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房和房媧兒坐在張園池塘中中建起來的亭中,放下紗帳,任由那將輕紗和衣裙隨風,四面飄蕩。子房正坐,靠著椅背,手中端著一杯剛剛沏好的茶,本來應該聞見茶香悠然的,但被房媧兒身上獨特的處子幽香掩蓋住了。
房媧兒在子房面前歷來沒有規矩,坐沒坐相,躺在榻上,頭枕在子房的大腿上。
房媧兒看著雨中的荷花,說道:“子房,你喜歡什麽花?”
子房想了想,生辰那日,桃花灑落滿天飛時,她在花叢中低頭看書,於是他說:“桃花。”
房媧兒笑笑說:“我小時候也喜歡桃花,長大後喜歡荷花,再後來,愛梅花。”
子房說道:“你喜歡過荷花?”
房媧兒說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子房問:“你寫的?”
房媧兒笑道:“後生寫的,我當年背過。”
夏日,雨過天晴,混雜著泥土的清新氣味撲面而來。長安城的道路被洗涮的乾乾淨淨,子房說道:“雨停了,路乾淨了,便要來人了。”
木患子從後院翻牆進來,遠遠看去,以為二位主人在亭中纏綿,也不便走近,便在岸邊喊道:“主人,有客人來了。”
房媧兒看著子房,說道:“小良子,最近學會算卦了?”
子房不願和她鬥嘴,說道:“淮南王之女劉陵,此人才思敏捷,你要小心她給你下套。”
房媧兒壞笑著說道:“要不您老人家陪我去會客?”
子房問:“為何?”
房媧兒抓過丟在一旁的黃金面具,攥在手中,然後說道:“聽說此女善淫,見了你這般英俊瀟灑的美男子……”
子房正欲一掌劈過去,房媧兒一拍地面,騰空飛起,使出輕功飛出亭外,點著荷葉借力,飛到岸邊。
她和木患子一起從密道回去見客。子房也緊隨其後,想去會一會這位名滿長安的絕色美女。經過暗湧的調查,長安城中監視白衣門的人十有八九是劉陵派出來的。房媧兒雖懂得治國輔佐君王之道,可面對奸詐陰險的卑鄙之人房媧兒卻不大懂得面對。
門主換上老嫗的衣衫,換上人皮面具,杵著拐,讓木患子扶著,走入廳堂。
劉陵頭上插著兩支金釵,髮型別致,藕色衣裳,穿戴打扮落落大方,也不失嬌豔。一見房媧兒到了,劉陵說道:“淮南王之女劉陵拜見白衣門門主。”
房媧兒用老婦的聲音說道:“哪裡的話,你是翁主,我是不過是一介白衣,哪有你給我行禮的道理?”
劉陵一笑,說道:“家父一直想上白衣山見一見門主,切磋醫藥心得,只因為父親一直因為政事繁忙,未得空去拜見您老人家。”
房媧兒定眼一看,劉陵長相妖媚,一對鳳眼勾魂,一顰一笑皆有迷惑之意味在裡面,房媧兒不禁讚歎說道:“好俊的丫頭!”劉陵臉一紅,用手擋住,更是嬌媚可人。
房媧兒心想,這美人雖好看得厲害,也終究是來者不善,便問道:“不知翁主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劉陵給白衣門的奶奶帶來了我父王的書籍《鴻烈》,聽聞奶奶好醫,便尋來一些珍貴藥材,希望在奶奶手上,可以多多救上一兩人的性命,那也是父王和我的福分。”
送來的皆為人參,鹿茸,鹿膠,驢膠一類的大補藥材,房媧兒推辭道:“老身怎能收下這麽貴重的禮物,
這不合適。” “哪裡的話?白衣門是天下第一的大門派,醫術超絕,這些藥不送您,那送到哪兒去,才能不浪費了它們呢?”
房媧兒不願意和劉陵在瞎扯,她此來必與太皇太后或是皇帝有關,於是她開門見山,直逼主題說道:“太皇太后和皇上才是這天下的主子,好東西應該送宮裡去。”
劉陵一笑,心想,這正是她想問的,於是說:“聽說,現在奶奶是太皇太后的禦用大夫,送您不就等於是送給太皇太后了嗎?”
房媧兒說道:“承蒙太皇太后抬愛,我更是不敢替她收禮了,請翁主將禮物收回了吧!私相授受,太皇太后是見不得的。”
劉陵問道:“那皇帝呢?”
房媧兒說道:“皇帝?皇帝陛下和老身雖認識,可不過只是見過幾面罷了,要是翁主希望我能幫你引薦陛下,那老身還真是做不到的呢。”
劉陵臉色一沉,房媧兒對她和皇帝的關系,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松口。劉陵說:“原來如此,不知近日來,太皇太后身體如何?”
