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遠山煉丹房內,白胡老道氣的兩眼直翻,險些暈去。快要吐血的登高老道被一眾弟子攙扶著,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
曲樺跪在地上垂著頭,怔怔的出神,完全沒有理會師父在上面說了些什麽。
就在剛剛,他被胸前的一絲涼意驚醒,小小的孩子雙手托著匕首,正要朝自己的胸膛刺來。
見曲樺醒來了,滿臉驚慌的雙手背後,把匕首藏在了身後。尹落眼睛紅的厲害,身子也一直在顫。
“你是誰?接近我來做什麽?”曲樺真的很難相信,這麽小的女孩子竟然,竟然是想要了他命的刺客。曲樺氣的實在不輕,抬手抓了尹落的手腕,他力氣比尹落大的多,一把便奪過那匕首扔在了地上。
哐的一聲,不知到底是匕首落地發出的聲響,還是曲樺的那顆碎了的心。
曲樺手上使了多大的力氣,恐怕隻有尹落知道,整個手腕被扣的青紫,小手漲紅起來。手腕處是人的脈門,此時的曲樺隻要再微一用力,這狐族小郡主的性命便就此結束了。
自小天資聰慧,外出遊歷被林天師看中,收為弟子,兵法韜略無不精通,一直被家族視為掌上明珠的尹落小郡主,如今狼狽的被人鉗製住,少年雙目猩紅,顯然已被激怒,怕是下一秒便要取她性命。
其實這半夜裡,有的是機會取了他的心頭血,若真如子揚所說的那樣,他不會有痛楚自不會醒來,自己隻要拿著匕首上的血液,就這麽偷偷溜走,天兒便有救了。
但是萬一子揚騙她......不會的,子揚和她情同兄妹,怎麽會騙她。尹落想了一萬個理由說服自己。
可那猙獰的刀子,就是刺不進曲樺的心髒。尹落握著匕首,額頭和手都溢出細密的汗珠,刀子離他的心髒越近,少年最初抱著自己時溫潤的模樣就越刺眼。
自己注定是個謀士,絕不是能上戰場殺敵的戰士。
尹落閉上了眼,緩緩的收回刀子。
尹落清楚的知道,即便曲樺不醒來,那刀子也注定扎不進他的心髒。
“你可在聽為師說話?”登高氣的一掌拍在了曲樺身上,這一掌在登高自己看來並不重,曲樺卻被師狠狠地推在地上,悶悶的吐出了口鮮血來。
“我聽你臻兒師兄說,你房裡還有個姑娘?你毀了我的丹房,可是因為她?”登高老道也是個護短的老家夥,他無法相信他往常乖巧的小徒兒會這樣叛逆,定是有外人從中唆使。
曲樺並不回答師父的話,嘴邊的鮮血還在流著,就這樣怔怔的看著地板。
如果剛剛師兄晚來叫他一步,他可會,殺了她?
“去,把那丫頭帶來。”他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姑娘,能把他的好徒兒教唆成這個樣子。
曲樺就呆在那兒不動,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看的一眾師兄心疼不已,拉著師父的衣袖哀求師父從輕發落。
“曲樺!”尹落被師兄帶到丹房,才一進門,就看到受了傷的曲樺俯臥在地上。
尹落漂亮的眼睛裡盡是淚水,她衝上去擋在曲樺身前,衝著登高老道大喊道:“這丹房是我毀的,丹藥也吃進我肚子裡了,要殺要剮你們隨意,和曲樺沒有關系。”
尹落像個小雛鳥一樣,張開小小的翅膀將少年護在身後。
“住嘴!不得對師父無理。”曲樺一把將尹落推開,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跡,重新跪好扣頭道:“徒兒認錯,請師父重罰徒兒。”
登高老道站起身,
一步一步向尹落走來。尹落的修為和老道士的修為實在懸殊,每近她一步周身氣壓都高上一些,尹落有些艱難的喘著粗氣。 “師父請重罰徒兒。”曲樺的音調升了一階,仿佛是在製止師父傷害小小的孩子。
“你是狐族的。”狐族極擅偽裝藏匿,登高老道卻一眼看破了所有,“如此偽裝接近我徒兒到底是為了什麽?”
尹落閉了眼,她知道,此時說什麽都難逃一死。現在的尹落早已不在乎登高老道如何處置她,她隻想給曲樺解釋清楚。她從未想過要傷害他。
“說話!”登高老道怒火衝天,一腳踢在了尹落的胸口,小小的身子飛了出去,劃了一道弧線。
尹落不禁輕輕的笑了,說什麽?難不成將自己為救弟弟來取心頭血的緣由道出?告訴他們那刀子不會傷人性命?看看曲樺會不會相信自己。
罷了,恐怕傻子都不會信的。
登高老道突然身形一晃,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了身旁一徒兒的佩劍,揮劍就朝尹落砍了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尹落隻聽頭上囊簧宕嗌歟肭嗬捉?燜儷鑾剩Φ擦說歉呃系勒庖喚!
又是一聲脆響,青雷劍落,曲樺那條胳膊也算是暫時廢掉了。
“你這逆徒,給我滾開。”
曲樺執意擋在尹落身前,無聲的抵抗著師父。
“是誰惹咱們登高師父發這麽大的脾氣啊。”蒼老的聲音從眾師徒的身後響起,一個紫色玄袍滿身星輝的男子推門進了丹房。
“怎麽是你?”登高老道疑惑的看著此時的不速之客, 月楓大人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椅子上,順手壓了壓袍帽。
“來看看老朋友啊,怎麽不能是我。登高啊,上次我給你帶的那桂花釀,喝著還好?”月楓大人抿了口桌上的茶,接著道:“我有個遠房的小侄女,近日跑出去玩走失了,怎麽也找不到,你可有看見她?就是像她這樣大,眼睛是。。。”
月楓大人話還沒說完,突然一拍大腿,“我的小祖宗呦,可是找到你了。”他趕忙起身走上前去,抱起尹落拍拍她身上的土。
“這些日子你都住在這兒啊,快,謝謝你登高伯伯。”
尹落不說話,任由他抱著。
“小丫頭害羞了,不好意思和您道謝,那我就替她感謝你們了。下次再拜訪一定送上最好的酒。”
俯遠山和麒麟山素來交好,月楓大人又是火麒麟族的大執仗,二人千百年前算來還有不少交情。登高也不好駁他的面子,隻眼睜睜的看著月楓大人把那小丫頭抱走。
該死,這老家夥,什麽時候多了個侄女!
“樺兒,到底怎麽了。”登高回過神,看著地上的小徒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出了名護短的老道士不禁心疼了起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事兒也就罷了。
登高扔了劍,把曲樺攬在懷裡哄著,曲樺的這一天受的驚詫屈辱憤怒委屈,在一瞬間全都爆發了出來,一手摟著師父大哭起來,直到哭的沉沉睡去。
夢中如天人下凡般甜美可愛的孩子,拿著匕首,狠狠地向自己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