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卿貴族們的心思,張越現在沒有空去管,更沒有時間去理會。
因為,他關注的重點,在另一個事情上。
此番事故,和歷史上的巫蠱之禍一樣。
無論是奉車都尉霍光,還是駙馬都尉金日磾,這兩位掌握宮廷宿衛力量,和天子關系親密無間的大人物,都成了啞巴。
甚至就是張安世,錯非張越求上門去了,不然他恐怕會一直瘍在蘭台當宅男。
張安世和金日磾的抉擇,可以理解。
畢竟,他們需要避嫌。
而且,強出頭的話,只會令事情更加糟糕。
但霍光
“霍光可不一樣啊!”張越輕聲呢喃著。
霍光現在的人設是什麽樣的?
問一問長安城的公卿們就知道了。
誰不知道,這位奉車都尉,一直自詡自己是‘冠軍景恆侯霍去病的弟弟’。
而冠軍景恆侯最大的政治遺產,就是太子劉據!
當年,錯非這位驃騎將軍毅然上書,如今坐在太子位置上的,恐怕另有其人。
但,在這個太子劉據遭遇危機的當下,霍光卻一聲不吭。
就像歷史上,巫蠱之禍發生的時候一樣,他瘍了沉默,任由宦官大臣們勾結起來,誣陷栽贓劉據,最終迫使劉據起兵。
很難說,在歷史上,霍光在巫蠱之禍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但從事後來看,最大的受益者,卻是以霍光為首的內朝臣子們!
巫蠱之禍,龐大的太子據集團轟然倒塌,死者以數萬計。
完了,天子卻又反悔了。
於是,將所有參與者,統統株連。
就連丞相劉屈氂、乏將軍李廣利也先後倒台。
而通過巫蠱之禍上位的那些新貴們,也一個接一個的莫名下獄。
馬通兄弟更是膽子大到,兩個人就想行刺天子,被金日磾發覺,當場格殺。
其後,鉤弋夫人,被當今‘賜死’。
史書上的說法是‘天子為了給劉弗陵掃清障礙,所以殺母存子’。
但問題是
鉤弋夫人被賜死後,劉弗陵才八歲不到。
惺帝上台,而輔政顧命大臣,卻是霍光、金日磾,上官桀這樣的內朝大臣。
據說,天子臨終,讓人畫了一副周公背負成王的畫送給霍光。
可是,這些故事,卻也只是騙騙孝子。
充其量,只是給外界的說辭。
真相如何,再已經被掩埋在歷史之中。
旁的不說,執金吾王莽的兒子王忽,不過是與人說了一句:帝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遺詔封三子事?,就被霍光借題發揮,逼著王莽鳩殺了王忽。
當時,王莽可已經官至右將軍,手握重兵。
就這樣的大人物,都被霍光逼著殺了自己的兒子。
錯非做賊心虛,霍光不可能如此反應過敏。
所以
張越也不得不將視線,投注到霍光身上去。
若他果真是站在太子據的對立面的人物。
恐怕此番就相當棘手了。
霍光,在現在的世人眼中看來,他可能只是一個循規蹈矩的親貴,一個‘不學無術’的外戚,一個靠著乃兄遺澤的幸運兒。
只有張越知道,此人有多麽可怕!
他的政治抱負與野心有多麽強大!
甚至可以這麽說——漢室能最終贏得與匈奴的國運之戰,霍光功不可沒!
沒有霍光,甚至很可能就沒有昭宣兩朝的輝煌勝利。
“子孟兄霍光表字子孟),但願你我不會成為敵人”張越在心裡歎道。
霍光是一個可敬之人。
甚至是一個英雄!
一個真正的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若與他為敵,
張越知道,那將是最可怕也最恐怖的事情。唏噓之後,張越就轉過身去。
無論霍光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現在,張越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眷讓天子息怒,至少也要讓其冷靜下來。
而在如今,很可能只有一個人能讓這位陛下息怒。
走下玉堂的壁門,張越將手裡提著的宮燈舉起來,對著前方道:“去請長孫殿下來”
劉進很快就來到了張越面前,事實上,他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了。
“皇祖父可願見孤了?”劉進急悄問道。
“殿下勿急”張越笑著道:“臣請殿下先去長信宮中,將南信主和舍妹帶來”
“南信主?侍中之妹?”劉進有些狐疑了,問道:“請她二人來此,有用?”
