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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門閥》第349節 羌人問題(二)
所謂湟中義從,全名應該叫做:湟中地區月氏義從胡騎!

 大約在漢太宗孝文皇帝統治時期,匈奴與當時活躍在河西走廊,統治西域地區的月氏人發生了大規模戰爭。

 戰爭的結果,導致了整個亞洲的歷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月氏戰敗西遷到阿姆河流域,進而不斷侵襲和騷擾一度統治中亞,覬覦南亞的巴克特裡亞王國,將這個漢室稱之為大夏的希臘-馬其頓殖民者後裔建立起來的王國吞並,並最終建立起貴霜王朝。

 在這一過程,月氏人接受並信仰了佛教,由此誕生了輝煌的貴霜文化。

 而在東方,由於月氏的敗退,匈奴人雄霸了幾乎整個東北亞,建立起了有史以來第一個遊牧帝國。

 而那些沒有來得及跟著月氏王庭撤退的月氏部族和貴族,在匈奴人的強力打擊和鎮壓下,其中一部分向匈奴當時的老上單於屈膝投降。

 老上單於將這些投降的部族,作為禮物,送給了他的兄弟,冒頓單於的養子,烏孫大昆莫獵驕靡。

 於是,烏孫王國內部出現了一個實力派月氏翕候。

 毋庸置疑,當初老上單於送給他兄弟的是一顆包裹著糖衣的毒藥。

 後來烏孫帝國的分裂,也正是因此而起。

 而另一部分月氏殘部,則不願意向敵人投降,於是率領部眾,躲入河西的群山之中,與羌人雜居。

 由此出現了名為‘小月氏’的族群。

 當衛青收復河套,霍去病橫空出世。

 活躍在河西地區的小月氏各部,就開始紛紛南下,依附漢軍,月氏義從胡騎從此成為了漢軍作戰序列之中的一員。

 元鼎六年,河西羌人大串聯,舉行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叛亂!

 至少有十五萬羌人加入了那次叛亂。

 他們渡過湟水,向北聯絡匈奴。

 與匈奴人裡應外合,企圖摧毀漢室在河西甚至是河套的統治。

 漢家聞之,先派大軍,擊敗了來襲的匈奴騎兵。

 然後,動員隴西、安定、天水、三輔和河南的郡兵,以將軍李息為主帥,前往平亂。

 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將叛亂鎮壓了下去。

 那一次,光是砍下的羌人腦袋,據說足足有七八萬之多!

 事後,為了防止再次出現類似的事情。

 漢室將湟水流域水草最肥美的地區,賜給小月氏人,作為他們遊牧的地盤。

 而相應的,小月氏人需要為漢室遮蔽羌人與匈奴人之間的聯系。

 從那以後,羌人雖然繼續造反不斷,但再沒有人能聯系到匈奴人。

 而沒有外援,羌人自己造反,就和送頭下鄉差不多。

 漢家都不需要動員,僅僅依靠湟中義從們,就可以鎮壓所有叛亂。

 這二十余年來,湟中義從們忠心耿耿的履行了他們對漢室的承諾。

 不僅僅沒有讓一個羌人部族渡過湟水,去和匈奴人取得聯系。

 他們還極力的協助漢室的護羌校尉,鎮壓西羌各部的叛亂。

 也正是因為有著湟中義從們存在,哪怕羌人們aaaa的再沒有預兆,漢家在河西地區的秩序和治安也大體維持的住。

 但張越知道,很快,事情就會發生變化。

 因為……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

 它能令英雄老邁,讓傳奇褪色,讓忠心淡去。

 在湟水流域,忠心耿耿的為漢家守護了籬笆二十余年後,隨著老一輩的月氏義從們老邁,新生代們成長。

 質疑的聲音,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湟中義從各部的新生代們,再沒有了他們父輩對漢室的忠誠和認同。

 相反,他們在和西羌各部的交往中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羌人的習性。

 於是,一場比肩元鼎六年的羌人大叛亂,正在醞釀之中。

 從張越回溯的史料來看,這次,原本應該是鎮壓叛亂的湟中義從們,也有許多卷入其中。

 即使是那些沒有卷入的,也采取了蛇首兩端的曖昧態度。

 更可怕的是,這次叛亂,不像上次那麽好鎮壓了。

 從張越掌握的史料描述來看,這次叛亂,延綿了數十年,羌人們此起彼伏的發動大大小小的叛亂。

 直到宣帝年間,才被再次鎮壓下去。

 而此事的後果,則是湟中義從和烏恆義從一般,漸漸脫離了漢室的鉗製,變成了一個半獨立的軍事集團。

 比烏恆人更糟糕的是因為湟中月氏義從胡騎,屬於漢室承認的官方力量。

 它的影響,更深遠。

 甚至持續到了五胡亂華!

