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至水岸，莫文掏出避水珠放置在胸前，而後松手，避水珠竟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托舉住似的，不再掉落。他清點好可以使用的符紙後，朝悟空點了點頭:“我下去了，做好準備。”

　　悟空眨眼睛以示回應:“好！”

　　莫文即向水中走去，踏進水裡的雙腿周圍竟出現一層很淺的紫色薄膜，隔絕了周圍的水流，他繼續前進，凡是進入水中的部位都被薄膜玩好的保護住，不多時整個人便潛進了水下。

　　坡岸的河床松軟，莫文小心翼翼的踩著較為堅硬的地方前行，很短的路程硬是被走長了好幾倍，待到莫文的腳踩到寬闊的河底時，他才放松一隻繃緊的肌肉，不免覺得有些酸痛，一抹額頭髮現在寒冷的水中竟也流出不少汗。

　　他在手裡攥好符咒，開始四下張望著前進。河水最上層的水流湍急不堪，下層的水卻極為平靜，也褪去渾濁，這種對比微妙而不真實，就好像一個人集合了暴虐與溫柔於一體一樣。莫文甩去胡亂的思緒，抬眼看著周圍的昏暗，因為深度的原因，陽光並不能完全透下來，舞動的水草顯得鬼魅，好似一個個都隱藏了可怕的惡魔。莫文穩定了一下不安的思緒，繼續朝內部走。

　　河水很長也很寬，不知道那個妖怪到底躲在哪兒呢?

　　莫文在昏暗中摸索了半響，覺得這樣盲目找事倍功半，隻好從衣袖裡拿出另一個小球，比胸前的避水珠小巧玲瓏許多，發著淺水綠色的光，竟是一顆夜明珠。莫文念動咒語，才催動著夜明珠浮動到身前，夜明珠頓時像黑暗中的一盞燈籠，將混沌模糊的一切都照亮，讓隱匿的石塊、植物、遊魚都無處可藏。

　　莫文轉著身子，夜明珠也隨著他的動作緩緩移動。靈動的珠光忽亮忽暗，卻足以讓莫文看清楚許多。河底遍布許多東西，屬於這裡，不屬於的這裡，應有盡有。數個破敗的遊船一大半都陷在泥土中，周圍很多銅壺瓷器的碎片，一些許是上遊村落投擲的爛木桶、壞椅凳也偶然能見。這些殘破的東西上已經被灰綠色的水藻布滿，它們無孔不入，無縫不鑽，比起柔軟的泥土，似乎更垂青堅硬的器具。

　　莫文小心的在並不平坦的河底穿梭，時不時能遇到幾個灰白色、一節一節的東西。

　　是人的骨頭。

　　索性他自幼也和鬼怪打交道，面對這些屍體並不害怕，只是抵觸。他匆匆繞開那些永遠沉睡在這裡的身軀，繼續探尋妖怪的蹤跡。

　　很快，他注意到夜明珠的前方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反射珠光，很刺眼，應該是金屬。莫文好奇的走了過去，越近，看的越真切。那是座凹陷下去的河床，也許是先前地震之時裂開掉下去的，邊緣尖銳齊整。而這片河床真正讓他吃驚的，是那堆積起來的金銀寶器。

　　白玉壺、碧蘿簪、黃金戒……他認得的寶貝幾乎都有，不認得的寶貝也很多，並不窄小的河床成了倉庫一樣，裡面的珍寶成山，重物的縫隙裡還有飄動的衣物，有些是金絲銀絲，總閃著跳動的光。

　　莫文站在邊上俯瞰這些奇珍異寶，隻覺得瞠目結舌。雖然比起年少時居住的長安街上那些東西的光鮮亮麗，但每一個拿出來也都價值連城。看著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什麽。這些東西不可能湊巧的都掉落在這裡，而且先前那些沉船中也不見任何值錢的東西，想必是那個妖怪將它們收集起來存放至此。

　　如此一來，這個妖怪應該就在附近嘍?

