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設在主院飯廳,蘇歡引大方地瞧了一圈,想必昨日晚宴也是在這裡,四周牆上的紅花還沒有撤下去,祖母招呼她落座,她很自覺地坐在婆母與祖母身邊,沒有往君臨風近前靠。
一頓飯用到一半,街門上的婆子一副焦慮的神情甩著寬大的褲腿匆匆來到,手裡拿著急件直接交到君臨風手中,“江南來的急件,親家老爺府上的,少爺快看看。”
說完抹去額頭上根本沒有的汗水,討好著嘴臉看向林詩伽。這婆子前些日子才被罰去,今兒送信的一出也算是她重新做人的處女之作。
文絲竹心頭頓時湧上不安,前些時日林錦良信上說了病重不好,還要了芊葉去伺候,這沒隔多久又來信,會不會是嚴重了?
她想要發問,瞧瞧老太太不鹹不淡的神情,隻好吞下了要說的話,有一口沒一口地吞著白飯,耳朵聽著君臨風那邊的動靜。
君臨風緊蹙著眉頭看完了信,又遞給林詩伽,隨後向老太太請示:“祖母,嶽丈那邊病情加重,催我和詩伽回去看上一眼……”
老太太一怔,“病得這樣急?”
文絲竹惶惶不安,趕快接道:“半月前已經來信,忙著臨風的事,隻把芊葉派過去先伺候著,怕是這些日子又重了……”
說話間林詩伽已經哭起來了,“祖母,母親,這可怎麽是好?”
君臨風穩了穩神,“祖母,我和詩伽收拾一下這就起身,嶽丈只有她一個女兒,萬一不好,也得讓他父女見上一面才好。”
文絲竹把碗一放,“我也隨你們過去,也好照看斯洛……”
“不可!”老太太嚴厲的一聲打斷了文絲竹的話,“這邊昨日才進門一伏時,今日就要鳳泊鸞漂,你做婆母的也跟了去,合適嗎?”
文絲竹低頭不語,不說要去,也不說不去。
老太太把身子往後一靠,抓起佛珠撚著,“斯洛有寒蟬照看,那邊也有丫頭婆子,這才過了三春,你腿還不好,就不要操心這些個事了,那邊親家老爺一旦無常,到底有女兒女婿陪著,你也就放心吧!”
文絲竹再也找不出借口跟著,只能青著臉應是。
“你且給賢妃那裡送個信,看看能不能托個禦醫出來,實在不成也找個像樣的大夫去瞧瞧,盡心就成了。”
文絲竹一副完蛋的臉色,坐直了身子答老太太,“好,媳婦明白。”
一頓飯匆匆用罷,蘇歡引回院兒,淺溪和淺草陪著蘇歡引說話。
淺溪把蘭若打發走,自己端著盆讓蘇歡引洗手,她仔細瞧著蘇歡引的神情,安慰道:“蘇姨娘,少夫人那邊畢竟是急事,姨娘心裡千萬別怪大少爺,大少爺定是舍不得姨娘的,只是親家老爺出了這事,不得不去。”
淺草拿著帕子在旁邊候著了,“是啊是啊,大少爺就是去了,心思也一定是牽掛著姨娘的。”
蘇歡引被丫頭這麽伺候著,心裡還真是不大舒服,只能硬挺著把手洗完,笑著說:“你們不要為我擔心,我心裡不會亂想,反而輕松了些。”
只是請安和午飯,就讓蘇歡引的心疲憊不堪,最讓她為難的就是與林詩伽的相處,如今她要去江南,此去必定時日頗多,她也好趁這段時間,多熟悉一下君府的環境,豈不是樂事一件?
君臨風冷著臉進來,兩個丫頭識趣地掩門離開。
君臨風牽著蘇歡引朝床邊走,蘇歡引躊躇不前。
“這又要做什麽?”蘇歡引有些害羞,青天白日的,君臨風時間還緊迫,不會是這點時間也要擠一擠用來親熱吧?
君臨風半拖著她到了床邊,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你問我又要做什麽?用了‘又’字?”
蘇歡引不敢看他,垂眸點頭。
君臨風抬起她的下巴苦笑:“你是不是認為昨夜已經洞房了?”
蘇歡引細想一下,的確沒有印象,可是,這一天不都會洞房麽?
君臨風看她努力思索的樣子,把她摟在胸前,“傻子,昨夜你睡了,什麽都沒做。”
“啊?”蘇歡引掙脫開來,“是這樣子嗎?”
“你不信我?難不成我要趁你睡著了欺負你?”君臨風有幾分無奈,附在她耳邊說,“那又有什麽趣兒?”
