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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第934節 銅牆鐵壁(二)
第一抹晨光,剛剛落到狼原之上。

 蒼茫的號角聲,便響徹了整個大地。

 遠方地平線上,數不清的騎兵,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張越站在一座剛剛被建造起來的箭樓上,極目遠眺。

 他的視力,在這開闊的草原上,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發揮。

 以至於,他能看得清楚,十余裡外的那些疾馳而來的匈奴騎兵的身影,甚至能看得到他們手中拿著的武器和身上穿著的衣甲的樣子。

 “大約有八百到一千人……”張越心裡預估著。

 顯然,這只是一次火力偵查。

 是衛律的試探。

 這很正常。

 兩軍交戰,不是玩星際,框框a就可以了。

 尤其是隨著漢匈雙方對彼此的了解和熟悉程度的增加。

 大規模的戰役,就越發的曠日持久。

 李陵兵團孤軍被圍於浚稽山,尚且都抵抗了十余日。

 而漢匈之間的大型會戰,不打個半年,都不好意思稱為國戰。

 不過……

 張越很清楚,這次試探結束,匈奴人就會立刻發起狂猛的攻擊。

 現在,是考驗烏恆人的承受力與忍耐力的時刻了。

 “傳我將令:各部嚴守陣線,遵我號令!”張越舉起手來下令。

 “諾!”郭戎立刻領命而去,將張越的命令傳達下去。

 同時,獨孤敬與郝連破奴率領的督戰隊,則策馬在陣列之中,監視起各部的行動。

 “天使有令:擅自出擊者斬!擅自議論者斬!敢有片語不服者斬!”

 “守住陣線,聽從軍令!”

 一個個督戰隊的騎兵,舉著明晃晃的刀劍,在各部防禦陣地之間,大聲喊著。

 此時,沿著狼原與草原之間的這塊狹長的通道口,烏恆義從們,分成了三個主要防禦陣地。

 分別扼守和防禦來自不同方向的攻擊。

 因為沒有地勢可以憑借,故而,在陣地前,人們極盡所有,構築了大量的拒馬,播撒了許多的木、銅、鐵等蒺藜物。

 更在陣地前方和側翼縱深數百步內,挖了無數陷阱,設置了數條寬大的陷馬壕。

 而在陣地內,一條半人高的用夯土、沙柳與沙礫構築起來的簡易營牆也被建立了起來。

 因為時間太短,這條營牆其實不不算厚,也不算堅固。

 但,起碼可以抵禦和阻擋,匈奴騎兵的突襲。

 營牆後,則是兩三百名舉著木盾、青銅盾的步兵。

 這些步兵身後,則是拿著長槍、長戟、長矛等武器的進攻步兵。

 最後,則是一個數百人組成的弓手集群。

 這些弓手,所用的弓箭,五花八門。

 有烏恆人自己製造的各種角弓、獵弓,也有漢軍提供的製式軍弓,甚至還有著繳獲的呼揭戰弓。

 這些弓箭中,唯一值得信賴的是,漢軍的軍弓。

 因為它們是用複合材料製成,然後用魚膠黏合起來的。

 威力大、射程遠,唯一的問題是數量太少,不過一百多把。

 余者都是些威力不足,射程太近的短弓。

 不過,用來防禦和狙擊衝陣的敵人,卻是已經足夠了。

 除了弓箭,這些人身邊還放著許多的近戰兵器。

 青銅鋌、流星錘、青銅劍、青銅刀,應有盡有。

 這是為了讓這些弓兵,在危急時刻,也可以提刀搏殺。

 不求他們能和巔峰時期的唐軍射手們一樣,在敵騎衝到眼前後,就丟下弓弩,嗷嗷的叫著跟著陌刀兵,與來襲的敵人血戰到底。

 只求,在萬一之時,可以稍微遲滯匈奴騎兵的速度。

 以讓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的義從接應上來。

 遠方的馬蹄聲,漸漸的轟鳴起來。

 拿著手裡的一柄長矛,南池草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後緊張的看著在前方原野上,越來越近的敵人。

 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心臟更是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此刻,在南池草的眼中,遠方的匈奴騎兵,簡直就是一群凶神惡煞的魔王。

 仿佛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魔。

 他們的戰馬的馬蹄,將整個地面,都震得有些動搖。

 若在過去,南池草此刻已經丟掉了武器,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因為,他的理智與直覺告訴他,若自己直面這些可怕的騎兵,一定會死!

