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洞內，幽火熠熠，浮動的橘黃色光芒映在嶙峋的石壁上，遮擋住的陰暗與光亮相接，一浮一動中如同變化著面孔的鬼魅。靜謐的洞穴裡，兩道影子被拉長，看上去本該恐怖無比，但伴隨著其中一人的狠狠顫抖，卻顯得脆弱不堪。

　　“咳咳咳……”那個顫抖的人，聲音似乎恨不得要把渾身的內髒都吐出來，淒慘的咳嗽裡不斷溢出鮮血，濺在白色的被褥上。

　　“哥哥！”守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只能乾看，內心的焦急已經要把他撕裂。哥哥的每一次顫抖都在牽動他的心臟。

　　被喚作「哥哥」的人連回答他的空隙都沒有，面部肌肉絞在一起，他痛苦的蜷成一團，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服，呻^吟聲尖銳仿佛要震破薄瓷片:“啊！！啊啊啊……”

　　“哥！”弟弟看著哥哥痛苦的模樣，眼淚已經明顯在眼眶裡打轉，“為什麽?為什麽這個藥也沒有用?！”

　　然而無論他的咒罵多麽狠毒，加在哥哥身上的疼痛卻無法減去分毫，這樣痛苦的煎熬持續了整整兩刻，才在哥哥逐漸平和的呼吸裡告終。

　　蒼白的臉上滾落豆大的汗珠，哥哥渾身陷在被褥裡，幾乎不省人事，可他還是強撐著身子，像是用盡了所有僅剩不多的力氣:“卓兒，我沒事，別哭……”

　　“哥哥……”聽到哥哥軟若蚊鳴的話語，弟弟反而再控制不了情緒，趴在他身上大哭起來:“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哥哥你這樣的……”

　　“別瞎想，不關你事。”哥哥伸出瘦到皮包骨頭的手，輕輕撫上弟弟的頭，“這次的藥不管用，還有下次呢。”

　　“下次……”弟弟的眼裡根本沒有多少希望，“還有半年！半年的期限，哪裡夠用啊?”

　　他還想大喊什麽，可卻猛地停住，只因他看到疲累的哥哥已經合上眼睛睡了過去。

　　酸澀的感覺壓抑在喉嚨裡，弟弟默默抓緊哥哥的手，牙齒上下咬在一起。

　　半年……我一定要找到法子救哥哥！不管付出什麽！

　　在他不經意的時候，一縷淡淡的暗紫色從他的身上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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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歎。兄弟鬩於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嘹亮的歌聲在重巒疊嶂裡回蕩，悟空一邊陶醉在自己的哼唱裡一邊在前面來回蹦，後面的幾人看著一臉無奈。

　　莫文把肩上背的包袱往上提了些:“還真是佩服我師兄，真是什麽時候都能唱起來。”

　　玄奘頗為無奈的搖搖頭:“雖然我為出家人，不曾體會過那些綿長的情感，但是也十分理解，那些真正懾人心脾的詩句，當是在感情極為濃鬱的時候書寫出來的。而吟誦之人，莫有這般情感，一樣可以唱的很好，卻唱不到極致。悟空這麽喜愛吟誦，要麽是他喜歡這詞，要麽……就是他真有體會。”

　　莫文看了看在前面開路的悟空的背影，略微有些發愣:撇開她被壓在五行山下的那五百年，自由自在的年歲也足足有四百多個春秋。人類短短幾十年的壽命都會品嘗過的各色感情，悟空和人類相比這麽年長的年齡，又體會了多少呢?

　　莫文剛沉浸在自己的臆想裡還不到幾秒，悟空的止步將他拉回了現實。

　　那悠長動聽的旋律戛然而止，悟空佇立在隊伍前方，剛剛還漫不經心的她此刻渾身散發出了嚴肅的姿態。

玄奘即勒馬停頓，和莫文悟淨一樣，在悟空的變化下留意其周圍。　　這一看，他們才看清眼前的情景。峻嶺高巍，尖峰如削，竹筍一樣的峰頭層層疊疊向遠處鋪開。灰青色的山體上隱隱透出暗紅，像是顴骨突出人臉上發紅的雙眼，在死死窺視往來的生命。烏黑雲霧籠罩住光明，襯出枯黃地面上的蓬草，雜亂無章的長勢，不僅沒有為這裡增添生機，反倒是平添荒蕪。站立在山腳下，風吹過送來的寒氣直逼骨髓，四周廖無人煙，靜謐的可怕。

　　玄奘坐於馬上，或多或少皺起了眉頭。莫文觀察了一下山勢，神色同樣不輕松:“現下是晚春，本應該日益暖和，這山的陰氣居然這麽重……”

　　悟空轉過身，接上了他接下來的話:“裡面肯定有不乾淨的東西。”她一直走回玄奘的馬旁，“師父，這座山恐怕會有不少妖精，需要格外注意了。”

　　玄奘點點頭:“的確，這山險高峰利，虎豹豺狼一定不少。”

　　“那就是說，可以弄到很多張皮了?”玄奘這句話剛出口，悟淨就突然湊到敖烈旁邊眨著眼睛一臉興奮:

　　眾:“……”

　　悟空頗為無奈的使勁兒按了一下悟淨的腦袋:“你啊！早晚有一天讓錢眼裡的銅水淹死！一路上光惦記著虎皮狼皮了！”

　　悟淨掙扎著想掙脫， 然而奈何抵不過悟空的力氣，隻得氣呼呼的道:“憑什麽師兄你能穿虎皮做的裙子我就不能惦記虎皮狼皮啊?我也想要！”

　　“好好好。”悟空手上的勁兒松了松，“等回頭碰巧遇到了將死的老虎，讓師父也給你做一個。”

　　“我拒絕。”玄奘一臉冷漠的秒拒絕，然後搶在兩人回頭張口前，繼續道:“別問我為什麽！”

　　悟空和悟淨雲裡霧裡的看著師父不知為何怨念的轉過身，對莫文吩咐道:“莫文，現在山裡的情況咱們都不知道，你能去巡山探路一下麽?”

　　“我?”莫文指了指自己，“倒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是我遇到難纏的對手怎麽辦?”

　　“跑啊。”玄奘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後回來叫你大師兄。”

　　莫文:“……”所以為什麽不乾脆叫悟空去啊師父?

　　簡單清點了一下備用的符紙和工具，莫文隻身進入了原始的山野中。不久之後，師父師兄的身影被身後層層的樹葉遮蔽。唯一的人氣從身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幽深的清涼。莫文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路找尋下腳的地方。

　　豺狼的長鳴遠遠飄過，索性莫文從小和鬼魅打交道，現實的生物並不能讓他有多少害怕。他判斷了一下聲音的方向，繞過有猛獸的地方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