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弓手瞬間死傷慘重,前面的刀牌手也不好過,他們把盾牌拄在地上,隻防著前衝的白袍軍,卻沒想到禍從天降。
射完了這一輪箭之後,第一bō白袍軍止住了前衝的趨勢,順勢一拐,便是從左右兩個方向離開,拐了一個大彎,重新回到了第三bō次的後面。
在官兵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二bō次的白袍軍也來到了射程之內,又是射出了一輪箭雨撲過來。
張燕昌畢竟是久經戰陣的,很快就反應過來,面上倒還是不動聲sè,只是不時抽動的嘴角暴lù了他心中的怒火,他寒聲道:“派十個親兵出去,喊話,讓弓手射箭,甭管能射多遠,一概不要停!”
“是,大人!”手下親兵轟然應命,分頭前去傳令。
連子寧臉上yīn晴不定,也派了一名親兵,道:“你去給陳指揮使說一句,讓他把巨盾斧兵準備好。
這時候也有不少軍官緩過勁兒來了,大聲吆喝著讓士兵們射箭。步兵方陣中一片混亂,士卒們亂哄哄的開弓射箭,只是明季弓箭的有效殺傷射程都只有六十步也就是接近百米左右,再遠了也能射到,但是士卒用的都是輕箭,威力就可想而知了。
白袍軍很是ān猾,始終都把距離的保持在七十步之外,他們借著馬力能夠射得更遠,但是官兵的弓手卻不成。而且弓手位置都在刀牌手之後,就更夠不著了,射出去的箭大都落在了兩軍之間的空地上…並未給白袍軍造成多大傷害!
一片慌亂間,白袍軍第三bō次也已經射完。
只是,這一次射完之後,白袍軍卻是並未退後,而是在原地調整陣型,開始了瘋狂的加速,在加速之中,不斷的完善著陣型…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個的鋒矢陣型。每個鋒矢陣都是約有百多人組成,十幾個箭頭,向著官兵的步兵方陣惡狠狠的扎了過去!
而在這些白袍軍的身後,適才退到後面去的那兩bō白袍軍,也是組成衝鋒戰陣,跟在袍澤的身後,急速衝鋒。
張燕昌臉sè鐵青,這些白袍逆賊…把握戰機的時機竟然如此精準?
連子寧微微冷笑,熊廷弼,這便是你的功勞麽?國之棟梁,驚才絕豔如你,是不是無論在哪個戰場上都能綻放光芒?
不得不說,白袍軍這五千騎兵發動衝鋒的時機…恰到好處,老辣無比。便是打老了仗的將軍,也未必能抓住這個時刻。
三輪射擊,給三衛官兵至少帶來了三千人左右的傷亡,而位置在中間的平山衛,更是傷亡慘重,死傷的倒是有一多半兒都是平山衛的人。跟傷亡比起來,更嚴重的是士氣已經降低到了一個冰點,被這樣一番打擊…步兵方陣的指揮系統幾乎已經紊亂…別說是士兵,就算是軍官們也很有些手足無措。當此時,弓手在胡亂的射箭,刀牌手混亂無章…整個大陣的防禦力量已經大幅度降低,正是最佳的衝鋒時機。
若是在晚一點兒,軍官們就能重新組織起防禦來了。
白袍軍選擇衝鋒的位置,便是位於中間,也是損傷最嚴重的平山衛!
七十步,一閃而過。
理應擋在最前面的是刀牌手,只是此時刀牌手在做什麽?為了防備頭頂羽箭,絕大部分的刀牌手都是把盾牌舉起來放到頭頂,整個人半蹲縮在盾牌後面。發現白袍軍開始衝鋒之後想要重新放下來阻擋,卻已經來不及了。
而更有不少刀牌手,被千軍萬馬衝來的陣勢所攝,竟然是怪叫一聲,拋了手中的盾牌便往後逃。
“弟兄們,隨我殺!”醜字千戶所千戶唐奕刀高舉著手中陌刀,雙tuǐ狂踢胯下戰馬,口中嘶聲大喊著!在他的身後,是數百名狀若瘋狂,面目猙獰,大喊大叫的白袍軍。這一支箭頭,是所有衝鋒的白袍軍中最快的,戰馬的速度已經加到了頂點,這支快捷無論的箭頭第一個狠狠的釘到了官兵的方陣之中!
沒有想象中利矛和堅盾的jī烈碰撞,這支白袍軍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輕松的便插入到了官兵的陣列之中!
