水,端給她,呂雉看了一眼問:“你隻喝水?”
房媧兒笑著,摘下面具,柔聲道:“大晚上的,喝茶容易睡不著。”
“你倒是有心。”
房媧兒又笑問:“今日我做的燉肉,您吃著感覺如何?”
呂雉來到此地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加上在漢王宮遇到這麽多糟心的事,便食欲不佳,房媧兒便親自動手,為她燉了酸菜燉肉湯。
“酸爽可口,我吃著甚好,原來是你做的,還說是誰有這樣好的手藝和巧思。”
房媧兒見呂雉神色平和下來,又接著說:“你本就虛弱,哪裡能不好好吃飯呢?若是您有了什麽想吃的,便告訴身邊的丫鬟,若是丫鬟弄不到,我給您做去。您一定要把身子養好了才行。”
呂雉心頭一陣酸,說道:“大王對我,對孩子,哎,一言難盡……”
房媧兒笑著,將暖爐放到呂雉手中,房媧兒嬌說:“你這手,真夠涼的。”房媧兒打開一旁的櫃子,取出暖爐來,加熱水,遞給呂雉捂手。
呂雉羞笑一聲,道:“只有在你這兒,我才能覺得舒坦些。”
“您不應該這麽說。”
“為何?”
“這是您的家,是您的地盤,你在哪兒都要是舒坦的,這才對。”
“理是這麽個理,可是又怎是這麽簡單的呢?”呂雉抬眼望著房媧兒臉,心中感歎還好她是自己的朋友,若是敵人,她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留下戚夫人的丫鬟,是以您的名義救下的,那孩子,恨毒了戚夫人,將來若戚夫人敢對你有什麽舉動,我們就用這丫頭去殺了她,她的人殺了她,沒人會懷疑到您身上。”
呂雉面色發白,驚恐地說道:“你要殺人?”
房媧兒哀念道:“殺人,只是個開始,世上很有很多,比殺人更可怕的事……”
呂雉問:“你殺過人?”
房媧兒反問:“您說呢?”
呂雉想起她護送她來時,是殺過人的。
“你殺過多少人?”
房媧兒搖搖頭,說:“我忘了,太多太多了,多到殺人時已經不覺得自己是在殺人了。”
“他們都該死嗎?”呂雉問。
“是人都會死,沒有該死不該死,只有長命和短命,你要保護你的孩子,你就要撐住,你就要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活得久,你能做的就越多。”
“這就是你說的,笑到最後才是贏家,是吧?”
“是的。”
“為了活下去,我也要變得和你一樣嗎?我不想的。”
房媧兒失禮地握起呂雉的手,柔聲道:“你有我呢。”
呂雉看天色不早了,便回屋去歇著了。
她前腳剛走,探靈便進屋來。
探靈跪地:“主人,上山發現楚軍的探子。”
房媧兒收拾著茶具,喊:“尖兒進來收拾收拾!”門輕輕地推開,刀人尖將茶具收拾了,端出去清洗。
而房媧兒口中,說道:“你確定是楚軍?”
“楚軍的裝束,楚軍的口音。”
“那就是了。”
“他們看到了什麽的沒有?”房媧兒閉眼,打坐著問他。
“只看到韓信大將軍把張先生讓燒毀的棧道又給建起來了。”
房媧兒冷笑一聲,頗有深意地問了一句:“漢軍都在修棧道?”
“是倒是,可就是……”探靈心中有疑惑,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房媧兒神閑氣定,睜開眼,問:“可是什麽?”
“韓信將軍也知道楚人派了探子來,當然其他王的探子也有,可是韓信將軍知道後不捉拿他們,這就讓人不懂了。”
“為何不懂?”
房媧兒微笑著,為探靈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去,探靈在這受寵若驚中雙手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之後,接著說:“修棧道這件事,不是明擺著漢王有意重回東方嗎?這不利於漢王在此韜光養晦不是?”
“誰會相信他真的在此韜光養晦?若是信了,那為何還要派探子來呢?我們修我們的路,與他們何乾?”房媧兒邪魅說著。
“齊王田榮那邊,可安排好了?”房媧兒問。
“信件已經送往楚營。”
房媧兒輕微勾唇。
“項羽那孩子記仇,讓我們的人,去煽煽火去。”
“是。”
探靈走後,刀人尖進來服侍房媧兒盥洗,問:“姐姐,這是又要開戰了嗎?”
“天下亂成現在這樣, 你覺得能不打起來嗎?”
刀人尖不語,給房媧兒遞去面巾。
項羽在營中暴跳如雷,呵斥齊王田榮,忘恩負義,居心叵測。
因為,剛剛被封為齊王的田榮,公開反楚。彭越,陳余等人跳出,站到了反對項羽的一方。
義帝與范增打了招呼,挑起項羽的怒火,東進滅齊。
此時,正當韓信作為大將軍,統領漢軍,不聲不響地在漢地,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齊楚交惡由來已久。
東阿之圍後,齊國重新被田榮平定。
平定齊國後,田榮立田儋的兒子田市為齊王,田榮任相,田橫為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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