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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第869節 10面埋伏(一)
春風拂過山崗,喚醒了沉睡的山峽。

 河谷之畔,蒹葭蒼蒼,沃水潺潺流過。

 遠方,隱約可見一座城市的廢墟,矗立在視線盡頭。

 “那便是參合城了吧……”張越登高望遠,凝視著遠方的廢墟問道。

 “天使說的是……”一個隨行的烏恆氏族首領,滿臉諂笑的介紹著:“那裡就是參合廢墟,據說,百年前此地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流血數十裡……”

 “是棘蒲候柴公,率軍在此大破匈奴,殲滅韓王信叛軍主力……”張越笑著道:“史書上稱之為參合之戰!”

 高帝七年,漢匈平城之戰後,與後世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樣,漢匈並未因為城下之盟而休兵。

 恰恰相反,兩個龐然大物,憋足了力氣,在這北方展開了重兵集群,互相角力。

 先是,平城之戰還未結束。

 漢太仆,汝陰侯夏侯嬰就奉命率領漢軍車騎主力,繼續北上。

 在平城以南與匈奴騎兵交戰,大破之,於是乘勝追擊,收復了句注山以北的失地。

 然後匈奴人就鼓動了韓王信叛軍,在北方塞下,與漢打起了代理人戰爭。

 於是,漢軍大舉反擊。

 高帝十年,棘蒲候柴武率軍,在雁門郡參合城,將韓王信主力團團包圍,並最終頂著匈奴騎兵的攻勢,將韓王信主力圍殲,參合叛軍被徹底殲滅。

 這就是史書上說的‘柴將軍屠參合’。

 匈奴人不甘心失敗,於是鼓動了陳豨叛亂,並在陳豨叛變後派出大量騎兵,協同陳豨,作亂北方。

 高帝聞之,禦駕親征,於高帝十一年冬進軍,先勝曲逆,後奪聊城,打的叛軍丟盔棄甲。

 最終,在高帝十二年冬,漢將樊噲,殺叛將陳豨於靈丘。

 從此,徹底斬斷了匈奴人在漢室境內的觸手,消滅了所有與匈奴勾結的地方實力派。

 而參合之戰,就是那場漢匈戰爭的轉折點。

 棘蒲候柴武,在長城腳下,當著匈奴人的面,殲滅了韓王信的叛軍主力,同時重挫來援的匈奴騎兵。

 使得匈奴冒頓單於知道,頓兵南方,得不償失。

 這才調轉槍口,去找月氏人的麻煩。

 所以,很快的,匈奴人就將注意力西移,並在陳豨叛軍覆滅後,徹底死了入主中原的野心,決意西征,經過漫長戰爭,將月氏人徹底擊敗,建立了那個史上第一個統一草原的遊牧帝國!

 而漢室,也才有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不然的話……

 長期面臨匈奴騎兵的威脅,而且,是一個鼎盛期的匈奴帝國的攻擊。

 哪來的什麽休養生息的時間?

 凝視著遠方的參合城廢墟,張越內心感慨萬千。

 “果然,這個世界上,想要和平,就決不能依靠妥協來求得!”

 “欲得和平,獨有拳頭與刀劍!”

 就像這雁門塞下,誰能知道,僅僅在二十多年前,這裡依然是烽火連天,刀光劍影的戰亂之地?

 句注山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著漢匈兩國士兵的鮮血!

 而在現在,這裡卻是鳥語花香,清風自來,一片田園牧歌的景色。

 事實證明,刀劍得來的和平,比和親、談判與妥協得來的和平,要穩固、安全的多,也長久的多!

 “我要為這世界,帶來永久的和平!”張越握著拳頭,在心裡發誓。

 至於怎麽帶來?

 當然是砍出來!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

 而就在張越等人,登高望遠,懷古論今之時。

 遠方的參合廢墟中,數百名全副武裝的私兵,已經集結了起來了。

 這些私兵,什麽樣的人都有。

 有漢人、有匈奴人,有月氏人,甚至羌人、丁零人、烏恆人。

 這些人聚集在此,將這廢墟變成了一個西漢版的各民族團結大會。

 而且,氣氛很活躍。

 許多人甚至還有閑情雅致,談論著昨日在善無城中享受的胡姬、歌女的模樣與身段。

 “鴟骨!”一個鐵塔般的壯漢,拿著一對青銅流星錘,用著厚重的胡腔喊道:“你怎麽也來了?”

