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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第114章 法家永不為奴(二)
  道理是很簡單的。

  若非法家還在打著崛起的主意,他們怎麽可能在擺出這樣的陣仗?

  錯非法家還想取儒家而代之,重新執政,暴勝之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這可是一個劊子手!

  雙手沾滿了鮮血,他的禦史中丞的職位,就是靠殺人博來的!

  死在他手下的官吏、豪強、盜匪、遊俠的屍首鋪起來,差不多可以從長安一路鋪到居延。

  僅僅是在十二年前,他持節南下,平定燕趙齊魯之間的盜匪。

  就砍了一萬多個腦袋,其中包括了數百個千石官吏,十幾個兩千石。

  地方幾乎被他犁了一遍。

  所過之處,鮮血匯聚成河,屍骨堆磊成山。

  其凶名幾乎直追王溫舒、義縱,堪稱當代酷吏之首。

  江充什麽的,其實都是撿了他玩剩下來的把戲。

  就聽著那三個老禦史說道:“自元鼎六年,殿下降世,陛下就詔老臣等以授殿下法經……”

  “老臣等受命於君,一直等到今日,終於盼來了殿下……”

  “請殿下隨老臣等入蘭台,為殿下仔細講解,漢律變遷及其社稷制度……”

  劉進卻是傻眼了。

  他終於明白,他爹為什麽十幾年來,怎麽都不肯來蘭台。

  就算有事,也是遣人過來。

  原來根子在這裡!

  這三個老禦史,在蘭台恐怕不是等了十九年,而是足足等了三十年!

  從他父親被冊立為儲君開始,直至今日。

  三位老禦史,就像望夫石一樣,等候在此。

  劉進回頭,看向張越,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只能求助於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和朋友。

  暴勝之、張安世,以及三個老禦史,也都將目光盯在張越身上。

  張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這是一場對自己的考驗。

  張安世和暴勝之,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是要做朋友?還是要當敵人?

  這個事情幾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張越上前,走到劉進身邊,在他耳畔低聲道:“殿下,臣以為殿下不妨答應諸位老禦史的要求……”

  “一則,此陛下之命,老禦史們期盼日久之事,殿下總不能辜負陛下和老禦史們的一片苦心……”

  “二則,律法制度,關乎國家大政,殿下倘若連律法變遷和社稷制度的演變都不知道,談何開太平?”

  “三則,臣聽說古代的聖王治理天下,皆以霸王道佐之,殿下過去皆習王道,而少涉霸道,臣以為此非社稷之福……”

  聽著張越的話,劉進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但內心,還是有所糾結的。

  原因很簡單,當今之世,法家的名頭實在是太臭了!

  自漢以來,天下輿論就將秦代稱為‘暴秦’。

  而主政‘暴秦’實施‘暴政’的,都是法家的人物。

  於是秦=暴秦=法家=暴政的公式成立了。

  賈誼賈長沙在其著名的《過秦論》之中,直接對法家統治的秦朝下了一個結論: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而至於當代,寧成、義縱、鹹宣、王溫舒等法家酷吏,凶名赫赫的同時,也用事實向天下人證明了法家=暴政這個公式的準確性。

  而自小就接受了儒家教育,深受‘仁義忠恕’影響的劉進,當然不可能對法家和法家思想有什麽好感。

  更別提認同了。

  要不是張越相勸,

加上三位老禦史年紀這麽大,還堅守在蘭台,讓他感動,恐怕他已拂袖而去。  心裡糾結許久,劉進才終於說道:“諸位長者誠意相邀,又有欽命,孤自當從命!”

  他能答應下來,張越的勸告,佔了決定性的因素。

  在劉進看來,現在誰都可能騙他,獨獨張越不會。

  正是這種信任,讓曾經對法家思想視為洪水猛獸的劉進願意嘗試接觸一下。

  三位老禦史聽了,高興的跟小孩子般手舞足蹈起來,紛紛拜道:“請殿下入蘭台,容臣等準備一二,再為殿下講解……”

  但眼淚卻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天可見憐!

  在有生之年,能夠完成這個使命。

  於他們來說,他們的人生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因為,火種終於傳了下來。

  只要星星之火存在,總有一天可以燎原!

  然後,他們就簇擁著劉進,朝著蘭台殿內的某處而去。

  張安世與暴勝之則相互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蘭台存在的使命,不僅僅是為天家整理圖冊、文檔,提供參考建議。

  更具有傳承的使命。

  可惜,當朝太子成年後,思想就偏向了谷梁,尤其是最近十幾年中,更是徹底滑落到了谷梁的立場上。

  朝野中外,不知道多少人憂心忡忡。

  一個偏信谷梁的儲君?

  別說軍方的鷹派人物了,就連蘭台的禦史和尚書們,也是充滿了絕望和憤懣。

  谷梁的學者,誰不知道,平時袖手讀經義,那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臨危報國效忠君父的本事,恐怕就只剩下殉節了。

  而今日長孫來到蘭台,這讓暴勝之和張安世,終於看到了希望。

  儲君或許已然無藥可救。

  但長孫若能回頭,國家社稷不至於毫無希望。

  張安世深深的看了眼張越,他很清楚,方才長孫在猶豫,正是這個年輕人在長孫耳畔的勸諫,方才讓長孫答應下來。

  這太了不得了!

  這個張侍中在長孫面前幾乎就是晁錯之於先帝,汲淮陽之於當今一般的地位啊!

  暴勝之更是向前一步,對張越拜道:“張侍中今日之助,勝之謹代表禦史台上下謝之!”

  在暴勝之看來,這個恩情簡直太大了!

  法家能夠存續到今天,並且依然在朝堂佔有重要位置,掌握強大的權柄,關鍵就在於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認可。

  失去這個根基,法家就如無根之萍,轉瞬就將風吹雨打去。

  張越連忙回禮拜道:“中丞太言重了,為國家社稷做事,這是毅的本份!”

  在內心之中,張越甚至很感激暴勝之能帶那三個老禦史出來,做這樣的一個事情。

  因為……

  借助此事,張越可以讓朝野上下都接受到一個訊息——長孫與太子是不同的。

  長孫願意接納包括法家在內的其他勢力或者思想。

  這很重要!

  特別是在拉攏和團結朝野力量上,尤為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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