“殺!”唐奕刀一聲爆裂的嘶喊,手中長柄陌刀狠狠的砍向一個舉盾抵抗的刀牌手。鋒銳無比也是沉重無比的陌刀先是將盾牌一斬兩半,然後便是一聲刀切入肉的悶響,將那刀牌手從右肩到左腰,齊齊的砍成兩截!半截身子飛了出去,鮮血和內髒噴濺而出,濺了唐奕刀滿身滿臉,宛如魔神。
唐奕刀仲出舌頭,ǎn了ǎhún邊的鮮血,淒厲一笑,手中陌刀劃過,又是把一個官兵的腦袋削了下來。
胯下戰馬不停,依舊在衝刺,他手中陌刀也是不停,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便有十來個官兵死在他的刀下!
唐奕刀仲手從鎖子甲上取下來一塊肉片,鮮血淋漓的,也不知道是被他殺了的哪個官兵的肌肉還是髒器。唐奕刀將這生肉片納入口中,竟然大口咀嚼起來,鮮血滋滋滋的從嘴角冒出,把他更是襯得不似生眼見這個白袍軍將領如此凶狠猙獰,更是生吃人肉,四周的官兵恐懼之下,發一聲喊,便是四散而逃,任是軍官怎麽呵斥打罵,甚至是拔刀殺人,都是無濟於事了。
他們在逃,唐奕刀也不管,只是打馬狂奔,向前衝殺,手起刀落,狠辣無比。他的一雙眼睛已經是赤紅赤紅的,裡面滿是恨意和猙獰!
唐奕刀也是出身將門世家,唐家先祖跟隨永樂大帝靖難,幾番出生入死,戰後論功行賞,被封為平山衛世襲指揮使。也就是說,他家的嫡長子,一出生就是正三品的前程!而平山衛限額的五千六百名將士…更是他唐家的世襲家丁一般!這等恩寵,便是在全國也不多見,山東唐家綿延百年,在整個南北山東軍界,四十四衛、三十四個千戶所數十萬大軍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這一代的唐家家主便是唐奕刀,剛出生三個月就已經恩蔭了正三品的指揮使,未來的平山衛主人。但是好景不長…正德三十年體制大改,衛所改為募兵製,軍官改為流官,這些世襲將門全都沒有了世襲的權力,頓時一落千丈。
這對唐家倒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世襲了百多年的高級軍官,早就已經撈的盆滿缽滿,退回去做個富家翁也好…再說了,以唐家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勢力,還怕真插手不進軍中?給子弟謀個差事那是最容易不過了。
不過,唐奕刀的父親為人剛正嚴苛,眼裡揉不得沙子,很是得罪了不少上官同僚。有一日…他晚上喝醉了酒,說了幾句這新政的不是,其中又有一句涉及到了天家,於是便被他那幾個同僚合夥兒告發到了錦衣衛!當時獯是推行新政最為艱難的時候,也是刑罰最苛刻的時候,已經很是殺了不少明裡暗裡阻攔的軍官,唐奕刀父親剛好是撞在了槍口上。
唐奕刀父親非議天家,阻攔新政,乃是大不敬之罪…念在唐家世代功勳的份兒上…賜死,家產充公。
輝煌百年的大家族一夜之間風流雲散,萬劫不複,只有唐奕刀的母親帶著年僅三歲的他艱難度日。當初幾個告發唐奕刀父親的軍官…現在都在平山衛中身居高職,被對方害的家破人亡,自然是仇恨滔天。
戰馬奔騰,唐奕刀陌刀揮舞,手下竟無一合之將,而在他的帶領下,這支白袍軍已經是深深的插進了官兵的方陣足足有二三十步深!唐奕刀一路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便是她身後的白袍軍,也是人人帶血,人身上馬身上,鮮血淋漓。死在他們手下的官兵,已經至少有數百之數,四周一片死屍!
而他這一支白袍軍,雖然已經深入,竟然還未氣勢衰竭,竟似能夠一舉衝破官兵的方陣!
而在他的身後,身側,十幾支大大小小的白袍軍騎兵都是已經突破進來。就在唐奕刀身後不遠出,便是手持雙斧的熊廷弼,他也是極為勇絡的一員悍將,親率大軍突擊,速度也隻比唐奕刀慢一線而已。
刀槍揮舞,鮮血四射,白袍軍以騎兵的優勢,將官兵殺的哭爹喊娘,四處逃竄!此時十幾支白袍軍,已經是把平山衛攪得一片稀爛,把平山衛數千官兵給分割包圍。
而兩側沈陽中屯衛和大同中屯衛,由於受到的打擊較小,倒是阻止其兵力來支援平山衛,甚至試圖圍殺這些陷入陣中的白袍騎兵,但是五千白袍軍,在局部反而是佔據極大的優勢,又豈是官兵所能撼動的?
平山衛的大陣被衝破,已經是不可避免,只是早晚而已!