 但在現在……

 南池草卻緊緊的咬著嘴唇,深深的呼吸著空氣。

 他連一步也沒有動,緊緊的貼在前排的盾兵身後,緊張的看著敵人在視線之中,越來越近。

 “為了妻子!”南池草大喝一聲,給自己打氣。

 左右同袍,也都跟著喊起來:“為了妻子!”

 整個陣列的士氣和膽氣,都因這大喝而高漲起來。

 在這一刻,南池草想起了鶄澤的那些寡婦。

 然後,他的胸膛就充滿了勇氣。

 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連女人是什麽滋味,都未嘗過。

 更要命的是,因為‘父子同廬而居’的傳統,他每天晚上,都能聽到父兄那邊傳來的喘息聲。

 這對年輕氣盛的他來說,無異於折磨。

 而現在……

 偉大的天使,已經下令,只要立下軍功。

 女人、牲畜、錢財,都不是問題。

 為了女人,一個屬於自己的女人,南池草願意舍棄所有。

 包括他的性命!

 你無法想象,一個單身狗在壓抑二十五年後,所可以爆發出來的能量!

 而和南池草一樣的單身狗,現在僅僅是在這條陣線上,就有著數百人。

 他們現在和餓鬼一樣饑渴。

 遠處,那些凶神惡煞,怪叫著呼嘯而來的匈奴騎兵,此刻甚至不再可怕。

 反而變成一個個讓人興奮的事務。

 天使已經說了,無論是誰,只要立下戰功。

 女人、牲畜、牧場,都不是問題。

 甚至,只要打贏這一仗,天使就要帶著大家夥去漠北,去搶匈奴人的妻子、孩子和牲畜。

 只是想到這裡,整個陣列的烏恆義從,都低聲吼叫起來。

 他們吼叫起來的聲音,甚至不比那些匈奴騎兵的怪叫聲低!

 ………………………………

 屯孤此時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風在耳畔呼嘯而過,戰馬馳騁在這原野中。

 他的騎兵,緊緊的跟隨著他,組成了一個匈奴人最慣常的作戰隊列像南飛的鴻雁那樣的人字型衝鋒陣型。

 這樣的陣型,通常都是匈奴人用於試探和消耗防禦方的時候采用的。

 因為,這樣雁型陣,通常看上去聲勢都很大。

 數百騎便可以製造出上千甚至一兩千騎的煙塵。

 缺乏經驗的敵人,常常會因此而驚慌失措,然後,早早的用掉了自己寶貴的弓箭與投擲兵器。

 除此之外,這樣的陣列,還非常靈活,隨時可以撤退,或者視情況進攻。

 可惜,直到現在,屯孤都未發現,對方的陣列裡有絲毫慌亂的情況。

 更麻煩的是,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矗立於陣前的拒馬、壕溝以及密布於其中的絆馬索。

 “這些該死的烏恆賤婢,以為從漢朝人那裡學到幾手防禦,就可以阻擋我,偉大的屯孤的馬蹄前進之路?”屯孤不屑的撇了撇嘴:“若不是丁零王命我不許主動進攻,否則我定叫你們這些賤婢知道,奴隸永遠是奴隸!不要妄想當主人!”

 “再前進三百步,到他們陣前走一趟就走,試探試探他們的火力!”屯孤大聲下令。

 然後一勒馬首,帶著他的親衛,向前加速。

 所有騎兵,都緊隨其後。

 屯孤更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衝在了第一排。

 就像過去百年,匈奴人在草原上,面對東胡人與月氏人做的那樣。

 貴族首領,一定是衝在前排的!

 因為,匈奴軍法規定,倘若首領陷落在敵人手裡或者戰死,部下就必須搶回其首級。

 而且,只要有人能搶回戰疫者的屍體,便可以繼承其財富、妻妾。

 一直以來,匈奴人靠著這一條軍法,無往不利,戰無不勝。

 直到遇到,出塞的漢騎。

 大批大批的貴族,像靶子一樣被漢人射殺。

 也是從那之後,匈奴貴族才不敢再隨意衝鋒在前。

 而現在,面對烏恆人,屯孤再次撿起了前輩的傳統。

 因為他相信,天神與先祖,一定會庇佑他。

 他更相信,孱弱的烏恆人,是不可能有可以傷害到他的武器或者人。

 然而……

 當他正春風得意,驕傲萬分的衝鋒的時候。

 忽然,幾聲慘叫響起。

 屯孤聞聲看去,親眼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他的堂弟,同時也是他的副將,屯氏的屯屠當,正痛苦萬分的在地上打滾。

