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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不登天》序 戰場遺子
  血染長街,殺氣震天。

  樓蘭國與西洲國的最終決戰,在康安城爆發!

  康安城,名曰康安,實則未然,介於樓蘭與西洲交界處卻獨立出來的一個城,一直是兩國必爭之地。百年爭戰卻仍然獨立,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然而在照安歷一三三零年,它的歷史終於戛然而止。

  樓蘭將軍金鳴,手撫康安城牆,眉心有一絲激動。二十多年的戰爭,終於在今日了結!這場冗長的戰爭對他來說不僅是勝利,也是解脫。無視兩軍對峙的士兵,他漫步走到騰河岸邊,上官蔚藍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蔚藍兄,二十年了!”

  “是啊!二十多年前,你小子臉上的毛都沒長全。誰能想到這一鬥,鬥到你我胡子都白咯”

  “哈哈哈!”是的,二十多年了,他們既是最大的敵手,又成了最了解彼此的朋友!惺惺相惜,怎能不生出幾分知己之意。

  “金鳴兄弟,若不是今年糧草不濟,我定不會今日落敗。罷了罷了,成王敗寇,就此不提!隻是國界還得重新劃分。康安城既已歸於樓蘭,咱們還以這騰河為界線,如何?”

  “如此甚好!”

  “如今戰事既休,恐怕兩國很快就有使臣來往建交,以後有機會一定要來我家裡,咱哥倆一醉方休!”

  “好好好,老大哥別到時候不認…咦?那是什麽?”

  原來一隻小木盆從遠而近自騰河水面漂來,隱隱可聞嬰兒的啼哭聲。

  “不好,快救孩子!”

  岸邊的士兵水性極佳,不多時就將木盆整個抱了回來。

  上前查看,只見小小的木盆中,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正好奇的望著他倆,男嬰本來在啼哭,看見金鳴竟咯咯笑了,他朝金鳴伸出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咯咯笑的要他抱。

  金鳴見狀大喜,他與夫人成婚十年有余,感情極好,奈何一直沒有孩子,見這嬰兒對他如此親近,怎能不心生歡喜。

  “這孩子看來與你有緣啊!”

  金鳴抱起了那男嬰,也不由眉開眼笑,見這木盆竟是上等桐木而製,可見這孩子出身應該不凡,隻是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竟被遺棄在這水中。

  再看木盆內空空如也,隻有一個玉佩掛在男嬰胸前,玉佩成少見的菱形,刻有北鬥二字。“今日你我有這等緣分,也是冥冥之中的機緣,從今往後,你就是我金鳴的兒子,既然是戰場得來,你就叫金戎吧。”金鳴笑道。

  上官亦複道“哈哈哈,如此,恭喜金兄弟了,今日雙喜臨門!來人,拿酒來,今天不把金將軍灌趴下,誰都不準放他走!哈哈哈哈…”

  第一章母親薨逝

  北樓蘭,南西洲!一條滕河波瀾壯闊,將社旗大陸一分為二,南北相望。

  樓蘭國都九龍城,鏢戟將軍府內,一個三四歲的孩童正在習字,一點一頓,好不認真。不大的書桌底下,堆滿了厚厚一摞寫滿的宣紙。

  “啊~”,孩童張開雙臂打了個哈欠,卻不想被筆尖的墨汁染上了鼻尖,配上他頭上兩個小小的發髻,直讓人忍俊不禁。

  身後的小丫鬟們忍不住捂嘴偷笑,引得那孩童注目。

  “畫扇姐姐,你笑什麽呐”,小奶聲顫顫微微,好不可愛。

  “她在笑我們戎兒成了花臉貓啦。”

  “夫人!”小丫鬟們紛紛側身行禮。

  和煦的陽光透過門簾灑在剛進門的夫人身上,為她素色織錦的衣裙染上了一層金沙。

  “母親回來啦”。

小家夥一頭扎進了夫人懷裡,把鼻子上的墨汁,都揉在了那輕衣柔衫裡。  “我的兒。”夫人愛憐的將他抱在懷裡,替他整理被揉亂的發髻,“你父親已經替你找好了學堂,明天就可以正式去入學啦。”

  小童抬起肉乎乎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綻放出熠熠的光彩。“真的?”

