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虛弱到失去意識的莫文安置在床上，確定他安好，等到幾個小猴子端著熱粥小跑進來，悟空才敢放心轉身離開。

　當水簾洞門口站崗的小猴子們看到悟空懷抱著莫文出現時，幾乎都嚇了一跳。然而，悟空似乎並不在意他們的目光，徑直帶著莫文進了房間裡。此時小猴子看著悟空離開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床上的莫文，乾咽一口，瑟瑟上前。

　走出水簾洞口，悟空微微挑眉，雙臂抱在胸前，果不其然看到馬流元帥已經老老實實跪在了門口，周圍還有幾個當時在現場的小猴子。

　“大、大王”流元帥舌頭打成結，語不成句。

　馬元帥看了流元帥一眼，終究是因為不算是始作俑者，膽子大一些，問道:“大王，那位朱先生”

　“好著呢，我已經讓人送粥給他喝了。”悟空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答，可眉宇裡流露出的，只會在高度緊張過後才能浮現的輕松仍然暴露了方才的內心。

　“那就好，那就好。”馬元帥訕訕點頭，又重新垂下去。

　兩個人都不說話。

　悟空掃了眼那些戰戰兢兢的小家夥們，略顯疲憊地揉揉太陽穴，衝他們擺擺手:“除了馬流元帥，你們都散了吧，忙自己的事去。”

　那些小猴子如釋重負，最終擔憂地瞥一眼馬流元帥，而後一溜煙消失了。

　看著他們四散而去，悟空重新把目光移動到馬流元帥身上，阻斷他們短暫得空的輕松。

　“行了，解釋一下吧?”悟空胸腔隨著一個深呼吸大幅度起伏後，略有些玩味的看著他們。

　若是不熟悉她的人或許會覺得這氣氛別無異常，可作為四乾將之二，馬流元帥太清楚悟空此時表情裡的情緒了。這明顯是發怒的征兆！

　只不過，悟空發怒責罰，從來都是先把前因後果理順了，所以一開始問話才會有這種近乎戲謔的表情。

　咽下一口唾沫，流元帥磕磕巴巴道:“對不起，大王是我的錯，是我耍了小心眼，想捉弄他。”

　“捉弄他?”悟空故意揚起了聲音，馬流元帥立刻縮起腦袋。

　“捉弄到懸崖峭壁上?捉弄到讓他走那麽危險的石橋?捉弄到我稍微晚一步，他就粉身碎骨?”悟空一連拋出三句反問，聲音終於流露出慍怒，“流元帥，你這捉弄的手段還真讓俺老孫吃一驚啊！”

　“不是的大王，我絕對沒想著要害死他。”流元帥慌忙解釋，“我也沒想到他會失足掉下去。本來好好的，我”

　“你沒想到?”悟空又打斷他，“你沒想到，所以就讓他冒險?流元帥，你是真傻還是這五百年活得太好了?”

　只見悟空一伸手指向水簾洞內:“他臉色白成那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你都沒看出來嗎?”

　“我”流元帥有些急得恨不得哭出來，“對不起，大王，是我疏忽，我根本沒留意。一開始他說是你師弟，我就有點抵觸，幾乎都不怎麽看他。對不起”

　“大王，你也別太怪老流，我也有錯，是我沒攔著他。”馬元帥見流元帥被罵慘於心不忍，急忙出口護他。

　誰知悟空當真把目標轉移了。

　“對啊，老馬，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怎麽也跟著胡鬧起來了?”

　馬元帥低下頭，內疚不已。

　“他既然都說是我師弟，難道都沒告訴你們他來的目的?我明白你們是因為我師父不信我咽不下這口氣，要為我出頭，但是你們也不能不分場合不分輕重！”

　這一聲呵斥卻讓馬流元帥都愣了。

　看著他們投來的狐疑目光，悟空暫停片刻調整呼吸，再開口語氣緩和不少:“怎麽，我說錯你們的目的了?”

　馬流元帥急忙搖搖頭，又迅速意識到承認了什麽，再次慌忙垂首:“大王，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略顯活潑的跳動尾音暴露了悟空對答案心知肚明，眼神竟從震怒慢慢變成透露出些許無奈的欣慰，“你們跟了我這麽多年，那些小心思，真以為我不知道?”

　這話沒錯。馬流元帥迅速為自己剛才的迷惑感到羞愧，跟隨悟空這麽多年，若是還認為悟空對他們應當是一無所知，那未免太不把悟空當親近人了。

　“你們敬重我，追隨我，願意為我赴湯蹈火，這些我都看在眼裡。我當然懂，你們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大王在外面受委屈。”悟空的聲音徹底軟下來，伸手按壓幾下太陽穴，“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這個師弟，可是從頭到尾都努力勸說師父相信我的啊。”

　此話一出，馬流元帥紛紛張大嘴巴。

　“不信?”悟空再度挑眉，不過這次是純粹的，並非發怒，“從我打死第一個妖怪起，他就一直在師父旁邊推論，說服他。當我被所有被妖精蠱惑的村民關進黑屋子，是他冒著危險偷偷潛進村民的老窩，找到他們罪惡的證據。當師父被徹底蠱惑想要置我於死地，是他寧願違背師父的命令，也要出手幫我牽製那妖怪。”

　說到最後，悟空忽然笑起來，是因為欣慰流露出的微笑。

　可這份笑容卻讓馬流元帥瞬間無地自容。老天，他們都幹了什麽?

　只聽悟空倏然發問:“所以，懂我為什麽生氣了嗎?”

　馬流元帥抬頭看她一眼，相視一瞬，雙雙點頭。

　“對不起，大王。”流元帥這次的道歉比先前平靜，也深刻得多，“我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傷害那些自認為傷了你的人。”

　悟空輕輕點頭:“其實，若是我師父當真像你們想象中那般，你們像對他那樣對我師父，我倒也不氣。但，他們任何一個人，都絕不是你們構思的那樣。”

　這下倒是馬流元帥又懵了，但看悟空的模樣，也頗有些頓悟的感覺。

　“如果我師父真的像你們心裡那樣， 對我百般挑剔刁難，心存懷疑，憑你們對我的認識，我會跟著他三年才被氣回來?”

　看著悟空指著自己，馬流元帥忽然有些懂了。

　的確，他們都快把這一茬忘了呢如果那和尚真讓人厭惡至極，大王怕是早就撂擔子不幹了！說不定還要臨走送那和尚一棒子。

　但大王沒有，大王陪了他三年才突然回來，而且不許他們說師父壞話，只是偶爾自己喝悶酒解氣

　直到這個時刻，他們才多少意識過來，大王這樣子明顯像是被父母錯怪的小孩子在發脾氣?

　眼看馬流元帥臉上疑惑的眼神越來越明朗，悟空長舒口氣:“雖然這麽承認有些丟面子，但俺老孫實話說了吧，分開這麽久，我早沒那天那麽生氣了。何況我走的時候，師父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甚至想挽留我呢。”

　“我啊，說白了就是想師父內疚段時間，然後主動請我回去好好道歉。你們真以為我有多恨他啊?真恨他，俺老孫早就把他光頭當木魚敲了！”129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