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呆在原地幾秒，眨動眼睛數下後飛快轉過臉來。

　“莫文?”

　那站在門口的，不是莫文還是誰呢?

　他衝著悟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輕掩上房門，而後把額頭上的符紙揭了下來。悟空認得那是隱身符，只不過在自己這裡並不管用罷了。

　不過他怎麽突然找到了這個地方，他不是應該連同師父被女王軟禁在了什麽地方嗎?

　莫不是他使了法術硬闖過來的?那外面為什麽沒有喧嘩聲?

　“唉，找你找得可還真辛苦。”莫文轉過頭來你，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意，但很快他微微皺起眉，眼睛眯成縫隙，並扶住了額頭，“唔……這什麽味兒，怎麽覺得讓人暈暈的?”

　察覺到莫文的異常，悟空這才猛然想起屋內還殘留著軟骨散香的事情。那些劑量足以讓自己中招，就更別說普通人的莫文了！

　慌忙奮力走上前，悟空在莫文還來不及搞清楚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時飛快於他身上的幾個穴道上點去。

　“恩?”

　“這房間裡被熏了藥香，軟骨散的，分量很足連我都中招了。我封了你的穴道，免得一會兒你直接栽在這裡，走都走不了了。”

　悟空輕描淡寫解釋完畢，可莫文的眼睛卻瞪得格外巨大:“軟骨散?你中招了?”

　輕輕挑眉，悟空就勢扶著旁邊的桌子坐下來。“你覺得呢?”

　飛快掃視一圈悟空的身體，莫文敏銳察覺到了悟空的精氣神明顯不如往常，上眼瞼微垂，兩隻胳膊細看過去，正有著輕微幅度的顫抖。

　望著這一幕，他震驚無比。雖然曾在之前幻想過賽菲羅為困住悟空使用的非常手段，但他還從沒想過，賽菲羅是用藥的。

　“師兄，你……”

　悟空猜出他將要說什麽，微微搖頭，抬頭回應出富有安慰性的微笑:“沒關系，又危機不到生命，只是讓我身體虛弱得緊，沒力氣施展法術之類的了。”停頓片刻，她略帶幾分歉意，道，“抱歉，是我疏忽大意，否則也不會連累你和師父他們被女王扣留在這裡。”

　“扣留，我們是自願留下的啊?”莫文摸摸後腦杓，意識到悟空誤會了什麽，連忙解釋勸慰，“是我們自己提出，你不走我們也不走，所以女王沒有辦法才把我們壓在了這幾天的房間院落裡。”

　“恩?是這樣的嗎?”悟空眨動眼睛，帶著幾分懷疑。難道說賽菲羅是騙了自己?她其實根本沒有想過要對師父幾人動手，只是想拿來當嚇唬自己的噱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先前自己對她的一些偏激殘忍的評價，或許就得改善幾分了。

　可現下不是思考賽菲羅為人的時候，莫文的話沒有中斷，他飛快向悟空補充了自己和師父的情況。“我和師父悟淨，聽到女王要留下你以後吃了一驚，誰也不信。女王把我們關在房間裡，剛才那會兒忽然叫我過去談事，想通過我勸你從了她，我沒同意。可是說著說著，這女王忽然轉頭匆匆跑了。我留了個心眼，想著她或許是來找你的，所以就偷偷施了點小法術，回了房間後就立刻偷跑出來找你了。”

　說著，莫文頗有幾分邀功地意味衝悟空笑問:“怎麽樣師兄，我還算聰明吧?”

　看著那張還帶了幾點孩子氣的臉龐，悟空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驕縱。

　“恩，做的不錯。”

　得到誇獎，莫文滿意地嘿嘿一笑，但很快又嚴肅了過來。“師兄，你如今有什麽法子嗎?女王想和你成親的事，怎麽拒絕過去呢?”

　悟空沉下雙眼，伸手揉了揉額頭，眉間頓生一股愁態:“我已經表過態了，我不會同意和她成親，但女王鐵了心思，只要我一日不答應她，她就一日不罷休。”

　原本以為，這樣的現狀會引起莫文的愁思，可悟空很快察覺到，在短暫地發愁之後，莫文眼裡忽然綻放出欣慰的笑意。“太好了，我就知道師兄你會拒絕的……”

　悟空心弦一顫。什麽叫作他就知道?

　“你不知道，連師父都擔心你會因為女王傾城傾國的美貌和西梁國的富庶而停留在此地，雖然他說如果這是你的選擇他也會真心祝福你……但我一直相信你不會同意的！”

　莫文的表情由低沉變化為興奮，就好像猜中了豐厚的頭獎一樣欣喜得意。

　他居然就那麽篤定自己不會同意?

　為什麽?連師父和悟淨都已經擔心起了自己的堅決，而莫文卻始終信任著自己不會停留呢?

　是因為他真的非常了解自己，還是說……或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喜歡女王?因為……他大概知道自己……喜歡他?

　一種莫名的思緒讓悟空的體溫逐漸有些上升，她空咽一口，壓下有些控制不住的衝動，假裝漫不經心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不喜歡女王呢?”

　這句話問得或許有些突兀，以至於悟空反應過來後也有點後悔。莫文果然流露出幾分迷惘的神情，可反應過後，他像是悟懂了什麽，噗嗤一笑，神態輕松不已。

　“當然啊，因為我知道你是一諾千金的人，你答應了師父跟著他西天取經，怎麽會輕易反悔呢?”

　燦爛的笑容，充實可信的理由，一切都應該是讓人賞心悅目的，然而悟空看著莫文的笑顏，雙眼裡的光卻忽然消散了。

　原來只是，篤信自己是個誠實的人嗎?

　“雖然提及這件事有點不合適， 但是想當初，師父那麽冤枉你，你生氣一圈還是回來了。所以我當然確定，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止你履行承諾，和我們一切抵達終點。”莫文還在微笑著說出理由，索性坐了下來，保持和悟空的視線。

　“而且啊，師兄你不是還答應過我，要幫我找到父親嗎?兩個承諾加在一起，是我相信你不會離開的原因。”

　又一記重錘，在不知不覺間砸在了胸口，悟空呆呆看著面前興奮的莫文，忽然慢慢低頭闔上了雙目，心底卻開始了瘋狂的自我嘲諷。

　只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個守信的人，僅此而已嗎?

　所以才說啊，自己都在胡亂妄想什麽?

　明明從一開始就不該抱以希望的。

　他們認識了這麽久，結伴了這麽久，表現最多的終究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莫文只是個普通人，普通的大唐男子。

　她為何沒有早點意識到，如此平凡的心，從來就不會為自己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