 張越當然是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對湟中的月氏各部,漢室有必要加強控制,特別是加強對他們的教化。

 想到這裡,張越就道:“范校尉……本官聽說,自故騠茲候稽公病逝,騠茲侯國亡後絕嗣,興滅國,繼絕世,此古君子之行也,校尉可願與本官聯袂上書天子,請天子自稽公子侄支脈之中挑選一人,以祀騠茲候之祭?”

 騠茲候稽古姑,乃是小月氏諸部共尊的月氏王族後代。

 血脈正統,哪怕是在阿姆河的月氏王庭,恐怕也會承認對方。

 這位騠茲候當年是以小月氏右渠王的身份,率部歸附漢室的。

 可惜,他不是很給力,沒有生下兒子,所以死後封國按律廢黜。

 若能扶持起一位他的子侄,繼續他的地位,說不定能有奇效。

 即使不能,也沒什麽。

 騠茲候侯國才一千八百戶,每年租稅不過三十五萬,花這麽點錢買個馬骨,也不算虧。

 范明友一聽,道:“侍中,此事早有人建議過了……奈何朝堂不許啊!”

 “那是別人……”張越笑著道:“校尉隻說願與不願就行了!”

 列侯複家,只要天子點頭了,就沒有不行的。

 況且,只是一個一千八百戶的小侯國而已。

 張越覺得,這個問題只要講清楚了,那就沒有太大問題。

 “末將自然願意!”范明友聞言,歡喜的道。

 若能進一步拉攏和交好湟中地區的月氏義從,那麽,對於他這個護羌校尉來說,屬於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他沒有理由拒絕。

 “那就請校尉繼續介紹羌人各部的情況吧!”張越將湟中義從的事情先放下來,對他來說,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是這樣了。

 但以後,他必定會去強化對月氏各部的控制,進而在文化、宗教和信仰上同化他們。

 有一個事情,張越很清楚諸夏民族,沒有什麽人能特殊。

 對於東北亞的民族來說,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選項當中國人,或者西遷。

 不存在什麽又想要好處,又想搞特殊的存在。

 …………………………………………

 張越和范明友在堪輿室之中,談了大半天。

 最終,張越得到了許多,他在石渠閣和蘭台以及後世史書得不到的消息。

 對於西羌這個群體,也有了更多了解和認知。

 從范明友的描述來看,羌人是一個非常特殊、原始和古老的族群。

 在事實上來說,其實從來不存在一個名為‘羌’的民族。

 羌人這個名稱,其實是匈奴人和漢室強加在他們身上的稱呼。

 就像後世的英國,將本來不存在的印度,具象於世界。

 所謂羌人,在匈奴語之中的意思就是牧羊人,而在漢語語境下,意思也差不多。

 換而言之,其實羌人這個民族,是漢匈兩國霸主的自我認知。

 但羌人自己是根本不賣帳的。

 羌人有n個種群,每一個種群,都有自己獨特的原始信仰、習俗,甚至有不同的飲食習慣。

 譬如,有些羌人已經開始以耕作為主,但有些羌人,則依舊以牧羊維生。

 而且,羌人之間,還有著不同的人種。

 有類匈奴的匈奴種,有類漢人的漢羌種,還有高鼻深目的塞種人。

 是故,羌人各部之間,有著迥異的習慣和完全不同的風格。

 你像在居延的谷羌和在天水之間的先零羌那就是死敵!

 見了面不死不休的那種。

 此外,現在居住在張掖一帶的渠羌,則很好的適應了在漢室治下的生活,小日子過的非常舒坦,二十年下來已經和漢室移民沒有什麽區別了。

 但活躍在湟水以西的封養羌,則根本無法招撫。

 因為,這一個族群的男人都懶得要命。

 別說和先零羌一樣去放牧了,就是往地裡丟幾把糜子的事情,都不肯做。

 他們的生活,始終處於,若是有東西吃,那就吃,沒有東西吃就去搶之間。

 不管搶誰的!

