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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謀》第67章 偏方
  有些人的個人魅力決定了當他向你問話時,你是不會做出拒絕回答的,比如君臨風。

  蘇歡引和麥苗齊齊點頭應允,鬼使與神差兩位大人,似乎為君府所豢養。

  次日。

  就要進臘月,雪是一場連著一場。

  日中,泠泠白雪又開始紛揚亂舞,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鳳池城街上已無人跡,某一處室內卻熱鬧非凡。

  “許心居”裡,新上了銅暖鍋,大肚子,長煙囪,加上炭火進去,涮肉涮菜,三五人成群吃上一頓,既解饞又熱鬧。

  此時,二樓雅包中,艾葉和艾術不眨眼地盯著鍋裡的湯底。

  乳白色的湯底是用雞湯加中藥熬製出來,上面飄著蔥段、大棗和枸杞。

  湯已經響邊,靠著銅鍋的地方冒起了一排小泡,絲絲熱氣開始蒸騰,可就是不開鍋。

  樓梯被震得騰騰響,艾葉欣喜地看過去,又失望地撅起了嘴。

  她在等蘇歡引和君臨風,許非昔囑咐他,人不到齊,不準先吃。小二送上來幾盤蘸料,艾葉急著拿筷子挑了點料放在嘴裡,甜鹹適口,也可解饞。

  終於等到水開,她用筷子挑了一片肉,對艾術說:“你且幫我守著,我嘗一下!”

  艾術點頭,“給我也弄出來一片!”

  說罷跑到房門外往樓下看去。

  一樓的大堂幾乎坐滿了人,每桌都有個銅暖鍋。

  艾術心想,許大哥著實會做生意,那日偷聽,似乎他屬意於二姐,若真有這樣一個姐夫,這輩子吃喝不愁,也是不錯。

  他卻不知自己放哨的功夫實在差強人意。

  他暢想的這功夫,許非昔和君臨風、蘇歡引、麥苗四人已經上樓上到了一半。

  艾術聚精會神自覺機警地把風,忽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等他回頭,幾人已經進屋,就剩麥苗扯著他耳朵說:“再探遠些,你要掉下去被樓下的涮了!”

  艾葉剛涮好一片肉,就見人已經進來,慌忙之中扔進嘴裡,也沒嚼就咽了下去。

  許非昔看她慌亂的神情,逗趣道:“饞貓兒,又偷吃!”

  一句話,艾葉卻落了淚。

  許非昔驚著了,忙上前抬著她的小臉道:“怎麽了,我話說重了?”

  心底愧疚又疑惑。

  以艾葉的性子,本不會放在心上的,怎的今日如此小氣,乖僻邪謬起來?

  艾葉沒法子告訴他,她是被燙哭的。

  剛撈出來的肉,都沒來得急吹一下,就下了肚。

  肉變成一塊兒碳,從喉嚨慢慢滾到了胃裡。

  艾術猜到二姐是被燙到,趕忙把自己的涼茶遞給她:“別甩臉子了,本來就醜,一哭更醜!”

  艾葉的臉更苦了。

  幾口涼茶下肚,終於滅了肚裡的火。

  許非昔忽然歪著臉看她,艾葉驚了一下,抽噎著問,“怎麽了,病症又複發了麽?”

  許非昔幽幽地說:“這幾日想你想的,口歪眼斜,你若是不快活,這次就不是吊線風,得變成吊繩風了!”

  艾葉捶了他一下,“你又唬我!”

  終於破涕為笑。

  幾人相繼落座。

  現切羊肉,肥瘦相間,不腥不膻,涮幾秒鍾拿出來蘸上小料,吃在口裡滑嫩無比。

  麥苗和艾葉不停往鍋中扔菜,好好一鍋涮肉活生生吃成亂燉。

  蘇歡引卻還是沒什麽胃口。

  艾葉並未察覺,撈了幾片蘑菇給她,說:“我大姐和穆羽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

開春三月就辦,再過幾個月,就叫姐夫了,嘻嘻。”  蘇歡引的臉白了一下,許非昔忙打斷艾葉:“我看你們來的時候,艾術臉上還帶著淚痕,又被你娘打了麽?”

  艾葉吃著芝麻糖球點頭道:“他?我娘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隔幾天不挨揍,他自己都皮癢……哎?許大哥,我還忘了說,你娘可真好看!”

  許非昔有些許得意,他娘是美,只是有個與眾殊的性子,心熱面冷,看起來有些冷若冰霜。

  “你怎知道我娘好看?”

  艾葉瞪了雙眼,嘴角掛著幾顆芝麻說:“你忘了,你娘替穆大哥來商量成親的事……”

  許非昔扶額,這話茬猶如深坑,是怎麽都爬不上來。

  又一次打斷她,他問艾術:“你早起又犯錯了麽?”

  艾術撇嘴點了點頭。

  “那幾個狗寶兒,我娘說長大了吃得多,現下又沒有野菜,全用糧食喂,養不起了,要送人。”

  說到這事兒,他傷心起來,放下筷子不吃了。

  “我氣急,說送走了它們,我也離家出走,然後我就出門了。”

  艾葉已經開始笑起來,接著他的話說:“我娘正坐著生氣,說讓他在外面凍死算了,他又折身回來了。娘問他,不是出走麽,回來做什麽,他說外面下雪了,等雪停了再出走……”

  “噗……”

  一眾人等全部笑噴!

  “之後呢,就被抓住打了板子麽?”麥苗笑得喘不過氣來,追問道。

  “對。只是打之前我娘又羞辱他一番,他最難過的,該在於此!”