“比臣有用多了”張越自嘲的笑道。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恐怕除了甘泉宮的女主人外,就只有這兩個猩愛,能夠讓這位陛下露出笑容了。
劉進聞言,也是一楞,但沒有多想,還是點頭道:“那孤這便去長信宮”
劉進走後,張越坐到了玉堂的壁門下,翹著二郎腿,仰望星空,同時在心裡不時掐算著時間。
他在等一個人。
一個好朋友。
大約過了半刻鍾,前方的宮闕走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舉著長戟的漢軍禁軍,沉默的從壁門前走過。
張越站起身來,露出笑容,他的視力現在已經幾乎與人類的先祖沒有區別了。
黑夜與白天對他來說,區別不過是前者需要瞪大眼睛,集中視線才能有效辨別對象,而後者則不需要費什麽力氣。
故而,他看的仔細,領頭的軍官,正是故交——金賞。
“金兄”張越遠遠的打著招呼:“別來無恙?”
金賞一副見鬼的神色,詫異的看著張越。
他本不想答應,但奈何,張越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讓他沒有辦法只能擠出一絲笑容,訕訕然的來到了張越面前。
金賞摘下自己的頭盔,對著張越明知故問:“不知道,侍中公換在下有何要事?”但他的眉宇之間,卻頗多躲閃,甚至不敢和張越視線相對。
“金兄不必緊張”張越笑著道:“只是要與兄長敘敘舊”
金賞看著張越,露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神色。
他低聲道:“侍中公若是有事,但請直說下官還有軍務在身!”
本來今天當值的宿衛軍官,應該是他爹。
但是,現在出了這麽檔子事情,他爹金日磾馬上就‘舊傷發作’,連路都不能走了,隻好讓金賞代勞,監督宮廷內務。
為了防止被人找到,金賞已經想盡了辦法,打亂了全部的巡邏次數,使外人根本無法知道,他會在哪一趟的巡邏隊伍中檢視宮禁。
但哪知道,還是被人逮到了,而且還是他根本無法推脫和婉拒的張子重!
這個人,可不是當初那個南陵的貧寒士子,他眼裡的幸運兒了。
這個侍中官的地位,已經不比他父親低了。
甚至可以這麽說,他是這宮中最有權力的少數幾個人之一。
“也不是什麽大事”張越笑著道:“只是想請金兄代我向駙馬都尉問好”
張越看著金賞,道:“聽說駙馬都尉舊疾發作,愚弟敲略懂歧黃之術,不如明日愚弟登門問候,順便為金都尉看一看?”
金賞一聽,魂都嚇飛了。
他爹只是裝纏已,若被人識破,那不是
“有勞侍中關愛,家父舊疾無傷大雅,修養幾日便可安好”金賞低頭道:“侍中厚愛,末將待家父拜謝”
“金兄為何今日與我如此生分?”張越忽然岔開話題,拉著金賞的手,親密的道:“是否愚弟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得罪兄長?”
金賞趕緊曳,道:“張侍中,哦,不,張賢弟言重了”
他連忙找了個借口,道:“愚兄還要去巡查宮禁,職責在身,就不與賢弟敘舊了”
說著就趕緊逃命般的帶著禁軍繼續向前。
張越卻是看著金賞的背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金賞的反應,很有趣,不是嗎?
通過金賞的反應,張越現在能確定一個事情——他爹金日磾,十之在這個事情裡有著自己的算盤。
這也正常,現在,恐怕這宮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角色。
甚至,都有自己的盤算。
只是,金日磾的瘍是什麽?
張越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金日磾應該是和霍光達成了攻守同盟!
“霍光金日磾”張越目光怔怔,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自己必須未雨綢繆。
歷史上,馬通兄弟的教訓,就很讓他警覺。
若霍光和金日磾,私底下真在編織什麽計劃,那他就必須避免自己成為馬通兄弟那樣的可憐人。
腦袋被人砍了,還被按上一大堆罪名。
可這宮廷之中,他其實根基淺薄,沒有什麽力量。
假如有類似霍光金日磾這樣的大人物,真要在這宮裡面對付他,幽是辦法讓他萬劫不複!
所以
“我必須要有槍杆子在手!”張越告訴自己。
唯有槍杆子,才能保護自己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也只有槍杆子,才能捍衛真理,保衛正義!
所以,新豐的民兵建設和郡兵訓練,必須提到最優先的序列上來。
要想淨切辦法,讓新豐郡兵,成為漢軍的寵兒,繼而他才能有機會染指宮廷宿衛武裝力量。
才能有能力一旦發生萬一的事情,還能有力量做出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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