 “有黃金拿,我當然要來嘍!”一個粗矮的男人,嘿然道:“倒是你,屠各,你居然敢進漢塞,不怕被人抓去剮了嗎?”

 “你不也一樣?並州刺史,懸賞五百金,要你的腦袋呢!”

 這兩人赫然是在整個幕南,都凶名遠播的兩大馬匪首領。

 鐵塔一樣的壯漢,名為屠各,本是匈奴人,匈奴從幕南撤退時,屠各的部族,沒有跟上大部隊,很不幸的被烏恆騎兵堵住了。

 自然是一場血戰,亂戰中,年幼的屠各與父母走散。

 從此,就過上了流浪的生活。

 他和丁零人一起偷過羊,也給烏恆人做過牧奴。

 期間,遭遇了種種事情,最終,被一個馬匪收留,跟著他一起搶掠、劫道,專做無本買賣。

 在這過程中,屠各越長越壯,終於長成了今天這般的樣子。

 身高足有八尺,哪怕是在以高大聞名的漢地,也是很少見。

 體型更是壯碩如牛,力氣也大的不可思議,他曾與犍牛角力,結果完勝。

 更讓人畏懼的是,或許是因為年少時的遭遇,屠各性情暴躁,生性殘虐。

 幾乎所有落在他手裡的商旅,無論男女,皆會被其虐殺!

 現在,他已經同時被雁門郡、代郡、漁陽郡和上谷郡通緝。

 因為,他手裡有著數十支漢家商旅的血債!

 哪怕是在幕南,烏恆六部,也是與他有深仇大恨!

 因為,這個可怕的屠夫,曾經將一個烏恆氏族上下,全部殺死,割掉那些可憐人的腦袋,將之製成酒器。

 不僅如此,屠各還將死者的屍體剩余部分,用木柱釘起來,沿著道路,插了一整排!

 這在烏恆人的習俗裡,意味著,這些死者的靈魂將永遠被束縛,永遠無法回歸神聖的赤山!

 至於那個粗矮的男子,比之屠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名為鴟骨,鴟者,凶鳥也,乃是一種在草原上讓人敬畏的大雕。

 其殘暴程度,也如鴟鳥。

 相比屠各,鴟骨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割下那些被他殺死的男女的生殖器,然後生吞。

 這是因為,他不能人道,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尋求刺激。

 在扭曲的心理作用下,這個馬匪頭子與他麾下的馬匪們,在過去六年,犯下了無數血債。

 匈奴、烏恆、漢,不管是什麽人,只要被他盯上,就必死無疑,而且將死的極為淒慘。

 而這兩人,就是如今幕南,最凶狠的兩股馬匪的首領。

 漢、烏恆甚至匈奴,都在通緝他們、尋找他們,然而始終找不到。

 就算找到了,也難以抓到。

 他們就像塞上的獨狼,來無影去無蹤。

 茫茫草原就是他們最好的保護!

 但現在,這兩人卻齊聚於此。

 而且,還帶來了他們最好的手下。

 每一個人都是百戰余生的精銳,弓馬嫻熟之人。

 許多人甚至本身就是軍人。

 他們是歷次戰爭中的逃兵、幸存者或者各國的逃犯、通緝犯。

 以悍不畏死和凶悍毒辣著稱。

 “這一次,雁門的那幾個吝嗇鬼,居然能花這麽大價錢……”屠各大著嗓門,問道:“鴟骨,你知道我們要對付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鴟骨把玩著自己手裡的一柄小刀,嘿嘿的笑著:“我也不管這些……”

 “左右不過兩三百人,殺了就是了……”

 “我聽到消息,那可是一個大人物!”屠各笑了起來,滿臉橫肉隨著他的笑而堆磊在一起,看上去醜陋無比。

 “大人物?”鴟骨將手裡的小刀一拋,張嘴接住,陰狠的道:“那就更要殺了!”

 虐殺貴族,那是他的最愛!

 他最喜歡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踩在腳下,然後聽著他們的哀嚎聲,在他們的求饒聲中,割掉他們的器官,然後當著他們的命,生生吞下去,那種感覺簡直無比美妙!

 鴟骨身側,幾個背著長弓的馬匪,也都跟著笑起來:“正是!”

