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薩雷斯像是五雷轟頂一般,隻覺得心裡一緊,接著眼眶一酸,一個大老爺們兒,眼淚竟是止不住的滾滾湧出。
他不過是一個落魄的小貴族,四處流浪,居無定所,一生流離,帶著自己的一群夥伴來到了東方,只為了傳說中的財富和榮耀。而當自己的船隻被俘虜,在香山縣的大牢中等待處死的時候,他已經是萬念俱灰。幸虧碰上了大人,一切都得到了改變!
在這一刻,他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實現,而且比他最狂野的夢中也沒有過如此的妄想,他竟然可以,在大明朝,做了官?
這一切,怎能不讓他欣喜若狂?jī動之下涕淚橫流。
他強忍住心中的狂喜,在地上膝行兩步,低下頭,去wěn連子寧的靴子,大聲道:“標下岡薩雷斯,原為大人效死!”
連子寧含笑看著,在西方,wěn靴禮是騎士向領主貴族效忠的一種禮節,表示著誓死的效忠!
連子寧笑著岡薩雷斯扶起來,笑道:“老岡啊!別說什麽效死的話,以後帶著你這幫手下,給本官多多造槍造炮就行了!”
岡薩雷斯涕淚橫流,哽咽不能成聲,一個勁兒的點頭。
周圍的那些弗朗機人都是掩不住的豔羨。
連子寧又是環顧一圈兒,對這些佛郎機人道:“此次製造出燧發槍,人人有賞,每個人十兩銀子,十石米糧。從今日起…盡全力製造小型佛郎機炮,燧發槍和虎蹲炮,若是乾得好,你們,也能做官!”
一句話,便是把這些人的積極xìng全都調動起來了。
連子寧又對石大柱道:“大柱,把六縣之地所有閑散的鐵匠師傅全都招募過來,價錢盡可以商量…便是六縣之外,濟南府青州府各地,也是可以高價招募!從今日起,軍器局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全力製造槍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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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部的行文轉到六縣鎮守衙門的時候,已經是四月末了。
連子寧早就從戴章浦那裡得到了消息,命令早就發了下去…武毅軍全員早就做好了準備,命令一到,便是啟程。
只不過,兵部這一次雖然讓連子寧率領武毅軍上京獻俘,並且要參加隨之而來的征北之戰,但是卻並沒有免去連子寧的六縣鎮守的職位…還是兼著。所以連子寧把自己龐大的師爺團留在了鎮守府,全權處理六縣的事務,其它的武毅軍所有部門、士卒,包括軍器局、後勤,甚至是鎮守府的奴仆丫鬟等等,全部隨之進京。
“大人,第一千戶所已經行進到了慶"雲"縣,鎮守府的所有丫鬟女眷都已經準備停當,女軍營的千余女子也都收拾好了…給她們配的是馬車。”石大柱湊上了…壓低了生意對連子寧道:“她們身上穿的都是咱們大明軍製式的紅襖,拉車的大車店都是大人家中的生意,斷然是不會泄密的。請大人放心便是。”
連子寧點點頭,看著那一幫穿著大紅胖襖…遮掩了體型的鶯鶯燕燕上車,也是不由得一陣頭疼。
怎麽樣處置這些女子一向都是一個大難題,事實已經證明讓她們回家那是把她們送上死路,她們自己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回家的心思也就淡了,每日只在連子寧給她們的處所呆著,活的倒也是悠然自在。
只是她們自在,連子寧可就不自在了,現在樂陵"縣的百姓已經是開始管她們住的地方叫什麽女子第,已經很是有些風言風語在民間流傳,儼然便是把那裡說成了連子寧金屋藏āo的地方。
無端端的多出來一個把柄讓人攻訐,連子寧也是無奈的很。
這一次先是去往北京,然後隨大軍去往東北,連子寧估算時日很長,只怕今年能回來便不錯,把這些女子留在這裡,不知道要生出什麽事端來,乾脆就一起帶上算了。
現在他被一乾龍槍騎兵簇擁著駐足於樂"陵"縣北門身邊便是源源不斷的馬車和士卒向北而去。
他昨天晚上已經設宴宴請了六縣之地的商人官宦,他們聽說了消息之後,本來心中略有不安,連子寧很是安撫了一番他們,告訴他們自己的六縣鎮守並未去職,浮bō商會也不會解散,而自己跟他們制定的收購玉米的協議更是不會作廢。
這才是讓他們安心。
一切都已經準備停當,再也沒有什麽別的,連子寧回身看了一眼,馬鞭一甩,一行人向北而去。
正德五十一年四月三十,連子寧率領大軍啟程,上萬人浩浩dàngdàng的奔赴京城。
同一時間,在樂"陵"縣一處民宅之中,白蓮教楊左使看著滾滾而去的大軍恨得咬牙切齒,拳頭咯吱咯吱的攥緊了。站在他身後的戚繼光和張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幸災樂禍——昨天在鎮守府中的內線剛剛把鎮守府的地形圖送上來,本來今天教中就準備盡起高手殺入府中,將連子寧一家屠戮一空,卻渾然沒想到,這一天武毅軍竟然是全部離開,這聖教這數十天的算計都是落了一場空。