  艾術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艾葉,“二姐,從不見你嘴上春風,這也便罷了,這麽多人,你還取笑我……”

  艾葉正在興頭上,怎會理會他,清了清嗓子,學著她娘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說:“艾術,其實你回不回來都是一樣,因為你的腦子早就離家出走了,哦,不對,娘生你的時候,就忘了給你安上腦子!”

  “我……肚子疼……”艾術找了借口躲出去,剛踏出門,就聽到後面傳來的一陣爆笑聲。

  他哀傷地想,以後他可不要娶這樣一位夫人回來!

  君臨風邊笑邊附在許非昔耳邊,“有這樣一位有趣的嶽母,我也放心讓你娶她女兒了!”

  許非昔白他一眼,“快吃吧,吃完了還得去後院!”

  說著打了個冷顫,“求你,快點把那玩意弄走!”

  後院的積雪壓得枝條顫顫巍巍,院中小徑才打掃過沒多久,又淺淺覆上一層。

  艾葉最是貪玩,拉著麥苗在樹下搖著樹枝,任樹上的雪簌簌落到自己的頭上,如白頭宮女,免不了讓人多看幾眼。

  許非昔此時拉著艾術,“你腦筋還真是不夠靈光,我這麽大的飯莊,會讓你的大花狗寶沒食吃麽?”

  艾術把腦瓜拍得啪啪作響,“是呀,別說是幾條狗,就是養一群豬都夠了!”

  雅居近前的樹底下扔著一個蛇皮袋子,一樓堂中還放著一口大缸,與這八窗玲瓏的宅子格不相入。

  眾人在鹿皮凳上落座,小二送上暖茶。

  許非昔吩咐一番,不多時,小二領著兩個破衣爛衫的乞索兒到了近前。

  兩人問了好,其中一人到樹下扯過蛇皮袋子,拆開了口,把裡面的東西撲通一聲扔進了大缸裡。

  然後把屋子裡的幾個碳盆都端到了大缸的近前,覺得熱度不夠,又扔進一些碳,點了紙媒兒燒著。

  艾葉好奇,伸頭往缸裡看了一眼,“哦”了一聲,問許非昔:“這是要做菜?”

  許非昔蒼白著臉搖頭,“做藥!”

  “誰吃的?”

  許非昔用下巴點了點君臨風,“你君大哥的父親!”

  艾葉看看許非昔的臉色,問道:“許大哥,你這是冷麽?”

  他搖頭:“我……只是怕……不是,我只是想上茅廁!”

  這時,大缸裡傳出聲音來。

  許非昔一跳八丈,快速朝樓上奔去。

  艾葉瞟一眼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嘟囔著:“膽小鬼!”

  個子高一點乞索兒找了根棍子,在缸外沿使勁敲了幾下,又伸到缸裡面去逗弄。

  麥苗此時緊緊捉住蘇歡引的袖子,顫抖著聲音問:“是不是……小龍?”

  蘇歡引也想到了,詢問地望向君臨風,他點了點頭。

  蘇歡引起身,把麥苗帶到樓上,“你且在這裡待著,不要下去。”

  複又下樓坐回到凳子上。

  她心裡也怕,只是她記得君臨風一早就說,是來練膽。

  她反而覺得,這種恐懼之下,她因為穆羽蜷成一團的心頭,輕松了許多。

  艾葉艾術一直圍在缸邊看,從小在醫館裡,蛇做成的藥材,蛇泡過的酒沒少見,加之姐弟倆天生膽大,現下除了兩個乞索兒,也就他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這季節的蛇早已冬眠,被二人弄醒,依然昏昏沉沉。

  它搖晃著腦袋,被逗弄得發怒,吐著信子朝木棍咬了兩口。乞索兒高興起來,掏出幾隻蠍子扔了進去。

  君臨風外出遊歷得了個偏方,找稍有毒性的蛇, 用它去咬蠍子,之後把蠍子放到瓦片上用炭火焙乾,可以治君二老爺的病。

  蠍子扔進去,大蛇卻低下頭又把自己盤了起來,似乎馬上就要睡過去。

  試了幾次都不成,艾術搓著手說,“不如我來,把蠍子塞到大蟲的嘴裡讓它咬不就成了嗎?”

  君臨風心下一動,把那姐弟倆拉回來,又給了兩個乞丐幾兩銀子,讓他們去找小二要了棉衣和棉手套,開始動作。

  大蛇很溫馴,沒用費力就把蠍子塞了進去。

  可是剛松手,就見它“啪”地一聲把蠍子吐了出來。

  幾人均是一愣,又湊到近前的艾術隨後狂笑起來。

  笑到就要劈叉。

  蘇歡引起身,看大蛇可憐兮兮地盤著,似乎受了許多委屈,便勸君臨風,“這是它睡覺的季節,你偏要它吃,違背了它意願,就算咬上一口,也未必就有效,還是等明年,穿暖花開之時,再想辦法豈不是更好?”

  君臨風看她一臉認真,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便讓那兩人把堂屋收拾乾淨,帶了幾個小的上樓。

  麥苗一直在樓梯的一半拐角處向下張望,許非昔卻躲在房間裡,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蘇歡引握著麥苗的手,“若不是上次被蟲咬的事,你也不至於現在怕成這樣。”

  捏捏她好不容易又胖起來的小臉,蘇歡引向君臨風行禮。

  “有件事還忘記謝了君大哥,若非你留給我的神驚石,怕是等他人發現我們二人之時,早已毒發去見菩薩了!下個月初八大妹就要成親,我可否替她向君大哥求一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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