 “大人物!更要殺!”

 他們是鴟骨的左膀右臂,更是鴟骨隊伍裡的絕對中堅,每一個人都有著堪比匈奴射雕手與漢軍神射手的箭術。

 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用硬弓在遠距離射殺目標。

 百步之外,取人性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鴟骨,你傻了嗎?”屠各卻是笑起來,聲音轟隆隆的響:“大人物,得加錢啊!”

 “才一千金,我們這裡起碼有五百人,怎麽夠分?”

 “雁門的那些貴人,必須給我們一人十金!”

 鴟骨聽著,先是一楞,然後點頭:“屠各,這是你說的最正確的一次了!”

 “確實得加錢!”

 然後,鴟骨就叫來一個手下,對他道:“你,騎馬去一趟善無城,告訴那衛延年,我們加錢了!叫他準備好五千金,不然,我們就不幹了!”

 “好勒!”那手下聞言,笑的和孩子一樣燦爛。

 當馬匪的人,無論是誰,都是為了錢。

 有錢拿,比什麽都重要!

 至於對方敢賴帳?

 不存在的!

 只要他敢,鴟骨就敢把他雇凶的事情抖落出來!

 ………………………………

 但,鴟骨等人卻不知,就在此時,在善無城以南的句注山下,三千名士兵,已經被集結了起來。

 雁門郡郡尉馬原,拖著大腹便便的軀體,在好幾個家臣的服侍下,勉勉強強的走到了將台上。

 幾個將官立刻迎上來,行禮道:“拜見郡尉!”

 “句注軍都已經集結了吧?”馬原問道。

 “回稟郡尉,因為時間的原因,東部都尉的兵馬,沒有來得及調動過來,如今集結在此的只是西部都尉所屬的三千步騎!”一個軍官上前回答。

 漢家,在邊塞地區的設置,不同於內郡。

 邊塞地區,為了更好的組織和調動軍隊,所以,邊郡在郡這一級的政權,在郡尉之外,額外設置了兩個都尉部。

 一般分為東西,平時負責各自防區,戰時則執行來郡太守、郡尉或者更高級長官的命令,遂行各種作戰任務。

 “三千步騎?”馬原有些不是很滿意,但也覺得應該足夠了,便道:“這次吾調動兵馬,乃是因為有線報得知,有盜匪潛入塞下,欲作亂塞下,據說其中還有著匈奴人指使的緣故……”

 “為了保衛桑梓,護衛黎庶,本官故而調動大軍,欲於塞下進行一次掃蕩,清掃盜匪!”

 雖然說,漢律規定,沒有虎符,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調動就屬於謀反。

 然而,對付盜匪,清剿盜匪,不在此列。

 此外,還有著演練、操演和點校也不需要虎符。

 當然,若是持節使者的話,也可以以節發兵。

 但……

 軍官們聽著,卻都是很奇怪。

 這郡尉什麽時候,這麽關心清剿盜匪的事情了?

 平日裡,郡尉不是和太守一樣,都忙著在善無城裡吃喝玩樂嗎?

 再說了……

 很多人都知道,其實塞下很多盜匪,都與善無城裡的豪強貴族官員有關。

 一些盜匪甚至其實就是這些人養的走狗。

 專門用來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一次,郡尉怎麽想起來打擊盜匪了?

 難道是有不開眼的搶了郡尉或者太守的商隊?

 內心想著這些事情,軍官卻都沒有多問。

 句注軍,早非當年的句注軍了。

 他們中的很多人,更都是靠著拍馬、送禮送妹子,才爬到這個位置上來的。

 所以, 無論是馬原真的要打擊盜匪了,還是想要假公濟私,這些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執行命令。

 這樣,即使出了問題,也找不到他們頭上。

 他們只是執行者。

 再說了,這雁門郡,早就是馬郡尉與衛太守一手遮天的地方了。

 誰敢得罪呢?

 於是,眾人立刻領命,道:“謹遵將令!”

 “很好!”馬原擦了擦額角的虛汗,道:“諸公聽我號令,待軍令一下,立刻發兵,封鎖塞下各道,不可放過盜匪!統統格殺!”

 “諾!”眾將聞之,轟然應諾。

 心裡面卻都在嘀咕了起來,到底是哪個倒霉蛋,得罪了馬郡尉,居然勞動他如此大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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