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紅日初升,陽光落在張越身上的甲胄,閃閃發亮。數百名鷹揚將士,沉默的跟在他左右,簇擁著他,一步步的登上玉堂殿。
殿堂的台階上的血跡,都還沒有乾涸。
許多地方,更是還殘存著一灘灘的鮮血。
遠方,未央宮的火勢,還在蔓延,雖然已經得到控制,但,在這樣的季節裡,在這樣的環境下,想要撲滅火災,談何容易?
“將軍!”
續相如帶著一隊將士,從身後追來:“逆賊霍光在凌晨率部向城外奔逃,目前已經知曉,其逃向了五柞宮!”
“派人去追捕!”張越頭也不回的下令:“曉瑜各將,得光首者,封侯賞千金!”
就在不久前,張越來這玉堂殿之前,已經有人來告哀:皇后衛氏,昨夜飲毒酒自盡,而皇太孫劉進,在昨夜的變亂中,被霍光圍在石渠閣旁的偏殿。
金日率軍趕到時,偏殿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劉進的下落,自是不言而喻。
而太子劉據,也在一個時辰前被發現了。
他倒在便門前,身中十余箭,他的近臣張賀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再算上已經被確認抓捕的孔安國、王沂等太子近臣。
還有剛剛被發現行蹤的霍光,這場變亂中,卷入其中的人,大半已經身死、敗亡。
而勝者,只有一個,就是他張子重!
握著腰間的驃姚劍,張越心中感慨萬千。
“陛下……”他抬起頭,望著巍巍玉堂殿:“終究是您將臣逼到現在這一步……”
他本是想做大漢忠臣的。
就像曹孟德想為大漢征東將軍一般。
但,世時弄人,命運多變。
歷史大勢滾滾而來,從來由不得身處局中之人的個人意志。
便如他一樣,若不反抗,不掙扎,便是灰灰的下場。
不想死,就只能讓別人死。
世界從來都是如此。
要怪就只能怪他張子重不是嶽武穆,不是蒙恬,沒有那麽愚忠,也不會束手就擒,引頸待割。
所以,他奮起一擊,抓住了各方矛盾與混亂,終於摘下了這顆勝利的果實。
只是……
不知道那玉堂殿的老主人,如今的心思是怎樣呢?
“我還真想問問他……”張越歎息著。
事到如今,玉堂殿中的那老皇帝,起碼要負一半責任。
於是,張越提著劍,帶著他的部將,從玉堂殿前,直入殿中。
此刻,整個玉堂內外,都已經被張越控制了。
禁軍和北軍,都已經向他歸降。
桑弘羊、上官桀、趙充國等人,在半個時辰前,銜著官印,托著兵符,向他低頭。
現在,玉堂殿內的老皇帝,成為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從前殿直入後寢,數百名士兵在前方開路,浩浩蕩蕩。
張越一行,在殿中宦官與宮女惶恐不安的注視下,抵達了君前。
老天子坐在禦座上,雙眼微微發紅,神色憔悴而沮喪。
張越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趨步上前,依舊用臣子的禮儀與口吻上前叩首拜道:“臣英候鷹楊將軍毅,奉命平息叛亂,現已將亂賊盡數逐出宮闈,正在全力絞殺之中,故特率麾下有功將士,來此頓首再拜皇帝陛下,伏望陛下明下詔書……”
於是,在張越身後,數十名大將屈身再拜:“伏望陛下明下詔書!”
老天子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面前這烏泱泱的大將,再看著那個頓首在禦前的鷹楊將軍。
他內心滿是苦澀,心中盡是絕望。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太孫葬身火海,目前屍骨無蹤。
太子伏屍宮中,皇后自殺。
而這玉堂殿內外的大臣貴族,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就是已經跪到了那鷹楊將軍面前,俯首認輸。
他這個天子,終於成為了孤家寡人。
想到這裡,老皇帝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英候!鷹楊將軍……”
“你想做什麽?坐朕的禦座嗎?”
“臣豈敢?”張越自然否認,俯首而拜:“今國家大變,社稷危在旦夕,臣憂心如焚,唯望陛下振作,授臣以權,撥亂反正,再立朝綱……”
其他大將紛紛拜道:“陛下,臣等皆以為,今國家變亂,社稷有傾覆之危,天下有土崩之勢,非英候不能救天下,不能扶社稷!”
續相如更是直接上前,裸的道:“陛下,臣以為,非拜英候為大將軍兼太尉領丞相事,特賜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入朝不趨之權,許總領內外軍國大事不可!”
剛剛投入張越陣營裡的上官桀,也連忙拜道:“陛下,國家的事情,到了今天,難道還有除了使英候獨攬朝綱,總領天下內外之事外,更可以紓解憂患的嗎?”
“今,太子犯上作亂,死於亂軍,太孫殿下又葬身火海,皇曾孫尚在繈褓之中,而陛下又已年近古稀,您難道不該把國家托付給英候,就像周武王將國家托付給周公一樣嗎?”
老天子沉默了起來。
他自然清楚,面前的這些人在逼宮。
也明白,他們說的對。
現在,他除了任命張子重總領內外軍國大事外,難道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了!
而且,他也只能寄希望於這位英候能夠對大漢王朝保留最後的忠誠。
這樣,他的子孫或許還能有太甲還政,成王親政的時刻。
於是,老皇帝垂下頭來,輕聲歎道:“卿等所言甚是!”
“如今,能救國家與天下的,確實只有英候了……”
“也罷……也罷……”
“便策英候為大將軍兼太尉, 拜丞相,進為英國公,食邑十萬戶,命許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入朝不趨,總領內外軍國大事,輔佐皇曾孫!”
“冊皇曾孫為皇儲,賜名詢……命英國公輔佐……”
“更冊功臣大將,皆許為列侯,由英國公全權處置有關封賞之事……”
老天子不疾不徐的說著。
張越聽著,知道,這位老皇帝哪怕到了現在,還在想著平衡,想著給他使絆子,想要捧殺他。
所以,張越俯首而拜:“臣惶恐,豈敢受國公之重?願辭國公及劍履上殿、讚拜不名、入朝不趨之事!”
開玩笑,他現在,還沒有到可以為所欲為的時候。
還得等等,等他羽翼豐滿,等他徹底掌握這個國家,等老皇帝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