無論是張燕昌、連子寧,還是張耕、熊廷弼、戚繼光,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而他們也更清楚的認識到,勝敗在此一舉!只要是衝破了平山衛的陣型,大軍將這個方陣鑿一個對穿,然後騎兵殺到步兵方陣的陣後,重新整隊,掩殺回來,分割包圍,那麽這三衛的一萬三千步兵,就注定是死路一條!
而若是失去了這些步兵,官兵實力大損,對白袍軍就再也構不成威脅!
朝廷再次調兵遣將,就不知道要多少時間,而利用這些時間,白袍軍就能夠越發的發展壯大,到時候就更難對付!
兩方誰都沒想到,戰鬥才不過是剛開始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進入到了最關鍵的白熱化階段!
張燕昌沒想到官兵如此不堪一擊,張耕也沒想到突擊的竟是如此順利。
張燕昌倒真是個經歷過大場面的,這時候反而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下命令:“傳令武毅軍,神武右衛,於平山衛陣後百步之外阻敵,定然不能讓敵人衝破!若是做不到,軍法從事!”
“是,大帥!”
“傳令王千戶,趙同知,率領騎兵從側翼殺出,截斷白袍軍騎兵後路!告訴他們,若是有白袍軍來救,就給本帥死死頂住,你們兩個各帶十個人,留在那裡督戰,若是兩人畏敵怯戰,膽敢退縮,立刻殺了!”
“是,大帥!”
下完命令,張燕昌眼神複雜的看向不遠處武毅軍的方陣,暗暗道:“成王敗寇,就看你武毅軍擋的擋不住了!”
“成了!”看到白袍軍如刀切牛油一般殺進了官兵的陣列之中,一路勢如破竹,便是少年老成如張耕,也是忍不住振臂高呼!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面lù振奮之情,大軍陣列中,更是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
戚繼光卻是皺著眉頭,面帶憂sè,盯著遠處的戰局,一言不發。
“哈哈,還要感謝軍師的弓箭和妙-計!若不是軍師那五千副弓箭,若不是軍師的神機妙-算,還沒這麽輕松!”張耕哈哈笑著向戚繼光說道,待看到戚繼光面上表情之後,他不由得心裡一凜,收了面上笑容,道:“軍師,怎麽了?”
眾人對戚繼光也是極為的信服,聞言都看向他,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大首領您看。”戚繼光指著粘作一團的雙方道:“官兵兩翼的騎兵動了,這兩翼騎兵各自都有兩千之數,能輕松斬斷咱們那五千騎兵的退路。如此一來,只要是官兵的步卒再抵擋一陣兒,咱們那五千騎兵,可就一去不回了!”
眾人聞言,都是臉sè一變。
張耕卻是哈哈一笑:“官兵有人,咱們便沒有麽?秦六叔、錢大用,你們各領兩千人,纏住那兩支騎兵,讓他們不能得逞!”
“是,大首領!”
兩人領命而去,沒一會兒,兩大股騎兵便是狂奔出去,向著戰場殺去。
連子寧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唐奕刀衝殺進平山衛方陣之後,他便意識到不妙,點選出十個百戶的長矛兵,接到命令之後,立刻便帶著這些長矛兵來到了平山衛大陣之後約百步的所在。
武毅軍和神武右衛相隔甚近,陳大康也很快帶人趕到。
來不及客套,連子寧盯著陳大康,開門見山道:“陳老哥,你可信得過兄弟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陳大康怫然不悅,吹胡子瞪眼睛道:“老哥豈是那等猜疑的人?”
“好!”連子寧道:“那老哥這次便聽兄弟指揮,如何?”
“這?”陳大康遲疑片刻, 終究還咬咬牙,點頭道:“好,我聽兄弟的!”
連子寧也顧不得陳大康身後軍官們很是不滿的神sè,拱拱手:“那兄弟就僭越了!”
他下令道:“陳老哥,此處第二道防線,不須太多人,兄弟要你手中五百巨盾斧兵!這五百巨盾斧兵和小弟的一千長矛手在此,足夠使用!神武右衛剩下的人手,盡數挪到防線左前方,而我的武毅軍,則會在防線的右前方!”
連子寧臉上lù出猙獰的笑:“只要是巨盾斧兵和長矛兵擋住了,咱們兩邊兒,就立刻出擊,狠狠的給他腰上來一刀!”
陳大康也是知兵事的,聽完連子寧的計劃,頓時是臉sè一變,臉上lù出興奮、jī動、不可思議的神sè:“兄弟,你這是?想把這些白袍軍給?”
他的聲音都有些哆嗦,他身後諸人更是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連子寧,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將軍,竟然在這種關鍵時刻,會想出這樣一個大膽,甚至是瘋狂的計劃!!。