 也不管是漢人還是匈奴人。

 總之,搶了再說。

 而勞姐羌則與封養羌是世仇,是死敵!

 先零羌又與牢姐羌、封養羌是死敵!

 在那個沒有漢人和匈奴人介入的日子裡,這三方就已經在湟水兩岸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了。

 彼此之間的歷史,處於你方aaaa完,我方aaaaa。

 “不知道是哪個傻瓜,居然給他們取了一個共同的族群名字……”張越望著地圖,再回想著范明友介紹的事情,心裡面有無數頭草泥馬在肆虐。

 本來,河西和湟水一帶的羌人們,壓根就沒有什麽民族意識。

 他們彼此之間,仇深似海。

 結果,不知道哪一天哪個傻瓜告訴了他們你們是羌人。

 然後……

 他們就覺醒了哦,原來我們是羌人啊。

 於是,就出現了延綿兩漢的大禍患!

 雖然到目前為止,羌人各種之間,廝殺起來依然迅猛。

 但他們已經學會並且懂得面對外敵時聯合作戰了。

 元鼎六年的那次西羌大叛亂,就是先零羌、牢姐羌和封養羌解仇為盟後拉開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羌人們的‘我們是羌人’的意識,將會逐漸增強。

 直到有一天,變成一個整體或者被外力消滅。

 這個過程,幾乎已經不可逆了。

 因為種子已經撒下去,而且發芽了。

 “看來,將來我得去金城郡走一趟了!”張越在心裡想著。

 元鼎六年的西羌大叛亂後,漢室就將叛亂的先零羌、封養羌和牢姐羌驅逐到令居以西的群山之中。

 從地圖上看,大約是在後世的青海一帶。

 惡劣的環境,導致了他們之間的競爭不斷加強,而對南方的沃土和故鄉的思念,也將導致他們會不斷試探南下,以返回故鄉。

 張越知道,必須找到一個解決方案。

 不然,漢室在河西地區的統治就無法穩固。

 特別是移民們,會很恐懼前往當地。

 那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很顯然,單純的屠殺無濟於事。

 況且,羌人的山地活動能力,冠絕天下。

 當年,匈奴帝國強盛的時候,年年征剿諸羌,甚至大規模的屠戮他們。

 將破滅的羌人部落的男女老少,全部抓走,變為奴隸。

 也沒有滅亡他們。

 更何況如今,羌人各部除了那些已經臣服漢室,學會了耕作的熟羌外,先零羌等大部落都已經被驅逐到了湟水以北的蒼茫世界和高原之上。

 漢軍假如要去討伐他們?

 青藏高原的險峻和荒蕪,就已經夠漢軍喝一壺的了。

 而生活在這些地方的羌人,卻已經適應了當地。

 張越可不想讓漢軍去那些地方送死。

 但假如只是隔離和驅逐他們,卻只能治標,根本不能治本。

 他們依然會不斷的連續的南下,衝擊漢室在河西地區的安全。

 只要被他們抓到一次機會,突破了湟水的防禦,那麽酒泉、張掖、居延的漢家城市和農田,就將會被他們蹂躪。

 搞建設他們或許不行。

 但搞破壞卻是拿手的。

 以目前的生產力來說,他們南下一次就足可以破壞漢室在河西十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

 怎麽辦呢?

 忽然, 一個主意從張越腦海浮現。

 “湟中義從……西羌……”張越活動了一下筋骨:“假如說,我能推動漢家,對羌人奴婢進行補貼的話……”

 譬如取消羌人奴婢的訾算限制換言之是免除內地大地主們購買羌人奴婢的人頭稅。

 又譬如,對有羌人奴婢的地主豪強,進行獎勵。

 那麽羌人奴婢就會走俏。

 需求就會出現,而需求將導致市場,市場會用看不見的手來處理問題。

 在利益驅動下,湟中的月氏義從,就會……

 只是,這個辦法有些陰損。

 而且,張越現在還沒有辦法去說服國家同意。

 “唉,還是地位太低,聲望太少啊……”張越歎息一聲,下定決心從今天開始好好刷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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