蘇歡引被他說得更害羞了,心裡還愧疚不止,“我怎麽會睡了,君大哥,我也不知道我會睡著,我是覺出來困了,還有點頭暈,我努力清醒來著,不知怎麽就睡過去了……”
蘇歡引喋喋不休地認錯,忽然就被君臨風壓倒在床上,他的唇右開始不斷在她唇舌之間索取,她嚶嚀出聲,讓他控制不住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良久,他拚盡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把頭埋在她頸窩,緩緩地說:“不用道歉,有些事不用一晚之內做完,我們又不趕時間。”
蘇歡引頭髮蓬亂著被君臨風拉起來,她尷尬得不行,掙開他去外間倒了兩杯茶。
二人喝了涼茶,慢慢平穩下來。
蘇歡引怯怯地問他:“父親的病,究竟如何?從前只知道是病了,不曾想是如今的模樣。”蘇歡引好奇公公的病情,之前只知道君府老爺生病,君臨風也未細說,今日一見才知病得不輕。
君臨風索起了眉頭,“快三年了,有好轉,卻不明顯。”
“大夫怎麽說?”
“母親托人找過禦醫來瞧,開了藥每日都在喝著,只是宮裡的用藥都太過溫和,不下猛藥這病不會立竿見影。”
蘇歡引疑惑,“那為何不請旁的郎中瞧瞧?”
君臨風歎氣,“母親不信外頭的郎中。”
“那祖母呢,祖母也不張羅著給父親瞧病麽?”
“一是這病也的確難治,未曾聽說過有哪個名醫能把這病完全瞧好的例子。”君臨風常在外走動,也不時打聽過,至今沒有尋到名醫,大部分郎中不愛接手這樣的病人,都因為怕治不好,毀了自己的名聲。
“二是……”君臨風頓了頓,“從前父親康健之時,一年在府上也住不上幾日,如今病了,反而能安安靜靜地守在母親和祖母身邊,縱使母親有千百個理由不願尋醫問藥,我隻覺得,想留住父親才是她最終的理由吧?”
蘇歡引心裡堵得難受,僅僅因為不想一個人離去,就用這絕情的方法來牽製麽?
君臨風看出她的不忍,勸慰道:“都說偏方治大病,上次那蠍子藥,據說效果不錯,只可惜沒有製成……待我從江南回來,重新來做。”
房內二人依依不舍,那邊寒蟬指揮幾個小的收拾衣物。
林詩伽此時面上沒有半點憂傷,換下了大紅的華服,穿上蘇青色的褙子,正坐在妝台前拆頭上的發飾。
一個簪子拆下來,弄亂了頭髮,她那梳子輕輕攏著發絲,囑咐寒蟬:“我和少爺的衣物不用帶太多,到了那邊再置辦就可,斯洛平時愛玩的東西都帶上,兩邊風俗不同,別到了那裡買不到。”
寒蟬心急,想快點收拾好了把大少爺喊回來,見兩個小丫頭笨手笨腳,便沒好氣地罵:“手都是幹什麽用的,比不上雞爪子好使,都是糞叉子做的嗎?這點活乾不明白,都滾出去吧!”
一邊自己收拾,一邊嘟囔著:“都慣壞了,天天就知道動嘴皮子東扯西拉,手上的活半點長進都沒有,這府裡的丫頭再不好好熬煉一番, www.uukanshu.net 都要上天了!”
林詩伽輕笑一聲,“你急什麽,不常見你這樣凶哪些個小的。”
寒蟬撇了一下嘴,“我心裡急著快點弄好了這些,好把姑爺快點找回來,馬上走了罷了,多磨蹭一刻,姑爺不就多留在西跨院一刻!”
林詩伽拆下了所有精美的頭飾,選了幾個素的插在頭上,左右瞧了瞧,嘴上也沒閑著,“大白天的,姑爺還能做什麽,多說幾句不舍的話罷了,再有,你看得住他一天,還能看得住一輩子不讓他們同房麽?”
寒蟬聽到“同房”,羞紅了臉問,“那小姐騙了姑爺去江南,不是為了阻止他們……同……同……”
林詩伽轉過身子,“當然不是,此去江南,一則可以見到父親,二則,不是為了阻止他二人歡好,而是為了讓蘇歡引難過,她難過必然怨恨姑爺,女人怨恨久了就會心冷,心冷了,就不會愛一個男人了……”
“萬一她不冷呢?”
“心不是一天就冷下來的,時間久了,事情多了,一點點疊加才會冷,別指望一次成事,要長久打算才行,殺人於無形,誅心最厲害。”
寒蟬不曾試過男歡女愛,她不知道被男人誅心的滋味,此時聽林詩伽一番話,覺得很厲害的樣子。
“反正小姐說什麽都是對的,寒蟬照做就是,還有還有……”寒蟬方才陰霾的臉忽然歡快起來,“還有就是,咱們躲出去也好,小姐姑爺小小姐三口團圓,把地方讓給媚夏去整治蘇姨娘,且等回來時看笑話就成了。”
林詩伽嗔笑,“鬼丫頭!難怪不長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