當殺人是個容易活兒麽?那連子寧惜命的很,府上的丫頭下人都是精心遴選過打的,都是那等在這裡沒有父母親眷的,沒有親眷,就不容易威脅,而連子寧對下人向來也是不錯,賞賜優渥,想要收買很也是不容易。他也是很惜命的,一個鎮守府周圍擺了兩個百戶所的兵力鎮守,這些事護衛百戶所的兵丁配備的都是強弓硬弩,若真是被他們發現,雙方硬乾起來,也是很麻煩棘手。
因此楊左使居中主持,足足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準備停當。
別的什麽安插人手之類極為消耗心力的活兒不說,光光是為了收買那個貪得無厭的內線就huā費了上萬兩銀子!
他倆卻是沒把自己當成聖教的人,看到此景,卻是幸災樂禍。
楊左使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用很是結實的榆木做成的大桌子,竟然是被這一拍給拍的散架,碎木頭散落一地。
兩人悚然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這位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聖教左使,也是一個深藏不lù的大高手。
楊左使挫了挫牙,臉上又是恢復了那等風輕雲淡的表情,道:“二位,傳令下去,所有人,隨之北上!他們不是要去京城麽?咱們也跟著去,京城可也是本座的老巢,去了更好,一網打盡!”
“單殺連子寧一個有什麽意思?要乾就乾個大的!嘿嘿,天下聞名的大文豪,堂堂朝廷四品武官,剛從扶桑立下功勞的連子寧全家數十口橫死,這個消息,足已讓朝野震驚吧!也讓天下人見識見識,咱們聖教,可還沒死絕呢!”
看著楊左使在那裡手舞足蹈,宛若癲狂的樣子,戚繼光心中不屑:“不過是一群靠著蠱huò百姓來起事的邪教罷了,一無綱領,二無人才,三無軍隊,四無根基,不過就是靠著裝神弄鬼糊弄愚夫愚fù。不知道韜光養晦,登高一揮,反而向著怎麽暴lù自己,當真是蠢不可及!這等人,能成什麽大事?”
口中卻是恭敬的應到:“是,屬下預祝大人馬到功成。”
也是在此刻,樂"陵"縣的南門駛進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車中面對面坐著兩個人,都是穿著飛魚服,帶著烏紗帽,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一個穿著灰衣的漢子從北疾奔而來,掀開了車簾,低聲道:“大人,那連子寧今日率領錦衣衛拔營,向著京城方向去了。聽說是兵部行文,要他們趕往京城,參加征北之戰!”
兩個錦衣衛聽完,都是面面相覷,臉sè變得不好看起來。
一個年輕些的一拍大tuǐ:“*,咱們好不容易說服了千戶大人,剛剛準備給他來一個狠得!怎麽這就跑了?”
那年長些的yīnyīn一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去了京城咱們就沒辦法麽?”
年輕些的恍然若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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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五月初十,武毅軍全員到了京南大營。
連子寧也在這裡見到了有數月未曾見到的劉良臣。
劉良臣帶了一小隊的的龍槍騎兵在京南大營之外迎接,見了連子寧便是趕緊迎了上去,跪在地上大禮參拜:“標下劉良臣,見過大人!”
連子寧翻身下馬,一把把劉良臣扶起來,拍著他的肩膀笑道:“起來起來,咱們許久未見,好好說話!”
他看著劉良臣,他黑了些,也瘦了些,卻是顯得更加的精幹了,目光炯炯,看上去非常有神,雖然還是很年輕,但是卻是給人一種極為沉穩的感覺。連子寧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自己當初在辰字所中帶出來的小弟,現在也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連子寧道:“我看了你的書信,這些日子乾得很是不錯,卻是辛苦你了!”
劉良臣趕緊謙道:“不敢當大人誇讚,這些都是標下份內之事!”
連子寧點點頭:“你乾得很好!路邊風沙大,莫要在這裡說話了,咱們上馬,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