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陶小桃深怕沒人關注她，又補充了點，“曹工回了座位就開始摔摔打打，收拾起東西了。櫃子門拉開才讓人大開眼界，要不是知道她是個畫圖的，我簡直懷疑她是一販賣零食的！她在那罵罵咧咧地嘟囔，我好像聽到了錢什麽的。”

　　趙美皓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就是了。老何的學校項目收尾了，設計費咱們簽的還可以。當時阮工開動員會應許了在這個階段發獎金的，曹工也是全程跟進下來的，保不齊就是為這事。哎，萬工，你們拿到了嗎?”

　　萬岸青聳聳肩，搖了搖頭。

　　公司裡的獎金分配制度是透明的，但每個人的工資都是保密的。大家往往只知道發或沒發，並不清楚具體的數額。

　　“阮工向來言而有信，也不急於一時，總會發。曹工怎麽可能不了解她。我猜，兩人不至於為了這事吵。倒是老何，不好說。但願他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昌雷不無堪憂地說。

　　“你們都沒發現嗎?老何最近這段時間不太正常。話明顯少了。”趙美皓說。

　　建築組的人或坐或站，紛紛猜測不定之時，何諗回來了，見他的臉色比出去時還陰沉，討論聲戛然而止，大家彼此交換著眼神，誰也不敢先開口發問。

　　何諗環視一圈，扯動了下嘴角，“都看著我乾嗎?不上班了?”

　　“老何，你沒事吧?”萬岸青拍了他肩膀問。

　　“沒事，我能有什麽事。我就是想起科技園項目上有些問題，去征求下阮工的意見。大家該忙啥忙啥吧，曹工的事情都別吭聲。”

　　雖然都察覺到何諗哪裡不對勁，但看他如常地坐到電腦前畫圖，也就沒人再多問。建築組算是風平浪靜了，可外面正好相反。

　　已經到了下午上班的點，鬧了這麽一出，誰都有點心猿意馬。領導雖已出院但還需要繼續調理，無法上班。整個處在放養期的二所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組團到設備組圍觀。連平時除了圖紙私下都不怎麽打交道的人，也扎上堆嘀嘀咕咕開了。

　　辦公室八卦的功效之一，就是不費吹灰之力，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聽得出阮青藍的話是在氣頭上，被領導罵幾句再正常不過，真要是賭氣走了，估計得悔得腸子青了。

　　偏偏曹沛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狠話已經放出，想不走都不行。她已經在公司待了十多年，工位上滿當當的全是東西，圖紙就不說了，吃的喝的用的，一應俱全。一下子全擺在眼前，她竟然無從下手了，更何況手頭還有那麽多未完的項目，一方面舍不得，另一方面短時間想交接出去的確很困難。

　　她無精打采機械地整理著手邊的一摞資料，剛才面對阮青藍時的那股子囂張氣焰早就被自己的後悔之心給衝散了。其實趙美皓猜得不錯，獨身一人的她，在京市奮鬥了許久才買了一棟幾十平米的一居。由於地理位置優越，首付基本上耗費掉了她全部的積蓄。她並非科班出身，這些年的每一分收獲全靠自己沒日沒夜的努力。阮青藍給她的待遇還算可以，如果因為一時衝動丟了這份工作，的確是得不償失。

　　電氣組的幾個人，平時被曹沛支使和訓斥慣了，礙於資歷和經驗有限，都是敢怒不敢言，巴不得她趕緊走。阮青藍公然發了一頓火，曹沛也算是得了教訓，他們心裡的氣多少散出去了些。可因著曹沛的強勢，幫他們頂了不少事，連帶著項目配合，建築組對電氣組的態度都比對其他組要客氣的多。

要是真走了，再換一個負責人，並不一定會比曹沛做得更好。　　人都是矛盾的，關鍵時候都懂得權衡利弊。雪中送炭總好於落井下石。於是，有膽子大些的，開始攔著曹沛了。

　　何諗出來後，阮青藍的辦公室門依舊緊閉，如果她不開口，曹沛再有心也無力。能怪誰呢?還不是被自己這倔脾氣害苦了。她難得對前來規勸的底下人笑了笑，那笑容裡十分有九分都是無奈的苦澀。

　　曹沛當然不傻，有人攔著，她最起碼可以拖延一下時間，想點對策，但礙於面子，她還是要裝出一副打包走人的架勢，只是收拾東西的節奏放緩了。

　　一層的總工辦裡，冷煖然落落大方畢恭畢敬地站在葉老太身旁，臉上是再自然不過的謙虛笑意。

　　葉老太看上去心情頗好，一一將老花鏡、放大鏡，批圖筆收好後，慈祥地笑開了，“小冷，阮工真是沒看錯你。這麽短時間進步很大。”

　　“謝謝葉工。是我耽誤您午休時間了，您再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嗨，我這不剛來嗎?你有上進心是好事。再說公司花錢是請我們來審圖的，可不是來睡覺的。真不給人乾活，就得被打發嘍。”

　　“阮工常說只要有您給坐鎮，什麽岔子也出不了。您在，我們心裡才踏實。”

　　“她啊，就是會哄我。”葉老大笑得皺紋都舒展開了，“說起你們阮工，這些日子怎麽不見她過來呢?”

　　“可能我們都不讓她省心吧。剛才下來時，我還見她辦公室門關著呢。”

　　冷煖然有點赧然但又十分不解地說。她當然知道緣故，下來找葉老太的目的也是在此。

　　去茶水間接水，正好碰上曹沛也在。曹沛倒了咖啡粉在杯子裡，卻遲遲沒衝水，氣呼呼地愣神。看到冷煖然進來，她那張本就愛抱怨的嘴就閑不住了。

　　冷煖然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有個扯皮許久的項目又被阮青藍逼著按照甲方意思改圖，改動太大不說，給的時間只有半天，按照正常情況她至少需要兩到三天時間。所以她果斷的以圖紙上並沒有設計錯誤為由，沒經過阮青藍同意私自在甲方那邊拒絕掉了且口氣不善。

　　甲方一個投訴電話打到阮青藍那裡，說了不少難聽的話。阮青藍衝出來去電氣組找曹沛，人不在。聽聲音尋到了茶水間，直接把曹沛拎到了辦公室。雖然關著門，冷煖然大概也能猜到兩人爭執了些什麽。但曹沛尖叫著出來，還嚷著要辭職，她真是沒想到。

　　兩人僵持不下，作為領導的阮青藍自然不會先拉下身價。曹沛更是執拗，一旦先妥協她以後都沒法混了，而且有一就有二，下次再碰上同樣的問題，還要繼續被壓榨。

　　冷煖然心裡清楚，曹沛是阮青藍的得力乾將。雖然離了誰地球都照樣轉，但電氣組的幾個都太年輕，經驗不足。一時半會想要找到全盤能接手的人，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公司的人除了圍觀看熱鬧悶不作聲的，就是不鹹不淡勸了半天都沒什麽效果的。誰也敲不開阮青藍的門。

　　何諗到是例外了，冷煖然本以為他是進去規勸的，但不多會兒就見他心不在焉地出來。不管是否和曹沛的事情有關，單看神情，明顯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從進公司起阮青藍對冷煖然一直不錯，其實這件事情她應該躲得越遠越好，省得被殃及。但她就是突然心血來潮了，想要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