　　莫文正打算在這大坑附近搜尋，

突然夜明珠的光消失了，似乎有什麽東西把它攬在懷裡，逃也似的藏進了寶器的掩護中。莫文心下一驚，匆匆蹲下去，生怕自己被發覺。他死死盯著夜明珠消失的地方，等待著那妖怪自己探出腦袋。　　然而，如此專心的他，並未注意到身後一團海草的異樣。

　　——————

　　悟空坐在水邊無聊到長毛，她焦急的看著水面，等待著一成不變的湍急浪花裡能跳出兩個身影。然而久等未來，本就性格跳脫的她哪裡做的住，一會兒飛到天上一會兒竄到地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裡的金箍棒似乎都急的直癢癢。

　　然而，左右徘徊了不一會兒，她覺得不對勁了。按理說，妖怪久居水底，莫文剛一下去就被發現的，計劃裡莫文不會戀戰，實力也並不輸那妖怪，如果要把他引來，理應早就出來了。

　　難道有什麽意外不成?還是說著妖怪在水下的功夫比地面上了得?

　　悟空心生擔憂，最後決定去查看。她撚了避水訣，一頭跳進水裡，飛快的在水中穿行起來。她穿過急流區下到較為平靜的底面，小心的在周圍查看，並留心著是否有打鬥的動靜。

　　但周圍太安靜了，或者說除了水流聲太安靜了。而且昏暗中絲毫不見力量碰撞的光芒，悟空心裡的不安愈加放大。她加快速度向更深處遊去。

　　大概又遊過了幾秒，視力敏銳的她在前方的水草叢中發覺了一個不規則的顫動。待到她小心遊過去，看到的景象不免讓她嚇了一大跳。

　　只見莫文被水草纏的死死，面色早已發紫，許是缺氧許久。手掌不斷滑動著周圍的水，卻只是徒勞，鼻腔和嘴裡吐出許多小氣泡，顯然肺部裡的空氣已所剩不多。悟空慌忙衝過去，拔下毫毛變出剪刀切斷纏住他的水草，迅速將他從水裡拖回到水面上。

　　剛一出水，悟空即把莫文放在地上，熟練的雙手交叉按在他的胸口用力，而後點下他數個穴道，成股的河水自莫文口中吐出，他猛地咳嗽了兩下，臉色這才緩和過來。

　　悟空攙扶住莫文往玄奘那裡走，而玄奘也看到了這一幕，早已趕了過來， 幫悟空接住了莫文。“怎麽回事?”

　　“恐怕中了妖怪的埋伏了。”悟空回答時，兩人已將莫文帶到了歇息處放好，後者喘氣喘了許久，才終於緩過勁，可以說話，但也是斷斷續續的:“抱歉……我讓那妖怪偷襲了……”

　　玄奘拍著他的後背幫他順氣:“沒事，發生什麽了你慢慢說。”

　　“我下水後，找到了一塊妖怪藏匿搜刮來的寶貝的地方，而後我照明用的夜明珠就消失了，我剛想戒備起來，那妖怪從一團水草裡偷襲過，搶了我的避水珠，把我拖出去好遠。我不能呼吸，根本用不了法術，隻覺得頭暈，直到師兄來救我。”

　　“我的兩個珠子，都被他搶了……”莫文說到最後，神色極為暗淡，“抱歉我辦砸了。”

　　“沒事，你盡力了。”玄奘微笑著安撫他。一旁的悟空沉默不語，許久才突然站起身，手裡的金箍棒上發出了吱吱的摩擦聲。

　　而後，她轉過身俯瞰著那奔流不息的河流，眼裡的陰翳讓人不寒而栗。

　　“呵……猴子不發威，真當老虎能一直當山中大王不成?”

　　強烈的低氣壓毋需言語已是入木三分，此時悟空周圍的氣場變了，火紅的眼睛裡燃燒著噴湧的怒火，她盯著渾濁的河水，笑的可怖。

　　“莫文你放心，你這個帳……”悟空輕輕撫了撫金箍棒，金箍棒的周身竟是閃出了刺眼的光，“師兄我幫你算定了！”

　　還未等莫文和玄奘說什麽，悟空早已起身衝入了水中，只剩下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

　　“護好師父，俺老孫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