  “自然是真的,母親什麽時候騙過戎兒。”

  “母親對戎兒最好啦,戎兒最愛母親啦。”軟軟糯糯的童音又綿又嫩,直哄的那夫人的心都被溢滿了,“母親吖,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給我們金戎。”

  這小小孩童,原來就是那戰場得來的棄嬰―金戎。

  時光溫婉,歲月靜好,小金戎給原本冷清的將軍府帶來了無數的歡樂。從看他牙牙學語到習禮讀書,金夫人的心裡隻放的下這一個小小的人兒。她不曾生養過,卻對金戎視如己出,一家人讓普通的日子過的仿佛能開出花來。

  隻有一件事,讓她埋在心底,日夜不能釋懷。孩子的親生父母是誰?金夫人開明不鬱,雖然有些溺愛孩子但並不過分放縱,對孩子的身世也十分關注,因此她和金鳴將軍一刻都沒有停止幫金戎找到親生父母。隻是世界之大,僅憑一塊玉佩,幾乎是無從查起。

  “不急在一時”,金將軍說,“騰河之大環繞兩國,漂流之地不可考究。且戎兒明顯是被遺棄的,即便幫他找到親生父母,能不能相認還在兩說。”

  話雖如此,但這件事情始終縈繞心間不可退去,慢慢竟凝成了一個遙遠的奢望。

  終於,金戎十一歲這年,金夫人感染風寒,竟一時沒熬過去,積病難返,已入膏肓。她看著悲痛萬分的金鳴,和跪在床邊的啜泣的金戎,心頭卻並不覺得十分苦澀。“夫君,我這一生,不曾為夫君傳宗接代生下個一兒半女,仍得夫君如此愛重,是我的福氣。天可憐見,又賜我們如此一個懂事的孩子。我的兒…”

  金戎伏於母親身旁,淚如雨下。“母親,母親…”

  金鳴將夫人抱起,聞著她發間的藥香,心中哀切不能自已。一日夫妻百日恩,遑論結發夫妻數十年的感情。金夫人溫婉賢惠,善良大氣,夫婦相敬如賓,不知傳了多少佳話。

  哪怕被病痛折磨的形容枯槁,金夫人依然正冠淺笑“好孩子,人固有一死,這沒什麽可傷心的,你的到來,就是母親這一生最好的禮物。你勤學,懂禮,九歲的時候就參加了老學究們的會試拔得頭籌,母親不知道有多驕傲。”

  “母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孩子…”氣力不濟,金夫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夫君,咱們這一生,就隻戎兒這一個孩子,你…你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一定,一定要替戎兒找到他的親生父母,讓他知道他生命的來處,我…就這麽一個…心願。”

  “夫人放心,我答應你,咱們一定會找到的!”

  “好,好…夫君…謝謝…你,這一生…我很知…知足。”

  羽睫輕合,斯人已去。

  “夫人――殂”

  像是世界突然靜止,金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那個好似陽光一般溫暖,好似雲朵一樣柔軟,又似堡壘一樣堅強的母親,就這樣離開了。

  哀聲大起,金戎卻充耳不聞。

  母親?您不要戎兒了嗎?

  能不能,不要走?

  母親!

  ……

  金夫人的遺體擺在正廳,很快入殮下葬。白色帷幔僅遍布整個大廳,沒有大操大辦,一切從簡,像極了她平日裡溫潤儉素的作風。

  金鳴將軍所想的,隻有一件事,夫人的遺願。盡管他知道太過艱難,世界之大難以想象,茫茫人海中去尋找幾乎沒有一點線索的兩個人,談何容易。他坐在妻子常坐的那條貴妃塌上,感受著屬於她獨特的味道,心中細細思索。良久,仿佛是下了什麽重大的決心,“阿福,去叫金戎來。”

  金戎趕來時,只看到父親蕭瑟的背影, 仿佛一息之間老了許多。

  “戎兒,你母親走了,可是我總感覺她還在,就坐在這裡,靜靜的看著我們。”

  “父親,我想母親了”

  “好孩子…你母親雖然走了,但她的心願還沒有要完成,隻是可能要你吃不少苦頭,戎兒,你願意嗎?”

  “我願意!”眸邊的淚痕還未乾,“隻要能完成母親的遺願,做什麽我都願意!”那是他的母親啊,雖然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母親!她的溫柔懷抱,她臨睡前唱的每一首小歌,她看向自己時彎彎的眼角,怎能讓人忘懷!

  “好!不愧是我金鳴的兒子!哪怕有一天找到了你的親生父母,你也永遠,是我的兒子!”

  “孩兒其實並沒有那麽的想去尋找,隻是母親說的對,不知道來路的人生總有遺憾。孩兒總要問一問他們,為何棄我?”

  金鳴被這句話打動,他看向金戎。

  星眸秀眉,清朗神韻。

  他的外貌也許是遺傳了他親生的父母,但見稚氣中染了一絲軒昂,淡然獨立,眉眼彎彎,便知他的氣質與學識承襲自已與夫人,當下有些安慰。

  “戎兒,我和你母親,本來想讓你安穩度日,不求高官厚祿,隻要你能平平安安,健康幸福的度過一生,也就罷了。如今隻怕是不行了,要找到你的生身父母,已非人力能及,須得人間至寶,羅生盤。想要得到羅生盤,就必須要修行。”

  “父親,什麽是修行?”

  “修行,就是要你從此踏上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不能回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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