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久冷笑,繞了這麽大一圈,原來是衝著這個來的。
釋珈沉吟不語,半晌有些為難說:“咱們海界向來由家長決定婚姻大事,我雖貴為龍王,但隨意插手他人家務事總歸不妥。更何況八公子青年才俊,王家如今也算高門大戶,你為何一直不肯點頭?”
元央聞言認真磕了個頭,然後毫不避諱地直視釋珈說道:“因為我不是貨物。”
釋珈覺得好笑,“這話怎麽說的?”
“我聽說龍城有顆姻緣樹,每天都會有不少的大叔大娘去那裡為自己的孩子尋覓對象,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會拿一個玉牌,上書條件一、二、三等等,可否真有此事?”
釋珈雖很少出宮,但這姻緣樹的事情是由來已久的,他也有所耳聞。
“的確如此。”
“那學生想問,這與買賣貨物有何不同?家中兒女待價而沽,我家的陪嫁換你家的聘禮,不就是等價交換嗎?”
釋珈一愣,下意識說:“可是古往今來,皆是如此啊。”
“皆是如此,不等於就一定正確。那麽王上有沒有想過,為何要成親?”
“額,到年齡了就該成親……”
“哪條律法規定到了什麽年齡就該成親,又或者不成親世界會滅亡嗎?”
“……”
釋珈一想,還真是。有些事情因為每個人都這樣做,所以完全沒有考慮過為什麽要這樣做。
“王家八公子再好,王家的門戶再大,與我有什麽關系?在我心裡,人活著是為了收集快樂的記憶,如果成親讓我不開心,我為什麽要成親,我的人生不是為了別人而存在。”
她的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聽得眾人鴉雀無聲。當是時,六界之中唯有軒轅人界最為繁榮,女性地位與男子幾乎無異。但即便是在那,也沒有人敢想更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
“嗯,你這說法挺新鮮的,不過若我插手此事,王家免不了心有不憤,於我的名聲不好。”
元央當然沒指望幾句話就能改變世界,對於他們來說,必須將女人的命運捏在自己手裡,因為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既如此學生便求在海學院修靈期間,不必再討論嫁人一事。”
這要求本來也有些過了,但釋珈剛才已經拒絕了一次,況且元央年紀還小,又不過是個妾,晚些成親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準了。”
*
元央回到如山院,等待她的是滿滿的歡呼。原本對她有各種偏見想法的師兄們,經此一役,對她是又佩服又好奇,只可惜鐵師比他們還著急,直接拎著人上了靈府,閑人勿擾。
“快快,童鬥那小子說的顛三倒四的,我都沒聽明白。”
元央卻沒有說話,靈脈裡的毒氣勢洶洶,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勉強壓了下去。
“師傅,徒弟我快死了,你還在這裡問這些廢話。”
鐵師這才注意到她臉色不對,伸手扣向她的脈門,一探便知是中了毒。
“王久這賊人,總有一日要將他戳骨揚灰。”
元央一點都不講形象地攤在泥土燒製的床上,聞言點頭:“我費了這麽大勁,雖然達到了目的,但也吃了苦頭。這毒沒有幾個月,恐怕是化不掉了。”
鐵師歎氣,幾個月對初級學生來說是何等重要,若有他的指導,破入第二境賦靈境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淬體之後元央的生命也更有保障,可如今這些都只能往後推了。
“行了,
元子,咱們如山院的人心胸要放寬些,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人活著就是最重要的。” 元央閑閑地瞄了他一眼,“怎麽,你現在不懷疑我的動機了?”
鐵師打了兩聲哈哈,便掩飾過去了。大家都有秘密,但不妨礙相互欣賞嘛。
“好了,別說我了,你什麽時候跟童鬥那小子搭上線了?”
元央閉目不語,任憑鐵師在一旁喋喋不休,沒多大會精神一松便墜入了夢鄉,她真的太累了。
與童鬥的事情也算是個偶然,她之前經常夜跑,有一次無意間遇到他去後山掃墓。一般的人都是白天去看望故人,偏童鬥卻是大夜裡,於是她十分好奇,跟著他一起過去。
原來這三人當年與童鬥關系極好,對於他們的死他一直耿耿於懷。可是一來靈院屍檢並沒有查出什麽線索,二來即使大家心裡都有數,可王久的身份在那,沒有證據,百口莫辯。他只能埋怨自己的無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墓上看看,聊以慰藉。
可就在三個月前,他有一次晚上喝多了,迷迷糊糊間又跑到後山訴苦,居然發現他們三人的墓前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修的是土靈,對土地的感觸相當敏感,這塊區域內的地下有一種奇怪的香味,雖然很淺,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又去了一趟,可是那香味卻沒有了。
就這樣他來回折騰了好幾次,才斷定這味道只有晚上才聞得到,於是他便經常在晚上來研究,希望能找到一些頭緒。
元央陪著他挖了好幾日,終於挖出了一點像是種子的東西,不過已經碎成了顆粒狀,想要調查恐怕很難。
就在這時,她肚子裡的傲嬌玩意突然說話了:“這是什麽,是誰居然以命換土,這年頭還有這麽有意志力的人?”
元央問了半天才搞明白,原來這種子之所以能保存下來,是因為當年那位師兄在死前啟用了禁術,以自己血脈之軀化為靈土,將血液中的植物元素給溫養了起來。
也正是這不屈的最後一搏,才給童鬥留下了一絲線索,那顆粒狀的東西正是當年製作毒素的主要物質念時。
元央磨著傲嬌醬在土裡加了點料,居然真把這破碎的種子給種了起來。那日長風來找麻煩,她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當下與童鬥使了眼色裝作被逼打賭,離開如山院之後在後山又與童鬥商量好戰術,這才有了跌宕起伏的一日。
鐵師聽完童鬥的話,看著在床上睡得死沉的元央,忍不住感歎:“你說她一個小姑娘,這麽拚命做什麽?”
童鬥也搖頭,“也許只是想要一個機會,把握自己人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