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菲羅“嗯?”了一聲，但反應過來後立刻點點頭:“沒有問題。”事實上，她甚至是有點驚訝的。悟空也會使用樂器嗎?

　回答她的疑惑的，是迅速從琴弦裡傳來的悅耳的旋律，悠揚清脆的琵琶語擊碎夜的靜謐，攜帶著美好一路傳向更遠的星空。然而讓賽菲羅更吃驚的，卻是這旋律的熟悉聲。

　這不是她剛剛彈奏的那一首麽?怎麽悟空也會?

　注意到賽菲羅驚異詢問的眼神，悟空住了手，哈哈一笑:“有點奇怪我為什麽會彈麽?”她緊接著回答道，“我算是天生對音樂有一些天賦吧，只要是樂器，學起來都很快。曲子聽過一遍之後，就可以原封不動彈奏下來。”

　迎上賽菲羅張大的嘴巴，悟空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唔，不過呢，節奏和情感什麽的肯定還要差很多。只是能照搬著彈奏一遍而已。”

　“那也已經算是奇才了。”賽菲羅帶著幾分羨豔感慨著。

　“哈哈……”悟空略帶一點點得意地繼續微笑著，半晌又忽然轉了話題:“賽菲羅，我剛才聽你彈這個曲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這下賽菲羅又是一陣驚訝:“恩?你怎麽……”

　“音樂是掩蓋不了情緒的哦。”悟空輕輕搖動著食指，而後用它指向了手裡的琵琶，“我能聽出來，你的音樂節奏時舒時緊，但從樂曲本身分析，它並不是一個跌宕起伏的風格。所以，只有是你的心情無法平靜，才會導致彈奏起來快慢無序。那種感覺，就好像……”悟空歪歪頭，努力組織著語言，“就好像是……你在猶豫要不要做一件事情，然後心裡做和不做的聲音一直在反覆拉扯，此起彼伏。”

　賽菲羅驚訝的神情更重幾分。悟空居然能從自己彈得曲子裡聽出這麽多東西嗎?

　似乎是有點擔心賽菲羅對自己的看法會走向極端，悟空緊接著擺手解釋道:“唔，你也不要太驚訝啦。我也就聽音樂的時候對情感會比較敏感，平時我特別不會觀察別人的心思的。”

　聽了悟空的自嘲，賽菲羅倒是輕松下不少，她長歎一聲，暗暗在心裡讚同時。

　這倒是，否則，連自己都有些想批評自己今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可面前的悟空好像根本就察覺不到異常一樣。

　所以這也是她猶豫遲疑的原因。

　曾經，她用再也不能見面為理由勸說自己放棄，奈何一次次的重逢卻如同一個個越發沉重的岩石，來反覆敲打著她漸漸脆弱的心牆。天知道當她在大殿之外的道路上看到悟空身影的刹那，心底的歡喜已經無法言喻，甚至險些驅動她大聲歡呼起來。

　也大概就是那一刻，她起了向悟空請求留下的念頭。但同樣的，尚存的理性卻勸說著她。

　如果悟空拒絕了呢?如果他的心思依舊在取經道路上呢?如果大臣們都反對呢……

　這些隨時可能發生的阻礙橫在賽菲羅的面前，上面閃爍著的尖刺讓她平生第一次產生了畏懼瑟縮的心理。自幼時便好勝、強硬到極致了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害怕自己得不到什麽東西。

　國土、人脈、資金……治理國家的一切，憑她的智慧，總有一日都可以牢牢攥在手心裡，隻這一次，她終於體會到了為什麽俗話常說，帝王無情家。

　感情真是讓人最無法琢磨的東西。它無形而狡猾，隱匿在晦暗的角落，等待著隨時給你的致命一擊。它讓你彷徨、懷疑，不斷拷問自己，隨時隨地置身於緊張的恐懼中。當你糾結於傳達與否時，便會陷入到深深的糾結中。

　賽菲羅低頭陷入自己的世界裡，直到悟空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這才終於緩過神來。

　“賽菲羅?你怎麽了?怎麽突然愣住了?”

　“啊……沒事。”賽菲羅匆匆移開目光，不敢去看悟空關切的眼神。她這時才想起還沒有回答悟空的疑惑，可否認的話語剛到嘴邊就又停止了。

　自己剛才都愣住了，在否認的話，只會是欲蓋彌彰了吧?

　如此逃避，不妨試著稍微探探悟空的口風嗎?

　“孫先生倒是猜對了，我真的有些發愁的心事。”

　“恩?那是什麽?方便和我講講嗎?”悟空一聽來了興趣，放下琵琶後，也盤腿坐在了屋頂上。

　賽菲羅囁嚅片刻，轉身抬頭看著悟空:“孫先生，你說，如果你很想追求什麽東西，卻又不確定能不能得到的時候，你會怎麽做呢?”

　“嘗試啊。”悟空毫不猶豫回答道，速度之快讓賽菲羅愣在了原地:“恩?”

　“我說，我會嘗試一下。”悟空又鄭重回答了一遍，停頓後解釋道，“因為，這世上那有你乾等就會心想事成的好事情呢?什麽東西不是靠自己爭取呢?糧食要靠日複一日的耕作，衣裳要靠一針一線的穿引，樓房要靠一根一根木頭的壘砌……不嘗試一下怎麽知道行不行呢?”

　賽菲羅似乎沒想到悟空的想法可以如此直白而堅決，她小心翼翼提醒道:“可是，如果不成功呢?”

　“這你怕什麽呢?只要不是會犧牲掉性命，那就別怕。”悟空灑脫道，“嘗試一把失敗了，那也不過是說明你和它沒緣分，正好也就釋然了。最可怕的不應該是每每回想起來，總覺得自己差一點可能就成功了嗎?”

　賽菲羅呆呆地愣在原地，聽了悟空的回答，忽然有些若有所思。

　“而且……”悟空的語氣多了幾分俏皮，“雖然說這話可能有些不合適，但是賽菲羅，你不是女王嗎?真的可能有你迫切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嗎?”

　夜空又傳來一陣清風，賽菲羅偏過頭，臉龐上的神情悟空無從窺探，唯一能看到的，是她思考過後，忽然想通釋然的笑容。

　“是啊，孫先生說的有力。也許，我真的應該嘗試一下。”當說到這句話時，賽菲羅的雙眼裡迅速滑過一絲堅決而果斷。

　“哈哈，那麽我就提前祝你好運吧。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陪我師父嘍。”

　陪賽菲天結束，悟空遞回琵琶，便自顧自跳下了房簷。

　賽菲羅沒有起身送她，而是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視線裡。而也是在身影消失的刹那，賽菲羅的眼中，忽然浮現了，白日帝王一樣的狠厲，那樣的目光像是望見一件自己勢在必得的物品，哪怕賭上所有，也會努力去得到。

　悟空走的匆忙，她從未留意過賽菲羅的異常。

　但當日後每每想起時，悟空卻無數次痛罵著自己的遲鈍和愚蠢。

　如果不是她粗心，如果不是她隨意說出的鼓勵……也許，她也就不會給賽菲羅造成一生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