 而他的坐騎,比他更加淒慘。

 那匹可憐的馬的前蹄,踩中了一個陷阱,然後毫不意外的陷落其中。

 從屯孤的角度看過去,他只看到那個陷阱裡,血流如注,馬兒已經只能低聲的哀鳴,甚至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立刻帶人去將屯屠當拉起來!”屯孤對身旁的一個騎士說道,然後他繼續帶隊,向前衝鋒。

 對於匈奴人而言,在戰場上,遇到各種陷阱、絆馬索、陷馬壕、鐵蒺藜,這都是日常。

 沒什麽好擔心的。

 不過就是有幾個運氣不好的倒霉蛋而已。

 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圍內!

 所以,盡管,不時有著騎兵不幸踩中陷阱,或者因為戰馬的脆弱處被鋒利的鐵蒺藜劃破而被甩下戰馬。

 但屯孤充耳未聞。

 他帶著自己的騎兵,疾馳向前,始終保持著作戰隊列。

 同時盡可能的發出聲響,製造聲浪。

 只為了一件事情吸引對方的弓手開火。

 由此確定其火力密度與弓手數量。

 這是至關重要的事情,也是匈奴能否順利突破此地的關鍵。

 哪怕是屯孤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若不能試探出這些烏恆人的遠程火力的數量,就無法找到薄弱處與死角。

 若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得拿命來填,用血肉來突破!

 ……………………………………

 站在箭樓上,張越看著前方那滾滾煙塵之中的匈奴騎兵。

 “傳本使的將令,命令烏恆弓手在敵騎至陣列前一百步左右開始齊射!”張越扭頭下令。

 “啊……”站在身邊候命的郭戎不可思議的看著張越,問道:“侍中公,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一百步?

 好吧,烏恆人弓箭,根本就射不了這麽遠!

 很可能,連皮毛都傷不到對方!

 “去傳令吧!”張越揮手道:“舍不得孩子,如何套得住狼?”

 現在,匈奴騎兵與烏恆人,根本沒有實際接觸。

 彼此對雙方,也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

 換而言之,在匈奴人看來,或許烏恆人的任何不專業的行為,都可以得到一個合理解釋。

 而張越需要的就是這個!

 示敵以弱,驕敵之氣。

 只有這樣,才能增加勝算!

 郭戎聽著,連忙一路小跑,前去傳令。

 不多時,命令就傳到了前方的弓手列陣之處。

 得到命令後,雖然很難理解,但是,數百名烏恆弓手,還是在幾個漢軍軍官的指揮下,統一彎弓搭箭,然後瞄準前方,開始一輪齊射。

 嗖嗖嗖!

 數百支箭矢,飛上天空,然後,如同蜂群一樣,墜落在陣前數十步的地方。

 而這個時候,屯孤的騎兵,甚至還未接近這個距離。

 這突如其來的箭雨,嚇了屯孤一跳,也嚇了前排的烏恆義從們一跳。

 “大概五百多弓手!”屯孤估算了一下後,就露出了笑容,然後勒住馬頭,調轉向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本以為,此番試探,怎麽著也要損失數十,甚至百余人。

 哪成想, 隻用近乎低微的代價,就實現了偵查的目的!

 “烏恆賤婢,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屯孤笑著,爽快無比:“我們快回去報告丁零王!”

 “這些烏恆奴隸,根本不足為患!”

 這麽次的齊射,屯孤這輩子都還是第一次見到。

 對他來說,這隻說明了一個問題他面對的敵人,是一群驚慌失措,兩股戰戰,恐怕都已經被嚇得尿褲子的懦夫!

 而這樣的懦夫,哪怕是給他們一座堅城,又能堅守幾天?

 何況是在這露天原野空曠之地!

 屯孤覺得,只要偉大的匈奴勇士,衝破他們的拒馬、陷馬壕和絆馬索以及牆垣,然後就可以像屠殺羔羊一樣,隨心所欲的處置這些家夥。

 而那些防禦設施,根本不可能阻擋偉大的匈奴勇士們前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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