房媧兒自信,她把太皇太后的身體照顧得“很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房媧兒自信地說道:“太皇太后近來身體很好,越發的年輕了。”
劉陵本以為太皇太后這幾月以來,她被皇帝弄得心神不寧,身體不適,才頻繁召見白衣門門主這位江湖郎中瞧病的。劉陵本沒想到老人家身體很好,心中失望,但面子上依舊說道:“老太太身體健康,那就是我大漢朝的福氣。”
房媧兒笑說道:“還請翁主,將這些禮物收回去吧,這樣珍貴的藥材,宮中也少見,老身使用,委實不合適。”
在房媧兒的再三推辭下,劉陵隻好作罷,將禮物收回去。臨走前問了一句:“不知近來奶奶可有見到過陛下?”
房媧兒說道:“倒是少見了,皇帝現在不大關心政務,常常帶人去田獵。冒著雨都要去,太皇太后都攔不住呢!”
劉陵一笑,心道,這皇帝果真失了心智,心思都去了別處。於是她低聲問道:“太皇太后就不管嗎?”
房媧兒笑說:“太皇太后傾向無為而治,只要皇帝不搞革新除舊那一套,太皇太后認為皇帝應該得到更多的自由和快樂時間,畢竟陛下他年紀還不大。”
劉陵笑說道:“太皇太后真是慈愛。”
房媧兒饒有意味地說了一句:“那是自然,心地善良的人都能得到好報。”
劉陵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面色鐵青,卻依舊帶有笑意,向她告別走了。送走劉陵,房媧兒想起自己的那對血貂,對木患子說道:“你準備兩條蛇,血貂該吃食了。”
血貂生長在昆侖山的雪地裡,耐寒怕熱,夏日裡它們兩個便進入了夏眠狀態,房媧兒擔心它們餓壞了,於是會在它們偶爾醒過來的時候,喂給它們毒蛇。
房媧兒進房間,換了衣服,撕下悶熱的人皮面具,改戴黃金面具。
在房間裡找來找去,連房梁都細細看了,都不見血貂的身影,便問提著蛇甕進門來的木患子:“貂兒呢?”
“方才張先生在你見客的時候進來把貂兒抱走了。”木患子說道。
房媧兒接過木患子手中的蛇甕,從密道進入張園,子房的房間距離密道的出入口不遠,出了密道便可以看見他的房間,他輕車熟路地進到張子房的臥房裡,見血貂確實在他那兒。
原來,張子房命人去昆侖山運來了一塊兒冰玉,然後,請來能工巧匠把冰玉雕刻成一個可供兩隻血貂睡覺的窩,血貂趴在冰玉上,便耐得住這夏日的暑熱了。最妙的是,這個窩外面用青銅鐵器兜著,做成一個嬰兒的搖籃。
張子房倒是真是將兩隻血貂當成小孩子了。可房媧兒依然犯傻地問子房:“你把它們帶過來做什麽?”
“你那兒太熱,人又多,怕它倆休息不好。”
“等它們醒了,你記得喂食。”房媧兒將裝著蛇甕放在桌上,轉頭過去問:“你見到那個美人了吧?漂亮吧?”
張子房隻抬頭看了一眼房媧兒,露出嫌棄又無奈的神情,搖搖頭說:“劉陵是劉安的掌上明珠,出名的美人,自然美豔動人。否則怎麽能將長安城中的權貴,玩弄於股掌之間?”
“喜歡她嗎?我別的本事沒有,送美人的能耐還是有的。”房媧兒戲謔地問他。
張子房看都沒有看她,轉身整理桌上的書籍,一邊整理一邊說:“劉陵之所以能成為如今長安城中的頭號美人,是因為長安城中真正最美的女人沒有現身。”
房媧兒一想,這個時候,衛子夫也在平陽公主府上了,便說:“你見過?”
張子房說道:“你將面具摘了,和劉陵站在一塊兒,看看這長安城中的人是讚你還是讚她?”
面對子房的稱讚,房媧兒雖不承認,但心中還是有微弱地喜悅。
兩隻血貂醒了,聞見有毒蛇的氣味,都圍著蛇甕打轉。
張子房將蛇甕打開,倒在地上,只見是兩條通體碧綠,頭呈三角形狀,眼見鮮紅的毒蛇,在地上扭動著。血貂衝上去各自咬了一條,嚼了吃下去,吃完之後,又懶洋洋地回到冰玉搖籃裡趴著納涼。
房媧兒抱怨說:“為了養它們倆,木患子幫我,在趙氏醫館裡養百十來條毒蛇。我現在都害怕那些小東西溜出來咬我。”房媧兒只是這麽一說,木患子從小養蛇,算來已有十二年了,但從未有過一條蛇能從她的蛇壇中溜出去。
張子房說道:“想搬來張園和我一起住?”
房媧兒點點頭,不料子房卻說:“血貂來可以,你,不行。”
房媧兒跳起來,問:“為什麽?這倆小畜牲可以,為什麽我不行?”
張子房先是含情脈脈地望著她,之後義正言辭地說道:“你老人家太吵了,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