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伴隨著一聲巨響，小妖應聲倒地。

　地面上躺滿了一篇敗將，聲聲哀嚎，不久前還氣勢洶洶的妖群轉眼變得只剩下零星點點。幸存的幾位怯生生退後，不可一世的模樣早已一掃而空。

　悟空伸手收回毫毛，猛地探頭呲牙，喉中發出陣陣猴子的低吼聲。

　小妖們頓時亂作一團，丟槍棄劍，撲通幾聲跳進了黑水中。三人感到岸邊，河面上只剩下幾艘仍在飄動的船舶，孤零零順著水流逐漸遠去。

　盯著面前的黑水半晌，悟空摸摸下巴，暫時沒有什麽對策。

　“師父啊！師父又被抓走了！”悟淨在一旁氣得直跺腳，末了指著喝水高聲罵道，“該死的妖精！還坑了我們五十文錢，把五十文吐出來啊你個不要臉……嗷！”

　把悟淨一拳捶安靜之後，悟空默默揉了揉自己的拳頭，仍盯著水面若有所思。

　受到教訓的悟淨隻得乖乖安靜下來，鼓著腮幫子，目光在河水表面和悟空之間來回移動半晌，這才小心詢問:“師兄，你現在有什麽辦法嗎?我們怎麽去救師父?”

　“目前看來，必須是要下水了。”悟空面露一絲為難，而後轉頭盯著悟淨細看。

　悟淨被她盯得有些心裡沒底，默默後退一步。“額，師兄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悟淨，可能需要麻煩你下水走一趟了。”

　“果然一碰到和水有關系的就是我出力了。”悟淨露出冷漠的表情，仿佛看透一切。

　旁邊的敖烈幽幽回應:“沒辦法，誰讓這隻猴子的水性糟糕得不行呢?溺水到險些見閻王的事也……嘎啊！咳！……”

　敖烈被悟空一把掐著脖子來回晃動。“夠了！現在不是拌嘴調侃的時候！你作為條龍都下不去水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望著悟空和敖烈的撕架，悟淨心底萬般無奈，他又轉身，撓著後腦杓觀察了河水半晌。“嗯……那我就下去走一趟吧。如果打不過那個妖怪，我就想辦法把他引上來，讓師兄你教訓他。”

　“欸?那可就拜托了。”悟空一聽立刻放開那晃得敖烈眼冒金星的雙手，走上前接下了悟淨身上背著的包袱行李，“記住了，預感到打不過絕不要硬撐，上岸咱們再議。”

　“嘿嘿，大師兄你放心吧！”悟淨回給悟空一個寬心的笑容，即抓起自己的寶杖投入河中，劈開水路飛快前行。

　水下同樣晦暗無比，光芒被隔絕在遙遠的水面之外。即使是悟淨住久了的流沙河都不比這渾濁不堪。悟淨摩挲著前行，憑借那一點點能夠看清的視野，終於腳底觸到了沙石地面。他以寶杖開路，劈開水草，一點點前進著。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聽得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對話聲，急忙壓低身子，悄無聲息地向聲源走去。

　靠近時才聽清，那是方才幾隻落敗幸存的小妖，正聚集在一起攀談抱怨。

　“真是，怎麽辦，沒能抓得住另外兩個家夥，回去大王肯定會生我們氣了。”

　“但也是沒辦法啊，那個臉上長毛的實在是太能打了，你沒看他還一下能變出那麽多分身……”

　“反正不管怎麽樣，趕緊回去稟告大王吧，省得他打下去了大王還無所準備。”

　“是是是，趕緊回去趕緊回去。”

　悟淨從水草後探出腦袋，果不其然看到幾隻蝦頭蟹腦袋的妖怪，灰溜溜向著另一個方向遊去。他點點臉頰，即刻遊動跟上。

　既然他們是要回老窩，也省的自己抹黑找了。

　也多虧黑水河渾濁不清，悟淨一路跟隨著小妖們也並未被發現，等向下遊動了不知多久。忽然，悟淨能夠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水流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腳底和頭頂的水流速度方向完全不同，他正要下沉的方向上，河水還隱隱有一種強烈的吸力，仿佛黑暗中一張怪物的大嘴，即將要把他吞噬下去。

　不過悟淨並不在乎這湍急詭異的水流，隻當是河底的暗流，而暗流對於他而言根本不構成威脅。流沙河多年摸爬滾打的經驗，可不是白積累起來的。

　一頭扎進這股變化了的水流中，悟淨繼續跟著面前幾隻小妖，很快視線裡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王宮輪廓，金碧輝煌。悟淨心底一陣竊喜，忍不住加快速度追趕上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身體被什麽東西猛地包裹吸附上來。周圍水流的扭曲也漸漸瘋狂無須起來。他感受到了力氣想被什麽神秘的力量一點點吸食趕緊，渾身上下好似讓蟒蛇纏緊，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沉重。

　奇怪，自己不是撚了避水訣嗎?為什麽……他心念一動想再鍍上一層避水訣，卻驚訝的發現，那避水訣在身體表面形成的護膜也被那無形的蟒蛇撕裂吞噬。身體好像形成了一個個旋渦，它們張開陰森的雙手，在拽動著自己往深淵墮落。

　不……不行！不能下去了！悟淨暗自呐喊，他明顯感覺到已經有水流順著鼻腔一點點滲進身體裡，就好像是極具腐蝕性的毒藥，在燒毀自己的五髒六腑。他強忍著咽喉部那股強烈惡心的鐵鉛味，奮力調頭，朝著來時的方向溯回。

　水流不複溫柔，而是化身成了一道道利劍，悟淨感覺得到，他的身體正在被無數尖銳的寒刃切割，隱隱有了些血腥味充斥在鼻尖。真奇怪，明明是在水底，他卻竟能感覺到味道的存在。

　他只是本能地向上遊動著，遊動著，直到身體周圍傳來徐風吹過的冷厲感，他才後知後覺直到自己回到了地面上。可眼前卻一團模糊，原來自己的視線早已不複清晰，只是在渾濁中無法察覺。

　悟淨強撐著那口氣，奮力爬上了河岸，隱約間他聽見了遠處悟空的叫喊聲。

　踏踏踏的腳步向自己越靠越近，終於他能聽清了悟空說出的話語。“悟淨?悟淨！你怎麽了?悟淨?”

　肺腔像是被切開一般疼痛， 悟淨乾嘔著吐出股股灌入身體的黑水，恍惚中，他聽見悟空更加緊張的驚叫聲:“血……血?悟淨，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

　睜開迷離的雙眼，悟淨看到地面上的幾點殷紅。原來是吐血了麽?

　奇怪，身體好像被吸幹了一般，完全沒有力氣。這河水……這河水到底是怎麽回事……

　悟淨強撐著想要爬起來，卻只能一遍遍倒在地上，最終，他被悟空抱進懷裡，改為平躺在地。

　“悟淨，你還好嗎?”悟空說著抓起悟淨的手幫他診脈。

　悟淨大口大口喘息著，為缺氧的身體不斷汲取著空氣，他斷斷續續道:“師、師兄……這河水……這河水……有……有蹊……蹺……”

　最終，他的意識陷進了無限的黑暗中，耳畔傳來的悟空的呼喚，終於也徹底模糊不清。

　“悟淨?等等！悟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